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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抄书 ...

  •   人生啊总是遗憾多,刘樵夫的插曲暂且到此。大体而言,兰幼树就在山上住下了,干一些扫地挑水擦灰尘的杂活。

      此时的青城山不比后世显赫,那有名的建筑群也还在后世,单看如今不过几个道观洞府,拾掇出个干净的面子不算大工程。

      有干劲,但不多的兰幼树在磨洋工期间顺手解救了好些个山上落难的乡民,包括但不限于:中毒、崴脚、掉下山崖等。
      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再努努力说不定能拼出个建筑群。

      将道观洞府的面子擦干净后,好心情的兰幼树抱着比人高的除尘掸子,去卷那旮旯角落里的废弃蜘蛛网。

      从后山洞府卷到门前大殿,大殿的房梁高的那是她抻直了身体都够不着的程度。一生要强的她踮起脚尖晃悠悠,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无果。

      嘿——!气得兰幼树把掸子一丢,脚下借两面相互垂直的墙壁唰唰地攀上了横梁,斗志昂扬的撸起袖子加油干。

      大约受这启发,单是卷个蜘蛛网被向来不安分守己的她玩成了“如何变成‘梁上君子’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可以借力跳上去,可以抱着柱子爬上去,可以荡猴子荡过去,甚至她还想做个升降机……或者滑轮组?

      至于卷蜘蛛网,那不是在卷嘛。兰幼树觉得自己卷得挺干净的,并且将房子边角透风漏水的地方记下了,等哪日天晴了来修补修补。

      她玩得不亦说乎,以除尘掸子为笔、气流为墨、房梁屋顶为绘板随心所欲地作图。

      一个地方玩腻了就跳下来扬着掸子高调地从廊道屋檐扫过——偶然间,兰幼树探头探脑往屋子里面看上一眼:咱们的老道长、又叫老观主在画符,鬼画桃符。

      她对道观里的东西还是感兴趣的,比如说炼丹画符看风水。甭管信不信吧,单纯为了打发时间,不然漫长岁月如何度过?

      被老观主的鬼画桃符吸引了的兰幼树也不去卷蜘蛛网了,她站在窗户外看他咋个画符的,起笔落式如何衔接。

      她正学的津津有味,没成想当场被抓包。

      若有所感的老道长往窗户口一看,还在研究上一笔怎么连的兰幼树猝不及防地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有点诡异。她不信教,对玄学也是采取怀疑态度,但是真心觉得老道长是有点东西在身。

      出厂设置言者属性里的感知直觉能力有时跟天线一样准,然而她对青城山观主的行为存在那是回回预料不到。

      这诡异的对视让兰幼树有点心虚地抱着掸子站直了,明明她也没做错事:首先她有认真在干活,其次看两眼画符又不是什么家传绝学。

      ——但话又说回来,按照古代一个杯子可能是传家密宝、一本秘籍就是武林绝学的态度,可能自己偷师行为情节严重?

      踟蹰的兰幼树吃不准是哪种情况,虽说心情忐忑,却又隐约有些有恃无恐,因老道长并不约束她,也从不在她面前避讳的缘故。

      恰如这次,停笔了的老道长拂尘一挥,不甚在意的让她自个儿一边呆去。

      “喳,得令。”兰幼树滑稽搞怪地演了个膝跪作礼的样式,屁颠屁颠的背影显现出几分乐天知命的灵性。

      晚间她将活干到了观星台,在平顶楼上与老道长不期而遇,两人再次四目相对,“返璞归真”一词直映兰幼树的认知。

      明亮透彻的眼睛她在婴孩身上见过,但老道的眼睛不同于婴孩不谙世事的纯真,更像是阅尽人世间洗净铅华后的返璞归真。

      思维发散的兰幼树联想到了金庸笔下的人物:不知他们的俗家姓名与道号,亦不在意别人对他们的称呼,不起眼的年迈体态与深藏不露的修行功夫,诸如此类的人有个统称叫“扫地僧”。

      她也不怎读金庸,单觉得这称呼具有高度的概括辨识度,便决心私下要特立独行的称呼“老道长”为“扫地僧”——现学现用的兰幼树不用扫地僧开口,自觉乖巧地转头要走。

      不料扫地僧让她留下。
      留下来作甚呢?看道行高深的他在台上观星望云、掐算九天?还是说学着他的样子猫画虎的干瞅着?

      兰幼树不能理解,她把脸仰到天上、脖子梗直了都没看出个啥来。顶多想一句气象谚语:夜里星光明、明朝依旧晴——修行多年的扫地僧应该不是在看明天天气好不好,那在推啥也不是咱们晓得的事。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比起无聊的仰望星空,困得不行的兰幼树更愿意撑着除尘掸子、靠在护栏上眯起眼睛点头钓鱼。

      也不知是否到了后半夜,扫地僧结束了他的占星大业,道家法器往兰幼树肩上那么一搭,把人给叫醒了。

      “……啊,”睡眼惺忪的她勉强使劲睁着眼皮,神志不清地问:“所以明天运势好吗?”

      “运势不错。”扫地僧在回答兰幼树的问题时,已抬步下了观相台:“万物始升。”

      她连忙将嘴角的口水一抹,拖着除尘掸子追了上去,又听得扫地僧问她识字否。

      这识的字肯定不是现代种花家的硬笔简体汉字——但就算是软笔繁体汉字她也不虚的好吧?

      得意的跟抖尾巴的小鸭子一样,兰幼树腰杆挺直了,伸长了脑袋自信而又谦虚的说:“不仅识字、勉强还能写两笔。”当年她在种花家可是点亮过这技能哒。

      如此老道长放心了:“明日你抄书去吧。”

      书的名字叫老子五千文、又叫道德经,洋洋洒洒的文章,全篇没有一句废话、一个废字,内容深奥哲理丰富。现代种花家对它的释义版本数不胜数,更有小儿拼音图画版,主打一个兴趣入门。

      那这毕竟不是幼儿园,老道长给兰幼树抄的样本比种花家的大多数存本都要高级上一点:汉安年间的手抄本——果然抄书这活动从古至今经久不衰。再翻到末尾一看抄写校注人单名一个“陵”字。

      兰幼树眼皮一跳,拿书的手有点抖:汉代、名字带“陵”的道家人,孤陋寡闻的她认识最鼎鼎大名的那一个。

      不等她开口求证,心有灵犀的老道长给了个肯定的点头,“此为祖天师亲手传抄,莫要损坏即可。”

      那,那敢啊?!腿一软的兰幼树就差跪地上毕恭毕敬地捧着发黄卷轴了,声音颤巍的说:“要不,你给我换个本子?像老天师这种级别的应供起来才好。”

      老道长却是一笑,他挥拂尘跟挥手般不多在意,有着修行人家的洒脱:“何必置于高阁?”

      ……行吧。你是观主你最大。主打一个听话的兰幼树洗手焚香去抄书了,腹语想着我心不纯不信教,怕抄出来的东西诸位神仙都不要。

      ——等她能抄出来再说。她以为她识得几个繁体字、拿软笔写个楷书,在现代算是一个特长、放到古代也应该不至于是个文盲。

      然而这边流行隶书,无标点符号的隶书繁体手写字。

      道德经她能背下来的不过几句广为流传的,磕磕巴巴辨认了半天,猛然间才发现自己断句有误。

      在一不小心又揪下一根头发后,兰幼树改目标了,她虚心好学的去找老观主读文识字,每天早上晚上跟着念道德经。

      从打杂到念经,这两者的差别就像外门弟子与入门弟子一般——只是整个道观就他俩,粗心的兰幼树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对照着祖师爷的字迹,她艰难辨认出五千字,谨慎小心一笔一划地抄写着,深怕一个错笔就得重抄,这样的情况挺常见的。

      揉废的黄纸在书案上堆积不下,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画出圈后,兰幼树终于能全文不错的写出文章结语:“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

      文本末再填上抄写日期:建安十九年甲午寅月;字数页数且略过,抄写人:兰幼树;校对详阅制卷且略过。

      以上格式是老道长教的,新出炉的长卷道德经一铺拉,飘飘然的兰幼树还能吧嗒两句关于“建安十九年甲午”的运气。

      术数之理她忘了好些,依稀记得甲午是个好年份呐,适合发生点大事。甲午主阴、阴主降。一气形变之始也,往后的时间都是在这个转折、这种趋势下运行的。

      ——但若要再细问,降之趋势具体如何,兰幼树只有微笑脸了。有本三国志她能照着历史编答案,但没有;指望忘得几乎精光的术数更是不可能了。

      和大部分的种花学生一样,兰幼树的历史很多仅限于上学期间的常考知识,基操是能够顺出种花家历代朝代更替,比如说三国魏晋南北朝。

      再细化类似于建安年间的大小事儿这种偏僻的知识点……刨去耳熟能详的一些三国故事,剩下的要答上来估计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在道观有吃有住多清闲,谁还管这玩意儿?不为未知之事操心的兰幼树卷了写好的作业去交差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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