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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谭润石逃出了商场,终于感觉到了钱包的安全。可行驶了一段路后,他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妥,自己就这么丢下第一次见面相亲的人跑了,还是在镇上。万一要是说出去,不好听啊,会被介绍人数落。要是在集市上,最多算见面后分开各走各的,反正是你自己来集市的。现在这算什么?
      “哎,师傅,麻烦回去一下。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
      出租车司机一脸不耐烦。
      “哦,车钱照付。”
      司机满脸不悦。
      车子掉头往回开。车子接近商场附近,远远的可以看见商场大门入口。这时,谭润石发现了站在商场门口的香妹妹。只是她身旁至少围了三个男人。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谭润石的第一反应。可接着看下去,才发现这三个人与香妹妹是认识的,并且他们指着香妹妹手中的袋子有说有笑。难道是遇到熟人?
      “在哪儿停?”
      “不,走吧,是我搞错了。”
      出租车司机虽然恼火,但是生意能正常进行就行。今天不是节假日,生意淡。这笔生意算是笔大单。
      车子在商场前面的路口掉头,重新回来,并再次经过商场。谭润石再次看见了香妹妹和那三个男人。他们好像是要进入商场内。谭润石往车座后靠了靠,为了藏起来,并打开一半车窗,外面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依稀可听见断断续续的词语,妈的、退了、傻逼、才花不到八千、抠门﹍。
      车子开了过去。疾驰在回村的路上。
      这几个人是碰巧遇到香妹妹的吗?一次在镇上遇到三个熟人,这也太巧了吧?今天不是休息天,他们不上班,在这里闲逛?如果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能认识这么些个男人?而且从他们之间亲昵的举止上看,关系还不普通。另外,香妹妹在吃牛肉汤时,一直在玩手机﹍。许多不符合常理的疑问出现在谭润石的脑袋里。
      算了,不去伤脑筋了,反正现在有借口了。到时候万一被问起,就说香妹妹遇到熟人,他们分开走的。
      到达村口后,谭润石付钱下车。
      脚后跟的水泡已经破皮了,一走路生疼。他干脆光脚,把鞋子拿手里。虽然搁脚,但总比脚后跟疼好些。进村里时,他多留了个心眼,没从小卖铺门口过,而是绕行的。因为他早上出门时,身后那双窥视的眼睛,他是察觉到的。
      回到家,谭润石立刻穿上旧鞋,这双脚才终于舒服了。他换好鞋子,先四下看看。饭桌上扣着菜罩,应该是女儿做好的饭菜。他又看了一眼厨房和女儿的房间,确认谭红没在家。他走近饭桌打开菜罩,里面有两样菜,肉末茄子和炒青菜。今天一直在折腾,虽然吃了一碗牛肉汤,但那玩意不抵饿。谭润石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先是用的平常用的碗,后来一想,他把盛好的饭又换到一个大碗里,然后才回到饭桌前。两样菜,他均匀地分成两份,一半赶到自己碗里,一半给女儿留着。他端着满满一大碗连菜带饭,来到院子门旁一蹲,开吃。肉末茄子拌饭,真下饭。稀里哗啦,一碗饭下肚,一个饱嗝。碗往旁边地上一撂,点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满足。
      谭红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孩子越来越沉默,完全变了个人。不知道她中午吃饭了没,谭润石刚才盛饭时发现一锅饭没动。
      这时,一辆厢式货车出现在村东入口处的小道上。这是谁家搬运东西?谭润石看着那辆车慢慢驶近。忽然间,他发现老牛两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家门口。他们也在往村口那边的方向翘首张望,看见那辆厢式货车后,立刻把院子门全部敞开。难道是老牛家的?
      果然,那辆车停在了隔壁老牛家的门外。车上连司机一共下来两个人,其中司机和老牛核对收货人的相关信息,另一个人去做工作准备。一切核对准确后,开始卸货。
      东西都是打包得严严实实的,从外观上看像是沙发之类的家具。
      村里几个嫂子端着饭碗聚集到了牛家的门口处。
      “牛嫂,买的啥呀?”
      “沙发,孩子们买的。”
      牛嫂的声音宏亮。
      “不叫他们瞎花钱,不听啊。”
      嗬,老牛的声音更宏亮。这两口子是天天吃胖大海了?
      “什么沙发?”
      “真皮沙发。”
      “哟,贵吧。”
      “一万多块。”
      “哦哟哟,啧啧啧。”
      “养儿子好,三个更好。”
      “一万的沙发坐上去啥感觉啊?”
      “就是啊。”
      “等弄好了都来我家坐坐。”老牛大手一挥,豪迈。
      围观的嫂子们一阵欢呼,像排山倒海的浪头一样袭卷全村。
      谭润石嗤之以鼻,有两钱烧的,一万的沙发,坐上去定会升天!别人喝的胖大海,谭润石好像喝的是半瓶醋。哎哟,想到钱,他肉疼啊,刚刚八千块打了水漂。什么桃花运?不跑,还得被宰;跑,八千没了。唉,后悔跑晚了,应该在吃完牛肉汤后就跑的。
      看看人家的儿子,谭润石想起自家的儿子。又一声叹息,唉。这混小子要么不联系要么就是要钱。
      回家,洗碗。任他们闹吧。
      回家洗好碗,又坐了一会儿,谭红回来了。谭润石等不及,直接迎到院子去。见女儿提着背着一大筐子的野菜,他才放下心。原来是进山了。
      “怎么搞这么晚,天都黑了。”
      “哦,越挖越过瘾,停不下来了。”
      谭红说话间,准备卸下背后的筐子。谭润石急忙过去接把手。当筐子的重量全部压往谭润石那边时,他才知道了这一筐子的重量有多重、自己原来‘手无缚鸡之力’。哎哟,闪腰了。
      “怎么了?”
      谭红还以为是筐子压脚了,谁知道是闪腰了。这下好,忙一丝没去掉,还又添一新忙。不过,好在谭润石原先在家就不顶事,他倒下不倒下都没大碍。无非是家里多个佝偻着腰,来回晃悠的人。
      “爸,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几天不就好了。”
      “那你在家多休息休息。”
      “呵呵,我在家哪天不是休息。这要是你闪了腰,可就不得了了。”
      父女俩都笑了起来。
      谭红和谭润石的父女关系,一直就像一座冰山。自从谭润石的那次肾结石发作后,开始融冰。而且日渐缓和。
      这些天,谭润石哪儿也没去,连麻将馆也没去。一坐就是一天,他的腰受不了。赢钱走不了,输钱自己不想走,他干脆不玩了。在家闲着,他学着做点家务。每天一早,谭红会骑车出去,去集市赶早市或是进山。谭润石起床后,生火烧水,把水瓶都灌满。把自己房间和女儿房间以及家里收拾收拾。院子需要也整理一下。一般十点左右谭红就回来了。这时候,父女俩就弄点东西吃吃,算早饭也算午饭。以前,谭润石都会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吃过饭,稍作整理,下午,有时候谭红直播卖货。直播结束的时间一般根据农产品销售的情况而定。女儿直播的时候,谭润石不敢上前去,他根本不懂。直播结束后,就是打包发货。他可以搭把手。等到一切结束基本就得六七点了。
      之前,赶早市和直播都是谭红和牛凯一起完成的。那个时候,谭红轻松极了,只是动动嘴而已。活全是牛凯的。他们现在的状态是默认了分手,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口。所有的生意现在都是谭红在打理,虽然这个生意曾是牛凯一手苦心经营打下的江山。
      谭润石十多天没出去玩。在腰好了些以后,他只在下午出去玩。他出去买熟食肉和烟酒,必定打包一份带回来。
      这天上午,他起床后在厨房生火,手机响了。是上次相亲的介绍人打来的。距离上次相亲快二十来天了,兴许是有什么消息来。当时,谭润石和香妹妹两人都没来得及交换电话号码。见面就是买买买。
      “喂,嫂子好啊。”
      “小谭,你好。”
      “嫂子好,有什么事?”
      “哎,我问你,你那次和香妹妹见面发生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事?”介绍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啊,能发生什么?”
      谭润石下意识觉得这嫂子是话中有话。
      “没有买什么东西吗?比较贵的?”
      “哦,没什么﹍没什么。”
      谭润石一时间摸不到对方的底,他不敢轻易回答,决定先来几个回合观望一下。是香妹妹给介绍人回信了?香妹妹是认为他大方豪爽?还是因为没买金饰而兴师问罪来了?
      “真的?没买?”
      “是的,没什么、没什么。”
      “贵重的、成千上万的?”
      对方连连追问,谭润石确定事出有因。
      “没有。”他肯定的回答。
      对方见没有逼问出来什么,似乎才死心了。这才肯告诉谭润石实情。
      “哎,我可告诉你呀,这个女人就是个骗子。”
      “啊?!”
      “哎哟,我也是堂哥的朋友的同学的妹妹介绍给我认识 ,说是什么闺蜜,还以为是个好人呐。”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还我怎么知道的,人都被抓起来!她专门以相亲谈恋爱为由,约会时进行敲竹杠,骗对方的钱财。隔壁马村有人被骗了不少钱,报警抓了她,我们这才知道的。”
      介绍人的字字句句语气里透露着幸灾乐祸。
      “哦,这样啊。”
      谭润石眼前显出那天在商场门口看到的一幕,现在可以都对上了。那么多的疑问解开了,谜底揭晓水落石出。谭润石真想加一句,骗子是一个团伙。
      “哎哟,还好,你没上当,我就放心了。那天我看你的样子﹍呵呵,哎,没有我就放心了。”
      介绍人咯咯的笑声刺耳,几乎快刺穿谭润石的耳膜。
      这哪是放心,分明是失望。她更期待谭润石上当,好解那天丢下她的恨。那天谭润石的坠入情网的样子,她看得一清二楚。不上当,哼,鬼才信。谁让他把自己丢下,一顿饭都不舍得的,活该。
      谭润石气得真想谢她祖宗十八代,都不晓得人家的底细、是不是好人就给人做介绍,这不等于给强盗发钥匙啊。
      骂又不能骂,自己亲口说的,没有。说被骗财,那将不出一个小时,谭润石被女人骗钱财的事,丑事会如龙卷风般刮遍附近村庄,真不要做人了。挂断电话,谭润石是癞蛤蟆吞蒺藜,干吃哑巴亏。八千啊,干点儿什么不好啊。
      这边刚放下电话,那边电话响了。
      “喂,找谁?”
      “喂,你好,我是周山市马滨镇公安局。请问你是谭润石吗?”
      呃?是镇上的公安局的人给他打的电话。难道是抓住香妹妹了?会找回我失去的财物吗?这么快?
      “嗯。”
      “谭光耀是你什么人?”
      脑袋‘嗡’的一声响。
      “谭光耀是我儿子,我是他父亲。”
      “事情是这样的,你儿子出了点儿事情,你需要来一趟镇上公安局,尽快。”
      “好的。”
      “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请问,我儿子出了什么事?”
      “哦,这个你来就知道了。”
      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一连两个电话让谭润石听到电话铃响,条件反射般心惊肉跳。
      谭光耀从去年离开家到现在,除了三次要钱外,第四次联系是警察。
      谭润石没时间怨天尤人,得尽快赶到镇上去。他看了一眼时间,谭红应该赶早市快结束了。先收拾,把证件带上去镇上。他刚走到院子里去推车,谭红这边进院子。
      “回来了。”
      “有事吗?你要出去吗?”
      “哦。”
      谭红骑着车子在院子里打了个转,把车子头对着门,然后下车,把车上的几个篮子和筐子取了下来。
      就着这个功夫,谭润石凑近女儿身边,帮着一起取,并压低嗓音说道,“你弟弟出事了。”
      谭红一惊,惊讶地望着谭润石。
      谭润石点头,表示她没听错,“公安局来电话了,我急着赶去。”
      “一起去吧。”
      “你回去吃饭,一早到现在你还饿着呢。我去看看。”
      “要是﹍万一﹍”
      “就是有个万一,你去了也没办法。我去。”
      “那有眉目就告诉我。”
      “行。”
      “慢点啊。”
      “知道。”
      谭润石骑上车子,快速地驶出院子驶向村口,驶向镇上。一路心慌意乱,忐忑不安。镇上公安局不是第一次去,谭润石顺利到达。他把车子停在了一个拐角处,然后脚踩棉花似的进了大门,一路找到了办事的警官。事情一点儿不复杂,偷盗,被抓,人赃俱获。而且偷盗数次且数额巨大。据初步统计金额达十万上下。
      谭润石惊讶得合不拢嘴,怎么可能偷到这么多?这孩子经常跟家里要钱啊。
      警官说,“他们偷到的东西急于脱手,大多是低价转手,获得的钱供自己挥霍。”
      谭润石欲哭无泪。
      下午,谭润石见到了儿子。儿子很好,并不像谭润石以为的那样,完全没有被抓住后如丧家犬的垂头丧气。
      “你准备好钱,积极退出赃款。哦,还有罚款。一共预备个五万左右。”
      被带到见面室的谭光耀刚一坐下的第一句话。
      五万?谭润石的火蹭地一下窜了上来。这是疯了吗?偷个鬼!偷十万,销赃得几千。现在要还十万,还要加罚金,另外赠牢狱之灾。老子当初为什么要生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掐死你,就不该让你活着!谭润石的胸口犹如压上了巨石。
      “为什么不找个正经事情做呢?你的人生还长﹍”
      “小学都没毕业,找啥?谁要?”谭光耀极不耐烦。
      “可以继续读书,只要你想,我可以﹍”
      “别别别,我的事你少管。”
      一阵沉默。父子之间的纽带只剩下钱了。
      “如果我没有钱呢?”
      谭光耀震惊地盯着谭润石,眼神从惊讶、出乎意料渐渐变得凶狠起来。谭润石没有被儿子的眼神吓到,并且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我拿不出钱呢?”
      “哼!”儿子的嘴角一歪,挤出一句,“等我出来…”
      谭润石浑身一个激灵,明白儿子没有说出的话,后脊梁一阵冷汗。
      父子俩的会面就这样结束。
      谭润石无力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拿出一支香烟准备点上,可路过的一名女警官皱眉斜视了他一眼,他不敢点了。把打火机重新收好,他盯着手中的香烟发呆。这个姿势一坐一个钟头。直到手机响。
      “爸,事情怎么样?”
      电话一接通,谭红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哦,偷盗。”
      “啊?”
      “唉﹍”
      “严重吗?多少?”
      经过谭光耀上一次的案件,谭红知道了偷盗量刑是和偷盗的金额相关的。
      “哼哼,越来越大。”
      谭润石咳嗽了两声,最近烦心事多,抵抗力下降,他好像嗓子不舒服。
      “那我过来。”
      “别,你忙你的,你来也没用,他是无可救药了。”
      “那也得救啊,不能不管啊。”
      “谁能管得了?不,该他受多少就多少,让国家管管他。咳咳。”
      啪的,谭润石挂断电话,将手中的香烟扔在地上,并狠狠地踏上一脚,然后捡了起来扔进垃圾箱中。
      事实明了,证据确凿。很快判决就下来了,谭光耀虽然犯案时未满十八岁,但是有前科且偷盗次数和金额巨大,虽积极退回赃款,最终被判入狱一年,并处罚金一万。谭润石和谭红旁观了审判。在审判结束后,谭光耀被两名执法刑警押送出审判庭。他垂着头耷拉着肩膀,虽然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但好像比两名刑警矮上了许多,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认错,给人一种错觉,很可怜并产生同情。可谭润石不这么认为。儿子在出审判庭旁边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谭润石一眼。谭润石和儿子恰好目光对视,这一眼充满了仇恨。
      谭润石回到了村里。仿佛在一夜间,他老了许多。是癞蛤蟆遭牛踩一脚,周身都是伤。
      村里人知道老谭家的儿子又‘进去’了,但不会当面提这茬,至多是闲聊时说几嘴。如今谁有那闲功夫啊,都忙着跟谭红一起挣钱呐。现在这个村只要勤劳肯干,想致富想挣钱想过好日子,都有机会。哪怕是七十多的人,清晨上山挖点儿什么,无论多少交给谭红,是一手交货一手数钱。村民的日子是一天天的在变好,家家的存款都在变多。
      还有更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村东口的麻将馆关门了,村长垮了。这个盘踞在村东口,犹如毒蟒蛇般吞人不吐骨头的窝点被查处了。整个村子曾经被弄得乌烟瘴气,人人憋屈心里暗暗叫苦,却敢怒不敢言。村长和他的党羽悉数被抓,村民们再也不用害怕。查处村长家的‘土地庙’的那天,村民们全都跑去参观。嗬,从家里抬走几大箱子现金、各种高档酒烟,据说还有金条。现场的村民们是人人拍手称快。
      谭润石没有去。是因为麻将馆关张,他难受?不,是他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是他根本没心思,就算麻将馆正常,他也不见得去。麻将馆这家倒了,还有别家可以玩。以前啥烦心事没有,就是手痒痒心痒痒想玩。现在心太苦了,根本没心思玩。‘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
      谭光耀是谭润石的心头肉,放手心里怕冻着,含嘴里怕化了。殚精竭虑地呵护,为什么却是如今这般境地?是不是当初不该把镇上的房子卖了?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和整个村子日子蒸蒸日上奔小康的村民们比,谭润石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以及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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