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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起云涌 ...

  •   次日,刘季起了一个大早,把他最心爱的小黄马和母马都送走了。
      “马儿要多吃草料少吃豆饼,勤洗澡,勤通风,冬天要注意保暖。不能图省事给它吃麸皮,会没有力气。”刘季叮嘱道。
      “行了行了,我还要赶路。”对方明显不耐烦。
      刘季最后一次搂了搂小黄马,目送着他的多年伙伴被陌生人带走了。
      将心比心,他活到这个岁数娶了个十余岁的美娇妻,自然是喜从天降。但是在吕雉眼中,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丈夫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自己还有个比她还大的儿子被发现了,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从今以往,他要和外面的那些女人以及她们所生的孩子都一刀两断,不要再让她伤心了。刘季在回家路上这么想着。
      始皇帝三十五年某日,刘季新婚的第二年,吕雉生下一女。刘季给爱女取名为“元”,元者,首也。这是他婚内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有历史记载的女儿,未来的鲁元公主。
      始皇三十六年八月十六夜,吕雉诞下刘盈。刘季抱着婴儿,说道:“八月十六夜的月华最盛,为父为你取名为盈。盈,为充盈,更胜之意。为父年迈,恐见不到你成年,盈儿他年要比为父更有出息,不要伤了你母亲的心。”
      吕雉笑道:“新生婴儿哪听得懂那么多。”
      刘邦看看窗外的圆月,又看着睡榻上的妻子,说道:“这月色美得不真实。”
      吕雉刚生了孩子,很是虚弱,却还是问道:“夫君何出此言?”
      乳母抱走了婴儿,刘季在榻上坐下,说道:“许是乐极生悲,适才我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为夫已经四十五岁了,寻常人这个年纪早已儿孙绕膝,而我的盈儿才刚出世。等到盈儿二十岁时,我已经六十五岁了,或许我都活不到那个岁数。”
      吕雉捂住他的嘴:“夫君不许乱说。”
      始皇帝三十七年崩于沙丘,丞相李斯秘不发丧。三月后公子胡亥在咸阳城匆匆就位,是为二世。天下哗然!
      风起于青萍之末,在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时,刘季收到了岳父的请帖。
      “呜呜呜,我的大哥哥,英勇善战的大哥哥,就这么没了。”吕母身着白色文锦衣裳,半寸宽的黑色织锦腰带勾勒出她的好腰身。高高的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色山茶,脸上敷着雪白的粉,一张樱桃小口涂得比血还红。
      刘季和吕雉进了吕府大门,就看见她挥着一条雪青色丝帕在前庭晃来晃去。一见有人来了,立刻拿丝帕按按眼角,双手捧心,鲜红小口一开一合:“呜呜呜,我的大哥哥,惨呐!惨啦!”刘季和吕雉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她在唱哪出戏。
      “女儿啊,我的好女儿,你的大舅舅,没呐!”吕母瞥见自家女儿站在门口,当即小跑过去握住吕雉的双手,情真意切地说道。
      吕雉内心没有太多感触,一来她本身不是情感丰富的人,二来这个大舅舅和她根本不熟。
      “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大舅舅还抱过你呐!”吕母见她无动于衷,一甩手帕又哭了起来。“且请夫人过去安抚岳母一番。”刘季以肘击吕雉,低语。
      “你不了解她,越哄她哭得越厉害。”吕雉小声说。
      “哎!你这妇人休得信口雌黄!你这个长兄离家时你才不过五岁,五岁稚子人都不识得,哪来这么多戏!”吕公一袭云锦青袍,自庭院施施然走来。
      “雉儿不必管她,当年你祖父获罪于祖龙,我们举家流放到长安,跟蒙家再无半点往来。你连蒙恬的面都没见过,他算个哪门子大舅舅。”
      “你,你!”吕母竖着一根手指头,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郎,贤婿,且随我到书斋来。”吕公拉着刘季就走,刘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吕公屏退众人,紧闭门窗,向刘季低语:“某家所赠的春秋二十六卷,刘郎可曾看过?”
      刘季深鞠一躬:“小婿已熟读了。”
      吕公:“刘郎可曾听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预言?”
      刘季瞠目结舌:“呃,十多年前有过这么个说法,呃,如今祖龙尚在。”
      吕公摆手:“祖龙已死,公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被刺死,三个月后公子胡亥于咸阳登基。”
      刘季骇然,他这个岳父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哪里听来的这等宫闱秘闻!
      “如此说来,当今掌握权柄的是丞相李斯。”刘季举一反三。
      “哼,李斯,小人得志,他猖狂不了多久。”吕公听及此处,冷笑。
      “岳父命小婿前来,所为何事?”
      “把这个消息悄无声息地传出去,祖龙暴毙,公子扶苏与大将军蒙毅俱赐死,继位者为公子胡亥。”
      “大人还需要季做什么?”
      “静观其变,待时而动!”
      流言会长脚,随着风儿吹遍了荆楚大地,又向六国旧地蔓延。
      黑暗里睁开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时六国的勋贵在伺机而动,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验证流言的时机。
      胡亥生母早逝,是赵国舞姬。秦赵之间血海深仇,始皇帝灭六国,功勋卓著,秦人勉强接受他骨子里有赵人的血。二世是祖龙幼子,在朝中并无依仗,群臣不服,天下亦蠢蠢欲动。
      二世元年,公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的死讯传到了楚地,楚人哗然!
      扶苏,是祖龙长子。他的母亲是楚国的公主,是芈太后的族人。楚国虽亡,但是楚国的勋贵多数在秦国担任要职。朝中的楚人纷纷辞官,以示不满。各位公子的支持者们借机给二世施压,逼他退位。朝堂哗然!
      二世在始皇帝身边浸淫已久,早已锻练出杀伐果决的性格。朝中不满他的大臣,诸位公子公孙,以及这些人的族人,二世统统没有放过。为了维护自己的位置,他干脆连嫁出去的姐妹们也通通族灭。
      骊山,横跨渭水,是秦国的王陵所在。始皇帝作为秦国最后的王,他的陵寝也不例外。
      二世广征天下黎庶,为他的父皇修建豪华的陵寝。秦始皇陵在无数人的血泪中竣工,陪葬了无数奇珍异宝。其中最昂贵的一件陪葬品——正是他一手创建的大秦帝国。
      二世元年春,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大泽乡在沛县丰邑之西,水草肥美,产名马,是一片幽邃辽旷的湖泊沼泽。
      二世元年秋,朝廷广征渔阳黔首前往骊山,刘季奉命押送。
      秦时旧例,各地官吏奉命朝见,路费当由本县支出。
      刘季临行前,沛县诸官吏给他盘缠,按照沛县到咸阳的距离,平摊下来一人与他三百钱,独有萧何给了他五百钱。(秦代铸半两钱,一枚半两值小钱一百。一石米为三十钱。)
      吕公提前带走了刘元和刘盈。
      刘季和吕雉对视良久,刘季长叹一声:“为之。”
      吕雉对曰:“无虑。”
      刘季带着500役徒,辞别城中诸人,当夜在丰县以西的大泽乡露宿。
      当时陈胜吴广号为张楚,打着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的名义,四处游说。
      陈胜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奴隶囚徒围着他大喊大叫。
      刘季正在树下饮酒,听了此言呛了一口酒。
      左右为他捶背顺气:“亭长无碍?”
      刘季故意指着陈胜问道:“你可认得他?”
      左右士卒说道:“不自量力的陈胜而已。”
      “好,好。”刘季起身,连说了两个好字。一时间四周的士卒都面面相觑,不知亭长为何如此反常。
      左右低语:“我们为朝廷做事,本该宿在丰邑驿馆,哪似此处荒野?”
      “许是早去早回,不教家人挂念。”
      刘季已经走到了役徒的中间,他高声问众人:“尔等以为陈胜之言可有道理?”
      役徒们听得如痴如醉,陈胜是和他们一样的出身,如今他的身边也聚集了数千个和他们一样遭遇的人。陈胜言辞激烈而委婉,字字句句都说中了他们的心。
      陈胜言:“天下苦秦久矣!”
      刘季长叹一声:“罢了,大势所趋,岂可逆乎!左右,与众人开枷。”
      士卒齐喝:“亭长!”
      刘季变了脸色:“有不听号令者,即刻驱逐。”
      众士卒不情不愿地给囚徒们开枷,刘季挥手作别众人:“追随你们的陈王去吧,我与诸君就此别过。”
      众役徒作鸟兽散,他们的身影和大泽乡的萋萋苇草融为一体。
      亲兵见有二三十人哪里也没去,于是问道:“尔等为何不走?”
      这些人齐声说道:“大泽物产虽丰,可是无衣蔽体,无瓦遮头,冬天到了可怎么办呐。”
      刘季大喜过望,说道:“尔等无虑也,此地南行,有群山绵延,曰砀山,半日可至。尔等与我暂避砀山,七日之内,自然有人前来接应。”
      次日天将明,吕雉梳妆完毕,独坐庭院之中。待到天大亮,一队狱吏走了上来。当前一人厉声喝道:“刘季私纵役徒,我等奉县令之命前来捉拿他的家人。”吕雉平静地说道:“妾知之矣。”
      狱吏上前给她戴手镣,顺势在她的手上摸了一把,笑道:“小娘子的手真是白啊,家中可还有别的什么人?”吕雉怒目而视,却见此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个狱吏上前施礼道:“夫人莫怕,小人任敖,是亭长的亲信。此番奉县令之名前来,绝不为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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