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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   第96章
      兰婶死死抓住莫非的胳膊,赶紧大声和众人解释:“姚大头说的和小非没有关系,是我惹出来的。”
      “年初时,我想给小非说个媳妇,就私下向姚春梅提了一嘴,真是就提了一嘴!还是悄悄问的,你们都不知道,是不是?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呗,我难道还能强来?我也没有四处嚷嚷,害了她闺女什么呢?可她呢,好似别人沾上让她倒了霉似的,就开始编排起小非来,张嘴闭嘴就是破草棚子、穷鬼,把我也是一顿好呛,我都让了她了。如今小非结了契,她还这样不依不饶,越扯越荒唐......”
      “这事小非都不知情,他本来就没答应我去做媒,是我多事。后来没成,我更没提起,只当都过去了,小非真是无妄之灾。”
      说亲没说成的多了去,嫌丢人,闭口不谈就是。
      何况她这个,大伙是真没听说过,可见确实只在私下问的,姚大头何必呢?她自己肖想女儿嫁进莫丰收家,倒是摆在面上,搞得人尽皆知的。
      大伙摆摆头,只觉得好笑。
      莫非满脸无奈,早知那时就不和兰婶松口了,惹来这么个拎不清的。
      他嘟囔着:“我住草棚子碍她什么了?真是!”
      莫清澄早就气得不行,大声附和着:“就是!住草棚子的怎么她了?让她这样看不惯,还恨上了?”
      黄老嬷挎着小口袋来田里捡谷粒儿,跟着众人在这里躲荫,听莫清澄这么说,她颤颤巍巍说:“诶!她吃过草棚子的苦哦,性子又强,要恨一辈子哦!”
      大伙抬头望望日头,还能歇一会,又去盯黄老嬷。
      姚春梅嫁到瓦山村近二十年,大伙只知她娘家在老远的姚家村,从没听她说过回娘家,更没见有娘家亲戚来走动,像是绝门绝户了似的。
      当初刘老木匠夫妻是怎么认识她家的?哦,好像刘木匠那已死的娘就是姓姚。
      当时刘老木匠瘫了,家里很是闹了几年饥荒,小儿子也被耽误了好些年才娶上媳妇。
      大伙都猜,恐怕是贪图便宜,才说了个独户的。
      黄老嬷为人极为念旧,她舅家也在姚家村,到她这把年纪,老辈亲戚早就死完了,她都没丢下舅家后代,从前身骨好时,更是一年要走两回。
      想必,她对姚春梅娘家的事是很清楚。
      莫清澄早就挪了屁股,凑到黄老嬷边上,嘴里催着:“老嬷,你说,你说嘛!”
      莫非也想知道自家草棚子怎么招惹姚春梅了,于是蹲在莫清澄旁边。

      黄老嬷还年轻时,去姚家村给舅母拜寿,住了一晚,亲眼见了姚春梅家的惨状,多少年过去,都还记忆犹新。
      她拨弄着口袋里的谷穗,慢慢说起:“那会她家里也还好,几间老屋裹着茅草住了九口人。兄弟姊妹多,她排老四,最大的哥哥十六七岁,最小的弟弟还不会走。唉,夹在中间的,爹娘顾及不到,她打小就极有主意。出事时是个冬天,她爹染了病,几天下不得床,那天大哥给人看牲口,不在家,老娘叫她和大姐去山上捡柴火,她怕冷,偷懒躲着没去。晚上烤火时,大姐姐就赶,说捡柴不见人,烤火倒挤在前头,于是她就赌气跑到旁边人家的猪栏里睡去了......”
      听到这儿,有几个人的牙已经提前龇了起来。
      “天爷,一把大火烧得天都红喽!什么屋子棚子,床啊柜啊,只剩些灰架子了!架子底下就埋着那七个......左邻右舍的屋也被烧了,牲口也死了几头,幸亏人没伤着,不然她兄妹的命都要赔出去。”
      光是听着就很惨,一大家为了节省柴火,必是挤在一个屋睡的,先被烟气闷倒了,火起再一烧,人被烫醒过来,跑都跑不动了。
      “兄妹俩也没法子,几亩田地都赔出去了,哥哥就去外头找活挣口粮,把妹子塞到村里喊‘堂爷爷’的家里住着。堂爷爷家是砖屋,只是她身上带着重孝,别个多少觉得有煞气,怕会防克了自家人,就说主屋睡不下,让她住去了偏屋。”
      黄老嬷搓搓眼,哀其不争地说:“这也要得的,是吧?吃饭让她和娃儿一桌,吃得都一样,不就够了?两家又不是什么嫡嫡亲的,有得住,不短她吃喝,若是懂事的,还不老老实实住着?偏她钻牛角尖,淘气使坏!闹得别人全家不得安宁。我也是后来听舅母讲的,说她下了饭桌就跑去村里哭,说肚子饿,说身上冷,讲堂爷爷全家都打她!”
      “开始是有人信她,哭得惨嘛,又多少有点意料之中的意思。大伙也只能劝她忍忍罢,乖顺勤快些,长大就好了。”
      “次数多了,堂爷爷一家就晓得了,她堂婶子可不受这冤气,吃饭前悄悄拉了几个婶子躲在堂屋壁后......这丫头,啧啧,饭桌上抢得比哪个都快,嘴一抹就去村里哭!”
      “堂爷爷向她哥告了几回状,做大哥的也没了法子,在野地里起个小草棚子,让她自己住着,堂爷家帮忙端点吃的就行。”
      “住了十几年咧,一个人,是住怕了!”
      “她哥呢?怎么这些年也没见来过?”有人问。
      黄老嬷沉默片刻,叹息着说:“从起了草棚子,就没人见过她哥了。有的说是去外乡做了上门女婿,又有的说,帮人拉货遇了匪......如今哪晓得真假呢。”
      林子里安静起来,只有黄老嬷拨弄谷粒的窸窣声。
      这么看,姚春梅遭遇是可怜,但为人却很可恨。
      住到别人家里还挑拨是非,搞得人厌鬼憎。
      堂爷爷一家不管怎样,照料了她那么多年,还给说了亲,按理,她也该报答一二了。
      可惜,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大哥,也不知是狠心甩脱包袱,还是真的身不由已,三十几年过去了,想来是再也不会出现。
      “家里的火会不会就是她点的?”有个小子咂咂嘴,语出惊人蹦出一句。
      大伙都被这猜测吓得跳起来,黄老嬷的谷子都差点撒了,手忙脚乱扎起袋口,斥他:“小子,你,你,不能胡说咧,那会才几岁,她,她,是亲爹娘,亲骨肉咧!跟姐姐闹几句嘴,不至于,不至于!”
      莫村长劈手给那小子一巴掌:“胡咧咧!这种事能乱说!”又转头郑重告诫大伙:“你们也记住了,听过就算,回去在哪都不许提!胡猜的事,说出去,你们和她有什么两样?何况,这种事传到外头,招来官府,可不好收场!”
      大伙纷纷点头,什么玩笑能开,什么谎话能说,他们还是有分寸的。
      何况,不管是真是假,就姚春梅那无事搅三分的性子,回头被她黏上,家里不就跟坐进了屎缸子一样了。
      莫非起身拍拍屁股,无所谓地说:“点不点的,反正与我无关,住多少年草棚子,也不是我让她住的,倒不必把气发到我头上。回头她若还我造谣,仍是要扇她的。”
      这个,大伙也不好说他什么,人渐渐又回到地里。
      中午许多人没回去,饭都是家里人送到林子里吃的,歇也就找个树荫浓的地儿躺下,屋里未必比这儿凉快。
      莫非跟着村长他们,吃过送来的饭菜,也找了个地儿躺下歇午。
      蚱蝉在树上叫得声嘶力竭,无论它们怎么卖力,也闹不醒这些疲乏的身躯。肚皮跟着蝉鸣起伏,鼾声渐响,双方逐力,没有胜负。
      莫三财也在这蝉鸣声中,踏上回林铺镇的路。
      顶着热辣的日头,他表情凝重,婚事如何,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
      临走时,他娘又反复叮嘱,叫他切勿搭理黄陂的人,更是耳提面命不许上门去。
      她要等那边受不了,主动来谈退亲,她们才好拿回聘礼钱。
      她想的很好,即便今年对方还能忍,明年呢?后年呢?男的能拖,女的可等不起。
      莫三财眼前浮起未婚妻水汪汪的大眼睛,心想,娘啊娘,嫂子啊嫂子,你俩的算盘,在我这儿可打不响。
      我的小日子,不可能由你们摆布。

      经过众人两天的挥汗如雨,稻子都打进了家,不管收成如何,心中总要踏实许多。
      天还没擦黑,莫非就回到了北山脚,这对农忙的人来说,确实是收了早工。
      冬冬已经做好饭菜等着,莫非一进家门,洗换过,端碗就能吃。
      虽然没有鱼肉,但园子里的各色蔬菜一样可口,配着冬冬的酸菜丁,莫非吃了三大碗才摸着肚子放下碗。
      冬冬果然等着莫非来给自己洗澡,他知道这其实是莫非解乏的小消遣,于是尽力配合着他。
      躺到床上,尽管明日还要早起,莫非还是想和冬冬说会话。
      这两天早出晚归,冷落冬冬一个人在这山脚,他心里并不好受。
      无视燥热,莫非将冬冬搂在怀里,一边摸着他光滑的脊背,一边说起白日的事。
      冬冬听到翠婶说是娘家人从自己弟媳妇那儿传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他顾不得身上酸痛,一骨碌坐起:“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这帮歪人越来越过分了,你也莫给他们做活了,我去给他们几个耳光才好!”
      莫非将人抄进怀里,笑呵呵说:“把你气成这样才不好呢。我还不晓得怎么对付他们?活要做,做多少,做多久,都是给别人看的。你可不能去,正经儿子上门,他们还不是想捏就捏?倒时我如何施展得开?”
      是他说的这个理,子女在父母面前就是矮一截,婿子能摆的脸色,儿子可不能。
      冬冬气鼓鼓躺下,还是意难消,忿忿不平对莫非说:“你摆弄几下镰刀,只管找个由头把事儿闹出来,就回来歇着。他们做死也好,生饿也罢,都是自找的。”
      不是他这亲生儿子心狠,就冬家那几个人,是完全没有廉耻了。莫非做的越多,他们越心安理得歇着,只怕后面捆草、翻田、耕种也要指望上。
      真是巴不得别人能把饭喂到嘴里。
      莫非本就是这样打算的,笑嘻嘻应了。
      只是到底还是要莫非早起,跑去累半天功夫,冬冬又愤愤嘀咕几句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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