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绫》cielo殊途

3、第 3 章

　　四周一片黑暗，与其说是黑暗倒不如说是一片混沌之中，他感觉自己浮在空中，又好像是在坠落，又像是沉浮在水里……不，都不是，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知觉。他艰难的睁开眼，但什么都看不到，包括自己的五指。
　　远方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在哭泣，洛清晔想听清楚一点，发现那声音时而远，时而近，好在总算能确定确实是哭声。

　　“少主……”
　　少主？什么鬼？这次是听清了，也给洛清晔整得一头雾水。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个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谁？”洛清晔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被真空隔绝了一样。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洛清晔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就这样离开……”
　　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要清晰很多，如同在耳边炸响，带着似有似无的哽咽“为什么？你怎么甘心……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什么是值得你留恋的吗？”

　　洛清晔一惊，一下子从床上腾起来，对上的是杨湫鸣那火苗般橘红色的眸子，“醒了？”
　　洛清晔揉了揉肿胀的脑袋，环顾四周，尽管刚醒来看东西还有些模糊，可他还是能从这狭窄而杂乱的空间，辨认出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小，只能勉强摆下一张床、一张桌子，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杨湫鸣疑惑他平时难不成就蹲地上写字？而其他多余的活动空间全塞满了符纸啊，朱砂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此时夜晚的房间有些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盏台灯亮着。他看着杨湫鸣挤在床和桌子的夹缝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跟尊泥菩萨似的杵在那。
　　洛清晔苦笑，“搁那儿杵着干嘛，随便坐啊。”
　　“泥菩萨”一脸“你确定这里有位置坐？”的表情。
　　“床。”洛清晔简洁明了。
　　杨湫鸣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坐在了一处没被那些符纸盖满的床角，又随手拨弄了几下旁边一堆张画废的符，心道这家伙怎么不直接拿符纸当被子？

　　洛清晔捏了捏鼻梁，“你别告诉我我睡了几天几夜了。”
　　“不至于，也就半天。”
　　“那你就一直在这守着啊？”
　　杨湫鸣轻声咳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转过头，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送我回个家而已，又不是小姑娘，脸红个什么劲儿？洛清晔看着他暗自笑了一会，不知为什么，感觉今天的杨湫鸣有点过于敏感，显得有些不自然，“唉，你还好吗？”
　　“没事……”他话还没说完，又没忍住咳了两声。他有些尴尬的掩住口鼻，“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至少还没有莫名其妙的晕倒。”
　　话毕，又扫了一眼满屋子的符箓——奇怪，为什么每次来他家都有种不适的感觉，洁癖症犯了？
　　“好好好……”洛清晔苦笑着绕了绕发丝。他一扭头，瞥见枕头边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束绫，没被佩戴的束绫上面没有符文，就像普通的白布条子一样。就说身上怎么会那么轻松，原来束绫早被杨湫鸣取下来了。
　　背负着封魔的命运的洛氏族人每到十岁就会配一条束绫。据说这束绫是其先祖洛水生燃命炼制成的八十一条封魔符。
　　束绫每时每刻都需吸收佩戴者的灵力以维持封印的稳定。但每次只是需要一点点灵力，对佩戴者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然而像今天早上这样如此猛烈吸食灵力的情况，洛清晔还是头一次见。
　　洛清晔将束绫缠在自己右手小臂上——这也是束绫原本的正确戴法。想想或许洛清晔没有把束绫绑额头上的话，或许今早就这样不会头痛至晕，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No zuo no die 只可惜洛清晔不是个会长记性的人……

　　“洛清晔，”沉默已久的杨湫鸣低声道，“能告诉我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吗？”
　　他认识洛清晔那么久，清楚他绝对不是那种弱不禁风或是会被某种稍微刺激的场面吓晕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事百分之百没有那么简单。
　　他转身看着洛清晔，床单的一角不由得被攥起，“是不是束绫……”

　　房间的窗忽的被风刮开，夜晚的冷风直灌入房间，满屋的符纸吹得乱飞，险些打在脸上。
　　洛清晔起身重新将窗关好，随即转身凑到杨湫鸣跟前，两人凑的很近，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洛清晔生就一双柳叶眼，那眼中似含秋水，墨蓝色的瞳仁在灯光下闪动着迷离的光。没戴束绫他乌发披肩，竟显得温柔了不少。他俯身在杨湫鸣耳边轻声道，“想知道吗？”
　　“……”
　　僵持一阵后洛清晔又忽然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坐在了身后的桌子上笑道，“哈，我晕血，你信吗？”
　　扯淡，晕血你还往前凑。
　　杨湫鸣垂眸，修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打下一片阴影……不想说？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抛。
　　洛清晔单手接了，随后目光一滞，神情凝重起来，“这是？”
　　“你家令牌。”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从哪儿弄的？”
　　“莫玥身上的……”
　　“莫玥？”洛清晔一头雾水。
　　“你上周不是没来吗？她就正好是上周刚来的转学生。”杨湫鸣顿了顿，“哦，就是你今早撞到的那个女孩。”
　　“嘶——原来他叫莫玥啊，诶对了，她后来怎么样了？有抢救吗……”
　　“死了。”杨湫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个他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面——
　　洛清晔倒下后，莫玥的身体似乎被某种邪火点着一般，紫红色的火焰在她身上翻腾，瞬间遍布全身。这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蔓延，只是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只剩下几小块焦黑的不知是内脏还是□□的碎末还在冒着森森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味，地上一大片焦印的中央躺着一块洛家的令牌。

　　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洛清晔叹息着抚摸着手中的令牌，自言自语道，“莫？哪个莫？”
　　“暮家的分家。”

　　洛清晔有些无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暮家啊……”
　　这莫氏已分家三四百年了，近段时间又莫名其妙的跟本家暮氏搭上了关系，还天天上热搜。
　　莫家大抵分为两派——一部分以现家主为首，想着依附家主自立的【冥门】发扬起来。而另一部分又筹备着重新投靠现居四大家族之首的暮氏，这碟中碟也没谁了。再这么下去，就怕是又得跟两百年前一样再分一次家。搁这上演减数分裂啊？
　　洛清晔有些头疼，他摩挲着令牌上洛家水滴状的刻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挑，眉宇间的凝重却还未消散，“我感兴趣的是，她怎么会有我家令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