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事后 ...
-
听她这样回答宋迩才松了口气,黄岩则又接着问她。“那拓本在彦大人手里吧?劳彦大人交给我。”
彦宁瞅她一眼,身子一软就往旁边歪,宋迩连忙去扶她,彦宁靠在她身上就开始阴阳怪气。“哎呦,要不怎么说将军大人不愧一身好武艺呢?啧,这身上真是不得劲,胳膊也疼腿也疼,还是宋将军有劲,不像我这一介弱女子。”
宋迩顶着被她扇红的半张脸无言以对,抿嘴沉默片刻,对黄岩道。
“黄岩,劳你跑一趟,去找梁凉拿些跌打药来,再去要点吃食,彦大人还没用过饭,拓本的事我来和彦大人说。”
黄岩可老早就想跑了,听她这话忙不迭应下,脚底一抹油就往外蹿,一出营帐就被听墙角的一群人给围上了。
这些人其实也是识相,有一些不该问的知道不问,只是神神秘秘地拉着黄岩小声问他。
“将军真和监军大人打起来了?”
“滚吧,没你想看扯头花那出,你还不了解宋迩?”黄岩不耐烦地推开他,那人涨红了脸不岔地辩解道。
“我可没!我那是关心将军!”
周围一片嘘声,还没等他们继续起哄便被营帐里忽然一声“滚”吓得四散开去。
营帐里宋迩才刚扶彦宁在案前坐下,就听外面叽叽喳喳说什么“扯头花”,彦宁毫不掩饰笑出声宋迩气到头疼。
“你手下的人这么爱听墙角?昨天也是,今天也是,看来你这将军营帐里也议不了事,轻轻松松就泄露了。”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彦宁似笑非笑,看着给她倒茶的宋迩,又想到昨天只是短短一天不到这局势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她这句话说宋迩气性险些又上来了,手抖得茶水都洒出了些,强撑笑脸又怎么都笑不出来。“彦大人说笑,议事自然是在别处,不劳操心。”
“哦,这样。”彦宁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洒了大半的茶碗。“不过将军这脾气还是得改改,易燥易怒在战场上可是会坏了大事的。”
宋迩没接话了,就是那深吸气的声音格外大。
一个昨日还能控制好情绪的人,今日就突然失控了,诚然彦宁确实被吓到了,可现在再想倒也不是很难解释?
毕竟今日她才从外面染了人的血腥,回来再碰到事,这气性可就不同于以往了,控制不住也很正常。不过,她脱口而出的一些话倒是令人着实想不到。
“抱歉。”沉默良久,这人低低出声。
彦宁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就往她眼前怼,宋迩一惊往后躲了躲。“宋将军挺会耍嘴皮子的啊?你嘴上说说有什么用?你看到没?就因为你刚才的那几下青了,紫了!你那光说有用吗?诚意,起码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宋迩闭上了眼睛。
“嚯,这是什么意思?闭眼也没用啊,我这一身伤你怎么也得负责任吧!”彦宁啪啪拍着桌面,宋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头火又蹿了起来,只得睁开眼瞪她。
“我看你也不像疼痛难忍,手脚不得动弹的样子。”
彦宁立刻停了手。
“你想要什么。”
宋迩给不了她什么,这一点彦宁心里面应该是门儿清的。正因如此宋迩更不知道她在这里闹什么,除非......
“这个先不论,我可不是为了要点儿什么赔偿?就事论事罢了,我不追究,就当你欠了我个人情。”
她一本正经,喝了口茶挪开视线,那随意的态度不明情况的人看了可能当真觉得有几分高洁。
“呵。”
宋迩气极反笑,看的人还有点害怕。她哪儿不知道这人心里盘算着什么——比起向她讨一份奖赏,让她许诺一件事,这所谓份人情反而才像个无底洞,也是那个最能保证彦宁自己能安稳待在军营不受气,甚至可以更早归京的王牌。
只不过事到如今,宋迩却断没有推脱的理由,无论是在拓本这事上她的失职,还是无辜伤害朝堂官员无论哪点都够她喝一壶的了,更遑论旧党的人还盯着她,死咬着她的错处。
回顾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宋迩这才迟钝地发觉自己只是一颗棋盘上的棋子,而方才动作还略带夸张的棋手此时眼中却并无波澜。
背着她的彦宁忍不住笑。
不知怎么的,每次她都要以为这人蠢笨的无可救药这人还会忽然挣扎一下。
宋迩终于察觉出来了,她能感受到。
“可以,就当我欠你这个人情,但拓本,你现在也该交给我了吧。”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彦宁干脆利落地掏出那封信交给宋迩,宋迩检查无误后这才收好。
彦宁有些想休息,她今天折腾了这么大一番还出乎意料的被打了,浑身发疼,又还没来得及吃饭补充体力,以她这身板已经要到极限了。
带她去城墙上那后勤兵适时进屋,一手放上绢帛药品,另一手放上了食盒。
“我来包扎?”梁凉小心翼翼问道。他是军医,知道宋迩不喜欢旁人碰她,但这回受伤的好像是另一个大人,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句。
“不用,我来就好,你先去忙。”宋迩拆开食盒,端起坐到彦宁旁边,拿勺喂到她嘴边。
“不用。”彦宁想接过来,抬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发虚了。
宋迩早看她脸色不对了,也不管她反应,直接往她嘴里塞。“别逞强了,你这身子骨再闹腾一下只能送去军医那了。”
她只得不情愿张嘴,任宋迩往她嘴里送粥。
这粥甚至比不了京城那边寻常人家煮的味道,煮的人好像根本不下厨房,吃进嘴里还是夹生的,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甜味。
“甜吗?”宋迩忽然问道。
“有点。就是没想到你们这儿厨子做饭比我还难吃,这没熟透。”
宋迩笑了。“我们平时吃的不这样,营里师傅做得可比这好吃多了。这是黄岩煮的,他加了饴糖,是看出你脸色不好了,特意做的。”
彦宁撇撇嘴吞下最后一口,心说不如不做,门外汉多管闲事,但也只能说。“那替我谢谢黄将军。”
彦宁感觉自己嘴角被扒拉了下,往那边看就看着宋迩很贴心地帮她抹了抹。
“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闺女,他爱多管闲事,但心地不坏,你别介意。”
从她这个角度看,宋迩温和清秀,带着淡淡的笑意,撇开那身血衣甚至像个邻家女孩,和之前那疯狗判若两人。
她态度倒是变得蛮快的,知道是不是因为才说她欠自己人情对自己多了份宽容照顾。
“你也爱多管闲事。”彦宁嘀咕着,宋迩视若罔闻,伸手拿过药。
“手。”
宋迩之前下手确实没顾轻重,彦宁细皮嫩肉的生得又白,那些青紫的掐痕格外显眼,简直触目惊心。
许是心中有愧,宋迩动作轻柔,但奈何那药刺人,彦宁疼得一个劲把手往回缩,宋迩不得已用力捉住加快了动作。
“刚才和我吵的时候不是没事吗?涂药还反应这么大,去休息。”宋迩一松开她,彦宁就赶紧往一边躲了,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再多说。
她躺下就迷迷糊糊,没注意宋迩脱了外衣割开那满是血的衣袖给自己再包扎。
一天发生那么多事她差点忘了这茬,激动时连彦宁再撞到也没感觉,一直到渐渐平复才觉得臂膀刺痛,却强撑无事到了现在。
她身体还行,更何况这些事当然不能全丢给黄岩,也不休息,草草涂点药包扎扒几口饭又往黄岩那边赶。
***
彦宁睡得难得踏实,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午时,营帐里自然是没有宋迩的影子了,但手上已经明显被上过药了。
她觉得腰疼,扶着腰站起身昏昏沉沉又撞到旁边不知道堆的什么东西险些摔倒。
宋迩这营帐没一点大将军住的样子。
大确实大,可供人使用的地方就一点,其他地方若不是空着没用就是杂七杂八堆满了,除了睡觉写字的地方就什么都没了,倒像个仓库。但军营里就她们两个女人,不住在一起就没地方可去。
彦宁不大讲究,她避开杂物出门洗了把脸,抬头时又看到一个男人在一边候她。
“诶——彦大人。”
“去去去。”彦宁没空搭理他。
她已经借上次那人达成了目的,这回再来个什么说客她也一点也不想纠缠,毕竟抓这些玩意也是宋迩的事干她何事。
“彦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他不死心,亦步亦趋跟着她。
“别犯蠢,昨天那人下场你不知道?我是哪头的你还不知道?”
“不是,我不是和那些人一帮的!在下任毅洲!是黄将军的副手!”
听到是黄岩的副手彦宁才停了下来,跟着她的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子。他一脸紧张,仿佛生怕彦宁撒腿跑了。
“黄将军的人找我做什么。”
彦宁摸着脖子,不知道为什么宋迩手下的兵跟她一样都这么事多,而且有事为什么不去求宋迩,反而来求她这就没来几天的监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