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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古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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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念短促地笑了一声,最终也没等江鹤亭的回复,飞身向声音的来源掠去。
这里一片漆黑,像是一切光亮都被吸进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封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江鹤亭垂目在原地擦着剑,许久不见主人的霜星剑与他神识相通,激动得剑意澎湃。
“委屈你了。”
他手指拂过剑身,视线扫向周围。
封念给他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看样子应该是间偏室,江鹤亭借着霜星剑发出的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青灰石板,靠里的一侧是一整面墙壁的书架,微光从下往上扫过,无数书卷整整齐齐映入眼帘,书签细绳万条丝绦似地垂落,分外壮观。
不知怎么的,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周遭响起:
“莫说天上的仙人,就是仙门世家,寻常人间,也同我们这样分三六九等吧。等我读完这一屋子的书,是不是就可以回施家了?父亲和小妹说好了会接我回去,肯定会的。”
谁在说话?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突兀地出现在脑海深处,江鹤亭蹙眉探寻时,又一尾鱼似地消失不见了,仿佛幻觉似的,
江鹤亭细细观察了一遍,也没发现书架上有什么机关,留了个心眼,又抱着剑站了回去。
直到现在,封念没有要杀他的意思,江鹤亭不免回想起跌落墓室时,那个朝他而来的靛青身影。
毫无疑问,就是封念。当时是想救他吗?江鹤亭有些疑惑不解,就因为他是封念未尽一天责任的前师尊?
他尚在思索,洛凛的传音忽地响起:“我与师姐已经接到曲行霜和容寻之了,你在何处?”
江鹤亭心下微松,其他长老弟子不知去向,容寻之的证词就至关重要,好在把人救回来了。
他正要回复,耳尖一动,瞥向暗处。匆匆切掉了传音。果然不多时,封念就领着伤痕累累的占青赶回来了。
封念倒没什么,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跟在他身后的占青显然就惨兮兮地,浑身上下像是被血浸过一遍似的,苦着脸,露出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
这眼神在接触到江鹤亭,更准确一点,是接触到他手里的霜星剑时就陡然一变。
戒备,警惕,以及一丝疑惑。
是正常魔修看见修士的反应,看起来相信他就是江鹤亭了。
而封念看到江鹤亭的一瞬间,和身后的一脸紧张的占青截然相反,倒像是有些庆幸的样子,神情放松,迈步而来。
江鹤亭和占青很有默契的站在封念两侧,互相隔得远远的,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真巧啊元微仙尊,居然沦落到和魔族之人共处一室,是不是难受的想自尽了?”
占青一撇嘴,很不屑的样子。江鹤亭闻言低笑:“倒也还好,勉强忍受。护法大人若是忍不下去,在下也可以拔剑相助,保证毫无痛苦。”
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了,江鹤亭也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装下去,顶着江秋壳子忍了数月,一朝放飞自我,就忍不住和人呛声。
占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鉴于封念留着这人还有用,以及一小部分他可能、大概打不过江鹤亭的原因,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正常魔修和修士之间的相处都这样,不共戴天,相看两厌。实力被碾压除外。
封念看了江鹤亭一眼,径直来到书架前摸索起来。随着机关齿轮转动发出的声响,巨大的书架登时一分为二。
无数烟尘四散飞舞,显露出后面绵长甬道。
封念率先迈进,江鹤亭与占青在他身后跟上。
占青忍了又忍,问出一个江鹤亭也想知道的问题:“尊上,这鬼地方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封念“啧”了一声:“急什么,拿完东西就回去。”
在他们踏入的一瞬间,书架在身后轰然合拢,与此同时,长道两侧每隔数十步悬挂的烛台倏地亮起,照亮了原先漆黑无比的甬道。
连绵灯火几乎汇出一条银河,通向未知的墓室深处。
烛光摇曳间,一句话毫无征兆地浮现耳旁响起。
“这里太黑了,多放些灯吧,刚好照着回蕖水的路。”
还是那道女声,渺然又空灵。
江鹤亭面色一凝。一次还可以用幻觉来解释,那第二次呢?
他瞥向身边两人,迟疑道:“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
封念摇头,占青面露鄙夷,乘机道:“说什么胡话,难道是被刚才那几个傀儡一吓,给仙尊吓出幻听了?”
江鹤亭叹气:“这倒不会。当年不慎将你打出耳鸣,症状现在还在吗?真抱歉,下次手一定稳一点,照脑袋劈。”
橘红焰火打在占青面上,他脸色黑得吓人,半张脸血迹斑斑,乍一看像个厉鬼。
瑾光九年,江鹤亭不知道发什么疯,独自一人杀连挑了好几个魔族在人间的据点,所过之处乌烟瘴气,被江鹤亭搅得天翻地覆。
就连当时的几大魔修合力都没能将人拿下,占青那时眼界高得很,在魔域也算有点名头,当即来了兴致,要去会一会那个声名鹊起的仙门天才。
他蜇伏在江鹤亭必径之路上,拦下人放话就要同人单挑,谁知道江鹤亭只是扫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白衣猎猎。只扔给他四个字:
不自量力。
毫无疑问地,占青气得发狂,结果真被江鹤亭暴揍了一顿,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个遍,双耳轰鸣不已。
就这样,最后他倒在地上直呕血,江鹤亭连衣角都纤尘不染,全程甚至连剑都没出鞘过!
最后还是他启用了保命法宝才得以逃脱,在夜罗城威胁了个医女,让人家好吃好喝好药供着养了近半年才治好了大半。
虽然没直接取了他性命,对占青来说也绝对是奇耻大辱。
一听江鹤亭主动提起这事,占青气得额角直抽,一张口脸上的血就流进了嘴里,只能无比晦气地呸出来。
江鹤亭!小人!迟早弄死他丫的。
封念对他们的血海深仇不感兴趣,一路走一路问:“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声音,听清楚它说什么了?”
江鹤亭将那道女声的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末了,他想了想:“定离山下最近的城池就是曲水城,我猜她说想回的地方就在那里。”
封念不置可否,只道:“有些人就是死了,执念也要残留下来,就在原地,一遍遍的向路人说自己如何意难平、不得志,可是有谁想听呢,又有谁在意呢。”
江鹤亭皱眉看他,在逝者墓里说这些话可就有些缺德了。
尤其是这墓主人还是封念他的亲生母亲。
江鹤亭有些不赞同:“总会有人古道热肠,能听见亡魂的呼唤。”
“然后做个好人,”封念漆黑的瞳仁映着一团跃动的火焰,“分文不取的替人实现遗愿?”
他语气有点尖锐,江鹤亭只当没留意到:“谨随本心道义,若是不想帮,它也没办法总缠着你。”
占青瞪着眼,下意识就想问他在打什么哑谜,神神叨叨的,话到嘴边又感觉好像把封念也一起骂进去了。
话音转了一下弯,改口:“尊上,你是说江……鹤亭听到的那动静,是死人在跟他说愿望?那也不该找他小子啊,傲气十足的哪会那么好心……”
封念睨他:“难不成找你和本座?”
啊,那更没实现夙愿的可能了。占青悻悻收了声。这么一看,那遗愿还挺会挑,找中了在场唯一一个修士。
甬道两侧的蜡烛上附着残留的灵力,让火苗燃烧得明亮辉煌,建造墓室的人说不定还真是希望她能沿着这些烛光,一路回家。
就连一路上,除了方才的傀儡血人,居然连个防盗墓的机关陷阱也不曾有过。
好像生怕伤了回家的亡魂。
这是施瑶的坟墓,可她毕竟是施家大小姐,一直在蕖水城的施家祖宅长大,怎么会说出“接我回施家”这种话?
尤其是,她的父亲和妹妹施璇,都死在她之前,这愿望也说不通啊。
可如果那两句话不是施瑶的愿望,又能是谁的,这座坟墓里难不成还有别的亡魂?
这一路走得极为顺利,,甬道尽头依旧是一扇高大石门,雕花严谨,不似墓葬形制,更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朱门。
实在是太奇怪了。
封念倒是见怪不怪,上手就推,江鹤亭担心有诈,伸手拦了一下:“等——”
他尚未碰到封念的手,大门居然“吱呀” 一声,厚约三寸的石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更广阔的墓室展露在眼前,其宽广程度,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把整个定离山挖空了。
墓室四角摆上了两人高的铜花烛台,正不停地燃烧着,珍贵书卷孤本四散,各色彩绸锦绣高悬。地上刻着星辰图,与之对应的穹顶则镶嵌着数不胜数的明珠玉石。
除去室内正中一口玉棺外,的确是华美又绮丽的打扮。
占青讶然,瞥见里面还摆放着桌椅木床:“这墓室怎么建成这样,不伦不类的。”
封念言笑晏晏:“自然是方便他和心上人……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