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生变 ...

  •   那天随行的队医简单检查了一下,发觉势态不妙,就连忙将人送到医院。谁也没想到这一躺,就是结结实实一个礼拜。

      不过厩舍还算是有点良心,额外给了时杭五天假养病。

      尽管仍有不适,可到手的假期焉有放过的道理,他当然是选择放满啦!

      时杭抽空回了趟北海道小姑家,又订了五天后凌晨的车票凌晨赶回来。

      下车时,漆黑的天空罩在头顶。

      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来不及让时杭回公寓修整了。时杭只好叫住一辆计程车,打表前往山景厩舍,并尝试在车上小眠。

      两个小时后,汽车稳稳停在晨雾萦绕的山景牧场。

      “诶呦拿好了。”

      时杭双手接住师傅从后箱拎来的行李,他眼睛清亮,咧嘴真诚笑道:“多谢了。”

      司机挺着啤酒肚盖下车箱,车子砰地震了一下,不以为意:“举手之劳而已,你检查一下东西,确认无误我就离开了。”

      时杭点头:“确认过了。”

      ——汽车长扬而去。

      时杭盯着山景厩舍的牌匾长叹一口气。

      真是尴尬的时间。

      太早了,连牧场的门都没开。想回去先收拾一下,掐指一算,其实时间也不太够。

      他租住的楼梯房公寓离这虽然只有二十分钟脚程,但是他姑——咱们亲爱的闽南老阿姨这趟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整整四个包加一箱行李。以时杭的小身板,单人拎东西上四层起码要搬三趟,等回来了铁定来不及。到时候厩舍管理真赏你来一句什么“迟到”、“消极怠工”的大帽子。这事时杭丝毫不怀疑那神经病不会不干出来。好嘛,到时候一天白干。

      此刻,天角只有一个紫红色的边边伸了个头。草场和泥场上都没什么人,马儿还没醒。微风吹拂,空气难得清新。

      时杭平日工作繁忙,又要应付各种同事,也就只有在这时才能享受到一丝难得的自由。

      他想起自己以前上学时总想着赖床,现在才后悔当年错过了多少宝贵的时光。

      不过日子都过到这份上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转悠了几圈,时杭最终还是一路把自己遛道了马房。

      马房是深灰色的棚子,没开灯时格外昏暗。里面用略微生锈的铁栏杆把房子隔出一个个可供马儿稍稍活动的小间。而这,就是马儿们结束一天的活动后所能拥有的小小天地。

      外界叱咤风云的纯血马,回到他们自己的家里其实就是个天真率性的大毛孩子。

      此时马儿大多未醒,时杭只能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

      一路上。

      矗立的母马任由着年幼的乳儿依偎,自己却草木皆兵。在时杭途经时,它警惕地睁开一双沉默而坚定的眼睛。直至时杭的身影渐渐远离,才再度闭上。

      敏感的少年马儿,四肢都粘在铺满牧草的地上。时杭记得那是匹刚刚被拍卖过来的二岁新马,看来他还并没有信任这个地方。

      时杭心中赞许。嗯,是谨慎点是个好习惯,起码不会吃太多亏。

      再往深就是些“老熟人”。

      喏,瞧瞧那个在牧草隆起的角落倒得四仰八叉的家伙。那匹马去年从竞走事业中成功身退并成为种马。目前七岁,处在精壮的育龄,血统不差,在役期间成绩够看,马生迄今为止都算得上是相当滋润。

      这里没有任何一匹没有利用价值马儿,因为会被送到其它地方。

      等等。

      时杭侧过脸,眉头拧了起来。

      ——是不是他的错觉。

      时杭边回忆边走。巡得越远,脸色就越不好。是的,他的确感觉到了异样。

      噗通——角落的木桶被满腹心事的人踹翻在地,滚了半圈,洇湿脚下大片地面,那暗黑的痕迹看得人心惊。

      结合眼底那个交流隔间里欲盖弥彰住进去的新马儿。

      不是错觉。

      那长谷山现在在哪里?

      时杭想起厩舍管理和那些马主的前科,心顿时沉了下去。

      时杭的手攥得紧紧的,气血涌上来,他感觉头有点晕。

      呵呵,可算是知道当年上课偷看得小说里讲某某角色“气急攻心,天旋地转,几欲呕血”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他说呢,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什么五天康复假期,明明就是调虎离山。

      该死!真该死啊!

      神经厩舍!神经管理!神经马主!神经的他自己他妈当年怎么就一时脑热被骗到了这个贼窝。

      他可真蠢!蠢爆了!

      去他妈的山景厩舍,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时杭不知道哪来的耐心,一不做二不休守在了马房旁边的草堆后,太阳渐渐挂了起来,脚下的影子也越来越黑。

      六点半,照料马儿的厩务员老头来了。时杭还在等。

      二十分钟后,进来一个见习厩务员。

      七点,一些练马师和没比赛的骑手陆续领着马儿出去。

      ……

      九点。

      终于,一个极其刺眼的男人往这边走来,走进房子。

      “那谁谁,诶对,就是你。”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指着佝偻的老厩务员,高声喝道,“出来,有事找你。”

      老厩务员叹口气,放下梳毛的刷子,拍拍裤腿小跑过去。

      “老骨头,还不快点。”

      “抱歉,马上。”

      老厩务员没喘口气头就习惯性先低了下去,那是个鞠躬的姿势:“管理先生您有什么要交代的。”

      沧桑的脸上挂着笑,他无儿无女,少时当骑手寂寂无名,老来工作力不从心。一个人的晚景凄凉至此,他这把贱骨头居然也能苟且着过下去,真不知是他坚强还是天命如此。

      “在这么慢信不信我开了你,手脚长着干嘛用。”

      “都是我的过失,您别动怒,”老人赶紧讨好男人,生怕真丢了饭碗,“既然您这么着急,不如先说正事,不要因为我的过失耽误了呀。”

      “那说正经的,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那个中国小子。”

      “谁?”老人微愣。

      大腹便便的男人露出嫌恶的表情:“没记性的家伙,就是那个骑了长谷山松风山那两兄弟的人。”

      老厩务员恍然大悟:“是他呀,不是听说骑得不错吗。难不成是脾气太傲,惹您生气了?您放心,等遇上了我一定好好点拨点拨……”

      “我没说完插什么嘴。”

      老厩务员低头沉默。

      “别废话,有或者没有,我问你就答,明白吗!”

      “明白,”老厩务员立在原地木然点了头,如实道,“我今天没有见过他。”

      管理:“消极怠工,这个月也没几场胜鞍,年轻人就是浮躁。他今天工资没了,待会我就去找人事。”

      “对了,长谷山已经转到新马主手中了,你晚上和德佑厩舍的人联系交接一下。”

      老人谨慎道:“那……马都转手了,要和那中国后生说这事儿吗?”

      管理难得思索了一下:“还是不用了,等他发现了再说,闹了就冷着,别搭理他。”

      “这……”老人欲言又止。

      “他是外籍,进中央是太不可能了。不过他年纪不大,成绩倒是够看,所以上面点名要求要把这个人尽量留下来。现在赢几场就要跳到人头顶上,不镇一镇以后岂不是没安生日子了。”

      “您说的是。”老人只好附和。

      这时,一阵格外猛烈的风扑过来,站着的人感到有些目眩,下意识用手臂遮住面部。

      却没想到,一道黑影从毫不起眼的草堆里窜出来。

      时杭纵身跃起,他的神情偏执而极端,猩红的双目中勾着的,是厩舍管理曝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去死吧,崽种!”时杭咬牙。

      时杭几乎失去了理智,自上而下地往管理的背上摔过去。

      骨骼与骨骼碰撞,发出骇人的声响。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人砸在了地上,草飞尘扬,在搓出了一道显眼的痕迹。

      管理摔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别提起身反抗。时杭顺势翻身,擦伤染血的手掌仿佛没有痛觉一样。

      下一刻,拳头裹挟着极度的愤怒袭来,管理看见那可怖的黑影在不断变大,直至剧痛将他的意识吞噬。

      那边,时杭惊愕地看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管理,又缓缓看向自己一阵一阵缩着疼的双手。

      交错的擦痕遍布在上面,唯一完好的地方竟然是因为经年握缰绳所以有茧的地方。

      但这不是重点,随着心跳渐渐平息,时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闯祸了。

      时杭顿时满脸菜色,对旁边的老人大声道:“愣着做什么,搭把手把人送医院呐!”

      谁料,话音刚落,腰部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剧痛再度袭来。

      时杭此时六神八魄没了一半,加之未曾防备,腿根再不争气的一软——

      是的,他现在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生活就是如此的戏剧,时杭一头乱麻地被架上了救护车。

      唔哩唔哩唔哩……

      车子的转向灯亮起,救护车司机打了个弯,朝着挂满霓虹灯的闹市方向驶去。

      一周后,时杭回到了山景牧场,他望回着曾经陪伴过他两年多的土地,转而扭头踏进了文职办公的那栋小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变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