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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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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一道白光向着窗户劈来,伫立在昏暗中的房屋被照得光亮,数秒后,震耳般的雷声像在房顶上炸开了一般,屋内的人清楚地感觉到房子震了震。
萧在浔已然被吓醒,靠在床上游离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
午饭过后本想小憩一会儿,谁知竟昏睡了过去。
天色有些暗了,屋内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窗外一丝微光在床单上印出浅浅的一片,像被水擦试过后留下的痕迹。
萧在浔像往常一样随意拉开了窗帘,一瞬间,某种渗透躯体的恐惧感骤然而起。
他迅速冲出卧室,到玄关处匆忙换了双球鞋,打开门后,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泥土气,潮湿中还混杂着微微腥臭味。
萧在浔被呛了一口,捂住了口鼻,但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待他适应空气中弥漫的土腥味后,放眼望去,这里竟像是一片森林,瞧不见尽头。
家门口那条老巷道没了踪迹,周围所有的建筑也都消失了。
刚才的雷声过后并没有下雨,可眼前的植被却有些反光,像刚被雨水洗涮过一般。
他猫着步子小心地往门外走去,顺着墙壁,摸索着绕了房子一周。
果不其然,这间屋子伫立在这硕大的森林之中,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深灰色的墙壁显得既冷清又寡淡。
萧在浔的好奇心迫使他战胜了心底的恐惧,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促使他头脑发热,赤手空拳的走向这片森林,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他沿着直线前进,脚下踩着沉积多年的败叶与泥土的混合物,每走一步,鞋底都会加厚一分,越来越粘腻的步伐扰乱了不少土壤生物的活动轨迹,从一片土壤到另一片土壤。
一些低矮的杂草堆和灌木丛打乱了萧在浔的去路,几转几绕,最终还是偏离了路线。
再回过头时,已不见房子的踪迹。
奇怪的是,这里的每一棵树干几乎都被藤蔓给缠绕住了,一棵树连着一棵树,像是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每棵树充当地基一样牢牢地托起了这张巨网。
在这张巨网之下,万物生长,矮小的生命不做挣扎地栖息在巨网所造就的温床中,汲取零碎的日光,活得自在可悲。
不知道走了多久,萧在浔正要拨开一簇比人高的绿叶,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他警惕起来,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一件能够防身的物件都没有。
萧在浔紧盯着那簇发出响动的地方,待动静消失后,他缓缓往后退,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一只腿。
他立刻本能的抬起腿想要甩掉,可那东西却抱的死死的,萧在浔此刻心跳极快,根本不敢去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未知的恐惧总是最容易攻破人的心理防线,这种恐惧感一旦建立起来,用理智解决问题的能力几乎降为零。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最终还是机械地扭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一个瞪着大眼睛的小孩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萧在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在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没有征兆的出现一个小孩,怕不是碰上鬼了。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始终抱着他,看样子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好像真的被缠上了。
小孩似乎也开始不耐烦了,这人怎么一动不动?
他松掉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就在这时,萧在浔用力一蹬腿,将小孩甩了下去,随后拔腿就跑,大概用了他二十多年来最快的速度。
可森林里的植被实在太多,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脸上和其他裸露的皮肤开始火辣辣的疼,到处都是被树叶枝条割出的口子。
他绕过了一棵又一棵树,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突然,萧在浔身体一沉,一脚踩进了沙堆,往前踉跄了一下,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蓝海。
他逐渐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心凉了一截。
后面何止一个小孩在追他,起码有十来个。
萧在浔毫不犹豫地朝大海跑去,决定还是葬身大海,起码死的干净利落。
海水逐渐没过他的胸口,呼吸开始沉重 ,一个海浪袭来,将他瞬间卷入了深蓝的海水中,激起的浪花滚成了一条条有节奏的音律,消失在了浅滩上。
强烈的窒息感层层包裹住他,仿佛下一秒,他就将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
砰的一声。
萧在浔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此时的他脸憋得通红,头靠在车窗上,被撞得生疼。
还好是梦。
他扯下了在脖子上缠了两圈的耳机线,将差点勒死他的罪魁祸首胡乱揉成一团,扔进了包里。
萧在浔抬头看了看司机师傅,他从没见过开车这么专注的人,大概他死在后座都不会被发现。
从云北市区到原始森林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耳机线在他脖子上勒了多久,差点一命呜呼了是真的。
萧在浔很早就听说这片原始森林奇景极多,尤其是落日时分,从某个角度看,森林与远处最高的一处山峰会构成一副天地合一的画作,相距万米的两处景色浑然一体,落日余晖点缀在这青绿之间,堪称世间绝色。
这对一名从事摄影工作的艺术家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虽然萧在浔早就看过许多其他摄影师拍的作品,但始终不是出自自己之手,总归是缺点意思。
进入原始森林边缘地带,房屋明显开始变少,与路边林林总总的车辆不成正比。
来这里旅游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到开发区游玩的。
这片原始森林目前被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开发区,供游客游玩观赏;另一部分还处于未开发状态,一般来说禁止游客入内,但也并不绝对,只是简单写了“禁止入内,否则后果自负”的警示牌。
无论谁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也赖不到任何人头上。
而萧在浔此次就是奔着未开发区来的。
听说这片森林中有一处地方能看见山上飞流而下的一条瀑布,极为隐秘,像深山中的老者一般,脾气古怪得很,你想见它时,它偏不让你见。
萧在浔对这些将瀑布神话了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只是需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南方的四月天,总喜欢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过一趟,便能冲刷走空气中氤氲许久的烦闷气氛,雨过天晴后,世间的一切仿佛焕然一新。
到目的地后,萧在浔下了车就往人少的地方走,能清静些。
很简单的一件黑色冲锋衣,穿在他身上就好像高了几个档次,但总的来说还要归功于他打娘胎里就精致好看的一张脸。
任谁看见了都会是一眼惊艳,两眼沦陷,跟他擦肩而过的人总忍不住频频回头。
开发区和未开发区之间被一条S形柏油路彻底隔绝开来,除了来往车辆,一般没有人会特地沿着这条路走。
萧在浔是其中一个例外。
他在找一个有显著特征的入口,方便自己能从森林里出来,而远处的山峰是一个很好的标志,只要从入口处能看见,就能大致判断自己的方向。
沿着这条路,萧在浔已经看见不下十个一模一样的警示牌,发挥着似有似无的作用。
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形式主义,如果真的不想让人进去,将外围全部修建上铁网,直接阻断人的去路,难道不是更有效?
这种无关痛痒的几句话,根本没几个人在意。
前面一根折断的枯木吸引了萧在浔的注意,他抬头往远处看去,这里恰好能呈现出山峰的完整脉络,云层都淡了许多。
不知是巧合还是之前就有人从这里进去过,但这绝对是一个最佳的入口。
萧在浔几乎没有犹豫,穿上了提起前准备好的透明雨衣,防止在林中穿行时被叶片上的积水打湿。
他带了一些水和食物,大概要在这片森林里度过一天,在太阳落山前出来。
森林中的光线比他想象的要暗,萧在浔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捏着一把劲。
不管怎么说,独自一人在未开发的原始森林里穿梭,未尝不是一种找死。
虽说大概率不会出现大型野生动物,但毒蛇、蝎子这些喜爱用细水长流的方式置人于死地的东西还是有些骇人的。
从萧在浔踏入这片森林开始,手中的相机就没停下过,太多新奇的东西或许只有此地、此时才能看见。
大自然的稚气叠加着雨水的纯粹绘成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画卷,每一帧走心的图案都荟萃着千古流传的往事,脚步落下时踩出的闷声脆响仿佛在低声宣告侵入者的到来,霎时间鸟啼四溢。
群鸟振翅的空灵声让萧在浔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大自然的压迫让人不得不由心的感到敬畏。
已经过了晌午,他终于发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他往西南方向仰望,确实能看到那座山,但是丝毫不见瀑布的踪迹。
不对。
萧在浔心里咯噔一下,他再次环顾周围,这片地方的空旷似乎是人为的。
仔细看,能看见许多折断的树枝,沉积多年的泥土中有一些凹下去的痕迹,像是脚印。
这个场景让萧在浔有些恍惚,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突然,一阵追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捕猎。
萧在浔想也没想,直接爬上了离他最近的一棵歪脖子树。
他心跳加速,一动也不动的趴在枝干上,手里稳稳地拿着相机,随时准备按下快门。
仿佛像个不知死活的疯子,但他从不在旁人面前暴露这一面。
他看见了,正往这边奔来的好像不是什么动物,而更像两个人。
森林中的植物太过茂盛,两个人追逐地并不顺畅。
这一切尽收入了萧在浔的相机里。
还没看清那两个人,一只缠绕在枝丫上的竹叶青突然落入了他的视线。
这条小蛇似乎已经注视他很久了,正朝他吐着信子。
好巧不巧,不争气的树干突然咔嚓一声从半空中折断,萧在浔扎扎实实的摔了下去,正好挡住了前面那人的去路。
逃跑的那人被萧在浔绊倒摔了个跟头,而萧在浔的腰上不可避免的挨了一脚。
等他站起身,后面追逐的人已经把逃跑的人按在了地上。
萧在浔检查完手中的相机,确认没事之后偷偷按了下快门。
闻双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来了一句:“帮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