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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大牢三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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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亭眼中眸光微闪。
“自然是江汀河。”
封念似乎有点不满,再开口说话时语气带着点冷硬:“你当真与元微是故友,拜霞剑诀也是他教你的?”
这话听起来莫名有点别扭,江鹤亭迟疑片刻,接下话茬:“不错。”
对面静默一片,不说话了。
江鹤亭此时冻得脑袋发晕,恍惚间又听到封念说了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寒气附骨,牙关开始不由地轻微打颤。
直到一个人影走进理昭院,盏盏烛光在墙壁上落下一道高挑修长的影子,行走间步履稳健从容。
洛凛抬手打开栅栏的封禁,也没理会身后封念若有所思的眼神。
狱中仅有一毯草席,三面靠墙,连一扇窗也没有,更是阴暗湿冷。江鹤亭默不作声地缩在一处角落,显得有些可怜。
洛凛迈步踏入狱中,头也不回地甩出一道隔绝外界的禁制,彻底阻断了封念的探查的视线。
江鹤亭鼻间隐约传来一阵幽香,极淡极浅,似乎是梅花凌霜时的含着冰雪的冷香。
下一刻,染着梅香的衣物被人披在身上,接触的瞬间柔软的温暖触感包裹了全身。
“冷?”
洛凛触碰到江鹤亭的手背,冰凉一片。见他一脸冻傻了的样子,便催动内力给人暖了暖。
片刻后,江鹤亭总算缓过劲来,活动了一下方才冻僵的手指,低声道:“仙尊想问什么?”
洛凛自上而下俯视他:“听江郁桑那孩子说,你叫江汀河,你也和她一样是长余人?”
江为长余国姓,江郁桑是长余皇室中人,自然姓江。可江秋不是。
“碰巧而已,”江鹤亭垂下眼,乌墨长发有几缕落在脸侧,“仙尊只想说这个?难道一点也不奇怪封念是如何出现在玄清门?”
牢房光线昏暗,江鹤亭看不清洛凛的表情。
实际上他生前与洛凛的关系并不亲密,与洛凛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同云枝几天的话说的多,再加上辈分摆在那里,许多时候他也不清楚这位师兄在想些什么。
就比如现在,洛凛静了一下道:“封念,不是重点。我只想知道,你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江鹤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连狱中的空气都凝滞了。
洛凛目光深邃而复杂,只是低头看他,面无表情。
江鹤亭隔了许久才艰难开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头顶传来一声冷哼,江鹤亭不明所以望向洛凛。
洛凛白衣如雪,仿若深夜中的一抹月下雪光,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还真是你。”
江鹤亭卡壳。
“……诈我?”
“不错,”洛凛答得理直气壮,语速飞快:“百年,江鹤亭,映雪峰封山百年,梦生堂的命牌自太黎山之后再没亮过,连你的坟头草都长得这般高了。”
洛凛抬手并在江鹤亭额前,比划一番:“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若不是我发觉,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师兄妹们跟你有血海深仇。”
纵使洛凛这般冷若冰霜的性子,此刻说起话来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江鹤亭听得一怔,下意识开口解释:“师兄……抱歉。”
他重生之事太过复杂蹊跷,更何况如今身份尴尬,修为尽失,江鹤亭更是不敢贸然牵扯过多。
抑或者,他完全没想好如何同师兄妹相认。
耳畔似乎响起一声叹息,洛凛蹲下来视线与江鹤亭平齐,似乎看出他的为难无措,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无须顾虑,玄清门永远是你的家。”
江鹤亭心头百感交集,喉头发涩,闷闷地嗯了一声。
“师兄……是如何发现的?”
一提起这事,洛凛又站起身来,恢复了原来不徐不疾的样子:“看来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思考时会不由自主的捏手指。”
意外中的回复,江鹤亭疑惑:“是吗?”
“是。”
洛凛顿了一下,朝江鹤亭伸出手:“既然身份明了,还待在理昭院做什么,随我出去吧。”
“且慢,师兄,”江鹤亭伸手推开他的手掌,面对洛凛略有不解的眼神,缓缓开口,“先不别向师兄妹们提起我的身份,还有些事,我尚需要探查,你只当作不知道,照常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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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洛凛离开的身影,直到那身白衣没于幽暗转角才收回视线。
复而视线又触及江鹤亭身上紧裹的白色衣袍,蓦然联想到什么,眼神陡然一变:“他莫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哪怕是需要保密的审讯不便让人知道,也不会特意在结束后给犯人留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引人遐想……
方才洛凛布下了禁制,封念无从得知江鹤亭那边的情况,因着他身上那件明显是洛凛来时穿着白袍,脑子里联想的也越发丰富。
手枷、牢狱、禁制,若洛凛对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鹤亭连求救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封念表情有点难看,再望向江鹤亭的目光也怪异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还真……没想到洛凛居然会……
“什么?”江鹤亭不明所以,身上也因洛凛留下的法衣而暖和许多,干脆起身走到栅栏前与封念相对而坐。
封念眉头紧拧,以为江鹤亭故意避而不答,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们之间的事与他何干,况且看江鹤亭这幅模样也不似被逼迫的。封念心想,心头莫名感到几分沉郁。
江鹤亭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封念再说话,心下奇怪,稍微换了个姿势,倚在栅栏边上:“这样吧,既然你有问题要问,我也有些事还需你来解惑。你我一人问一道如何?”
不出意外的冷笑声传来:“你可真看得起自己,本座凭什么要为你解惑?”
江鹤亭语气从容:“也罢,那请君随意。”他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后又响起封念冷硬的声音:“本座为何从未听江鹤亭提起过你?”
他与江鹤亭相处的那些时日里也多次谈心,江鹤亭会同他讲玄清门中的师兄师妹,会给他描述毕京国连绵的细雨、逦兰关蔽日的黄沙,以及除魔卫道时的新奇见闻。但他根本没从那人嘴里听到过“江汀河”这个名字,否则他不会毫无印象。
“是么,”江鹤亭又慢吞吞地坐回去,顺势理了理衣袖,“说不定他同你说的是‘我有个朋友’,也未可知。你又不认识我,元微向你提我的名字有何用。”
眼见封念一时无话,江鹤亭才道:“这说起来,既然年枫自始至终都是你,为什么想方设法要进入玄清门?”
一片沉寂,倒也在江鹤亭的意料之内。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换一个,元微给你的信物究竟是什么,这个总可以说吧。”
对面又是一片死一般寂静,江鹤亭隔着重重玄铁栅栏,望见封念正仰头盯着房顶,昏暗烛光照亮他的半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江鹤亭以为这个问题封念也不会回答时,那人突然开口了:“是逢春剑的剑佩。”
原来是这个……等等,他方才说什么?逢春剑的剑佩?
江鹤亭倏地座直身子,猛然一用力,差点将肩头的伤口给崩开,他疼得眉头微皱也没理会,只是紧盯着封念的脸,语气奇怪的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我……我做的东西,被元微,亲手,给了你,当作,信物?”
他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深感离天下之大谱。难怪云枝会说信物没问题。信物是他自己做的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出来,当然没没问题。
但是,这件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把剑佩随手送人了?
想起生前莫名消失的剑佩,江鹤亭基本可以肯定,封念一定是暗中拿走,特意寻他闭关的时候才举出所谓的信物,这样一来便毫无对证。再加上云枝的证明,封念被掌门师兄代为收在他座下就顺其自然了。
可封念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他身上有封念所图之物?
但无论如何,一个魔修潜伏在玄清门百年之处还是太过骇人,玄清门尚且如此,也不知其他仙门之中是否也被魔修渗透了。
江鹤亭一时心思百转千回,对面的封念见他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眉梢微微扬了扬:“怎么,接受不了?”
早听闻人间表达心意有送帕子、玉佩等小玩意儿的,难不成那剑佩,江汀河赠以江鹤亭是以示好感之物?难怪还是亲手制作。
回想起曾经江鹤亭所说的“一个朋友”,封念顿时明了,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与江鹤亭结识的比他早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是故识旧友。
江鹤亭这厢正从满头思虑中抽身,抬眼就望见封念一脸的阴笑,心下更是沉重。
是他太不谨慎了,居然还叫人钻了空子。这次误打误撞识破了封念的身份,他刚才已经同洛凛商量过彻查一下玄清门上下,希望能有好消息。
江鹤亭回过神,撇开脸,学着封念的样子冷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说起来,元微自己估计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多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