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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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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鞭炮声响。
锣鼓喧天。
今日是兰文洲成婚的日子。
在这般喜庆的日子里,兰文洲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他像是任人摆弄的木偶,被人拉着梳洗打扮,穿上喜服,塞入轿内。
随着轿外风景的移动,兰文洲有些失神,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唇——他想到那日同宴沧的吻。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般放肆。
兰文洲苦笑。
宴沧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他。聪慧如兰文洲,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宴沧出于未知的原因莫名对他好,这让他心中始终怀着些许希冀,直到那日宴沧将救了他的人错认成兰文时,兰文洲才算从这种虚无缥缈的希冀中清醒过来。
是啊,在宴沧心里,他虚伪、刻薄、爱欺凌弱小。
所以,他不可能救宴沧,也不可能……值得宴沧喜欢。
兰文洲抿唇,轻轻阖上了眼,也强压下了心中那些翻涌的心绪。
——他认了命,可命运却偏偏爱同他开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轿身剧烈摇晃,兰文洲惊惶间只好抓住能抓住的东西,以求不被甩出轿外。
不知过了多久。
轿子外安静下来。
兰文洲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不清楚自己遇见了什么——
歹人、劫匪?亦或是其他什么贼人……
可他分明还在京都内,虽说行至偏僻处,但哪家歹人竟这般大胆?
兰文洲蹙眉,而后又无奈松开,他心道自己运气真差。
这时,轿帘被掀起。
帘外的光落了进来。
一只宽大的手拉住了兰文洲的手腕。
兰文洲抿唇,本已作好直面歹人的准备,可他被拉出轿外的那一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紧紧拥住他,仿佛要将他嵌入血肉中。
“兰文洲。”
兰文洲听见一道沙哑又熟悉的声音,他一怔,而后猛然抬头,当熟悉的脸落入眼帘时,兰文洲心一跳,眼眶也随着发酸,先前强压下去的心绪在此刻争先恐后涌出,叫兰文洲心乱如麻。
“怎么会是你?”
宴沧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兰文洲精致的眉眼、鼻子、嘴巴,一刻也舍不得移开,仿佛只要一移开,一切就会化作镜花水月,他怎么伸手去捞,也捞不着。
——就像前世那般。
“我来接你。”宴沧说。
“……我要成亲了。”兰文洲不安攥成拳的手紧了紧,宴沧所说的话叫他的心颤了下。
“我知道。”宴沧的脑袋轻轻抵上兰文洲肩头。
“那你这是何意?”兰文洲唇抿得更紧了些。
“可是我心悦于你,我不想见你同他人在一起。”
宴沧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宛如臣服与示弱。
然而听了他的话,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兰文洲手却骤然发力,要将宴沧一把推开。
“不,你不喜欢我。”
兰文洲终于不再继续沉默。
——像是反驳宴沧,又像是说服自己,兰文洲再次冷冷重复:“你不喜欢我,你真正喜欢的分明是兰文时。”
“宴小将军,没其他事的话便离开吧,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兰文洲轻声道。
宴沧一怔,抬眼却对上兰文洲躲闪又复杂的眸色。
“走吧。”兰文洲说。
“不!”宴沧急切地拉住兰文洲的手腕,“之前是我错了。”
“我不该先入为主,对你心生偏见。”
——集市那日,兰文洲虽气急,将兰文时一人落下,可他终究还是让仆从跟上兰文时,那日若没有宴沧出现,兰文时也能安全回府。
“我不该让你别欺负兰文时。”
——明明兰文洲受到的委屈更多,可宴沧却总以为被欺负的是兰文时。
“我不该……将你认错。”
说到最后宴沧的声音开始发颤。
他终于意识到他将兰文洲的自尊和对他的喜欢踩进了泥里,自己却一无所觉。
“我错了。”宴沧目光殷殷地望着兰文洲,他知道自己的道歉如此苍白,兰文洲若想,他可说上千句万句。
可兰文洲却不愿对上他的目光。
或者说,他也不愿看见宴沧这个人。
宴沧的心往下坠落,他的心难过得想死掉。
原来将自己的心捧出,却又不被对方接受时,是这般叫人悲伤。
宴沧扯了扯唇角,像是对自己的嘲弄。
一切皆是他自作自受。
“你又被威胁了?”兰文洲轻声问宴沧。
话音落下,宴沧愕然睁大眼睛。
兰文洲很聪明,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不,我不是,系统已经离开了……”宴沧语无伦次,他试图解释,但兰文洲却露出了然的神色。
“那便是因为愧疚。”
“宴沧,愧疚只是一时的。”
——所以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并不喜欢我。
兰文洲不信宴沧的喜欢。
从他捧着一颗心,一次次想向宴沧靠近,宴沧却将他的期待和心意摔得粉碎时,兰文洲便意识到了——宴沧于他,没有半分喜欢。
尽管宴沧不是有意如此,可这恰恰证明他一点也不在乎兰文洲。
正如宴沧一开始所感受到的那样,兰文洲是骄傲的,而宴沧数次将这种骄傲踩得粉碎。
现在兰文洲不想那么狼狈了。从得知宴沧失踪,他急得一人莽撞去寻时,他便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了。
兰文洲最后一点骄傲支撑着他在此刻拒绝宴沧的示好。
“不是愧疚。”尽管知道兰文洲不会相信,但宴沧还是极为苍白地解释了。
说完,宴沧沉默了一会,又说:“你要嫁的人不好,就算你不肯同我在一起,也别嫁给那种家伙。”
“我会帮你,就当是……你救我的报答,好不好?”
宴沧第一次知道喜欢是件这么难的事。
就算两个人两情相悦,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兰文洲分明还带着他送的簪子,可他却觉得兰文洲离他很远,远得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放轻了声音去求兰文洲。
“……”
这一次,兰文洲没有拒绝。
“……好。”
13
由于有了前世的记忆,宴沧可以将更多的情报汇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使得不少事提前了——
兰文洲成亲这日,隐藏于暗中的冲突彻底爆发。
所以宴沧抢亲这事,反倒显得无关紧要。
等一切尘埃落定,兰文洲前世的夫君喜提“五马分尸”套餐,这人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这样的下场还算便宜了他。
宴沧保证自己这个想法没有包含个人恩怨。
再之后,便是兰文洲父亲的官职被撤——有宴沧的求情,这算是最轻的处置了。
因为被推出去替代兰文时出嫁的事,兰文洲与父母之间最后一点感情也如云烟般消散,他不至于报复——说到底,父母还是养育了他长大,可兰文洲也无法不耿耿于怀。
于是兰文洲彻底离开了家,他去了许多地方。
因着当今圣上的治理,世间太平了许多,像兰文洲这样的哥儿也可以外出走动。
虽然还是会遇到不少麻烦事。
然而日子太平了,宴沧却依旧很忙,他需要处理一堆事务,每日在桌前坐得屁股疼——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忘追求兰文洲。
宴沧脸皮厚,被兰文洲拒绝一次,他又不是不能继续追求第二次!兰文洲不相信他的喜欢,那他就说一千遍、一万遍!直到兰文洲愿意相信为止。
再说他送给兰文洲的簪子,兰文洲还一直带在身上呢!宴沧一次悄悄撞见了,这美得他接连数天处理公务时都精神奕奕,看得同样忙得天昏地暗的同事暗暗羡慕不已。
兰文洲有时候会收到宴沧寄来的一些东西。
比如信件——里面是些情话。
逗人发笑的情话。宴沧是想要深情的,但是他肚子里就那点墨水。
有时候是些新奇玩意、配饰和吃食。
——宴沧的品味很差,买给兰文洲簪子一个比一个丑。而送给兰文洲的糕点是他工作结束后去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
有时候是宴沧自己。
兰文洲一度想要拒收,可宴沧脸皮厚如城墙,不是他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宴沧无时无刻在同兰文洲诉说自己对兰文洲的喜欢。
日日如此。
年年如此。
父母的偏爱并非没给兰文洲造成任何影响,有时候他也会想——想被坚定地选择和偏爱。
宴沧过去没能满足兰文洲这一愿望。
而现在,他的厚脸皮却逐渐使得兰文洲心中因过往竖起的坚冰逐渐消融。
某日,因为007过度的宴沧试图辞职,但是被顶头上司无情拒绝,不过为了让宴沧更有精神干活,对方给宴沧放了一个长假。
嗯,为期三天的长假。
其中宴沧去找兰文洲要花一天时间,回来时又要花一天时间。
“…………”
宴沧在心里痛骂不做人的上司,但看见兰文洲那一刻,他黑沉沉的脸色瞬间喜笑颜开。
然而宴沧眼眶底下的青黑敷粉也掩盖不住,人一缺觉,精神就发飘,说出来的话也不过大脑。
等宴沧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开始和兰文洲说他第三位要在最近成亲的同事了。
——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兰文洲笑而不语。
宴沧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为了不让兰文洲觉得自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宴沧试图挽回:“其实……我只是和你分享,我没有那个想法。”
这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
宴沧闭嘴了,他恹恹地继续在心底痛骂不当人的上司,要不是过度加班,他至于这么没精神导致说错话吗?
兰文洲推开窗。
窗外春意正浓。
“没有吗?”
兰文洲笑了,他今日带的簪子是宴沧第一次送他的那根。
“没有!”
宴沧恨不得伸手对天发誓。
兰文洲半倚着窗,纤长的眼帘微微垂下,他漂亮的容色比身后的桃花还艳,宴沧看呆了,心脏怦怦直跳,在美色的诱惑下,他低下头,承认了错误:“好吧,有一点。”
恰好此时兰文洲的声音幽幽响起:“可是,我有怎么办?”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宴沧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谨慎道:“我是不是太累了,好像听见了幻觉。”
兰文洲扬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吗?那应该是幻觉。”
“不不不,不是!”说幻觉的是宴沧,现在快跳起来的也还是宴沧,他像只蠢狗,超大声汪汪道,“不是幻觉!”
话音落下,宴沧声音又低了下去,他紧紧盯着兰文洲,目光灼灼,又有些羞涩:“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说什么?”
“就、就刚刚的……”
兰文洲恍然大悟,毫不吝啬地重复了一遍:“我想成亲了。”
宴沧耳朵红了,仿佛要嫁的人其实是他,一米九的大高个羞羞答答问道:“和谁?”
“李公子?”
李公子是兰文洲前些阵子刚认识的,一直在热烈追求兰文洲。
宴沧脸色瞬间就变了:“不行!”
“为什么?”
宴沧哼哧了半天,眼泪都快掉下来:“我喜欢你,你得同我成亲。”
——宴沧话说得霸道,但实际上心里却想着,兰文洲同那狗屁的李公子成亲,他又能怎么样呢?最多少送点贺礼罢了。
不,不能少送。
宴沧异常纠结。
兰文洲不想看猛///男在那抽抽噎噎,他心知自己将人逗得太过,只好无奈抚上宴沧脸颊:“行,同你成亲。”
“……别哭了,怪难看的。”
“……那怪谁。”
宴沧一边嘟囔,一边伸出大手将兰文洲揽入怀中,看着兰文洲笑吟吟的脸,他心里美得冒泡。
时隔好多年,他终于抱得美人归啦!
于是宴沧的假期又延长了几日——在顶头上司不情不愿、因暂时损失一名打工人而痛彻心扉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