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好一朵玫瑰花

6、青坪乡

　　援医队伍除了代表滨海医院出战的刑其军与白羽，还包括烟一医、三医和妇幼医院等十几位同行医疗工作者，带队人是市卫生局政治处副处长刘宏，滨海医院是唯一一家私立医院。
　　飞机落地重庆江北机场时已是下午，距离巫山县还有五个小时的车程，当天赶往显然不太实际，刘宏早已安排好当天的酒店住宿，并与巫山卫生局取得联络，对方先是慰问了旅途辛劳又表达了对于此次援医项目的欢迎和感激，并表示将在次日安排车辆迎接援医队伍去往巫山。
　　下午匆匆吃过晚饭后刘宏又召集大家在酒店会议室开了个简短的见面会，白羽辈分小资历浅，这种场合自然说不上话，老老实实跟在师父后面，听师父指挥微笑喊人，都在同一个医疗系统里打转，早晚都会遇见，多结交些人脉总是好的。
　　互相认识了此次项目同行的队友，又将每个人划归驻派的医疗点确认，会议结束已近十点，白羽打消了出去溜达一圈的念头，跟着师父回了房间。
　　“哎师父，我记得师父是重庆医科大毕业的，对吧？我还是第一次来重庆呢，等工作结束一定抽时间来好好玩玩。”
　　刑其军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夜景，灯光璀璨下的山城愈加神秘，眸子里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又熄灭，把窗帘拉上后转过头来回道：“是啊，都快二十年了，时间可真快。”
　　白羽以为老师在感叹时间如梭，也不由觉得生命可贵，该是尽兴才对，以后都会变好的。
　　“对了小羽啊，你被划派的青坪乡医院，那边海拔挺高的，听刘处说得有一千多米，明天记得多穿点儿，生活上一个人也多注意，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刑其军总是把这个小徒弟当孩子带，事情想的周到且出奇的耐心。
　　“知道了，您也是，早点休息哈。”巫山县辖26个乡镇，他们这批援医队伍只有十六人，第二批援医队伍要到五月份才能到位，在这之前人手不够，大家讨论决定由资历深的前辈在距离县城较近的几个乡镇轮岗，位置偏远的乡镇由年轻选手长期驻扎，一是因为县城医院条件最好，一旦有疑难杂症乡镇医院条件无法支持时只能送来县医院，由资历深的老前辈把关更为保险，二是县城附近交通更为方便，若是遇到小辈们需要支援的情况也能尽快赶过去。
　　白羽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许是离家在外不太适应，也可能是起太早的缘故，在接应的大巴车上打瞌睡，他们需要在中午前赶到巫山县，早上七点就出发了，等再一睁眼，已进了重山腹地，与繁闹的市区景象截然相反。
　　外面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透过被雨珠打湿的车窗向外望去，远处雾蒙蒙的，只依稀可见墨绿色的植被。盘山公路并不宽阔，大巴车只能紧贴右侧，才能勉强完成会车。虽是水泥公路，但因为下雨的缘故，泥沙不断从石壁上散落，使湿滑的路面更难走，基于此哪怕是老道的本地司机也不得不谨慎小心龟速前进。
　　白羽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整，按理说该是快到了才对，但眼前仍是看不尽的蜿蜒山路，点开地图，果然才走了三分之二，意料之中。
　　大巴车终于在下午两点前拐进了县城，看起来还是二十世纪初的城镇景象，但比刚才一路的原生态风景已经现代化太多。一行人在巫山县各位领导的热烈欢迎下吃完了午饭，又被盛情邀请在县城观光但被带队的刘宏严词拒绝了，他们是来援医建设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确实不合适，于是当天下午大家就按照事先划分好的医疗点分开行动，固定每周六上午在县卫生院集合交流工作。
　　跟师父和队友简单告别后白羽就坐上了前往青坪乡卫生站的车，事先上网简单查过资料，青坪乡是重庆东边一个偏远山区的小乡镇，距离巫山县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与湖北搭界，想必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确实山清水秀，但白羽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坐在面包车里的青年拧着眉，紧抱着胸前的包用力抵着胃，试图以此来消除晕车带来的反胃感。其实白羽原是不晕车的，但这里的路实在是太绕了，一圈又一圈，一拐又一拐，直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搅穿。
　　终于熬到车停，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拉开车门的一瞬间白羽感觉灵魂都被拯救了，山里的空气真好，清明过来的白羽看见卫生站院门口站了迎接这位来着遥远海滨城市的医学精英，把晃晃悠悠的白羽吓了一跳。
　　在天色黑透的时候，面包车终于停下，白羽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清明过来，抬头看见灰色院墙上挂着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写着“青坪乡卫生站”，字迹斑驳，有点简陋，不知挂了少年了，旁边站了两个人，一老一幼，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自己未来半年的同事。
　　白羽见状立马下车，那三人也主动迎上前，年长慈祥的长者带着略微川渝地区的口音热情招呼：“是白羽医生噻？我们这里山远路偏的，您大老远过来可辛苦咯！我姓孙，孙秀兰，是青坪乡卫生站的站长。”
　　白羽礼貌回笑，走上前与孙姨握手：“孙站长您好，我是白羽，主治医师，来自烟台滨海医院，是这次援医项目驻派青坪乡卫生站的医生。”
　　孙站长笑起来慈睦，又拉白羽介绍立在旁边的年轻女孩：“白医生，这是小王，咱们站呐就我们两个人，你来了就是咱们仨作伴咯，哈哈。”
　　一旁长相清秀还略显稚嫩的姑娘接话道：“好啦孙姨，大晚上的，咱先带白医生进屋吧，外头冷得很！”
　　“啊对对，我这一高兴啊都忘了，走，快进屋！”
　　孙秀兰走在前面带路，小王姑娘帮白羽拎着行李走在后面：“白医生您别见怪啊，孙姨就是人太热情，早前收到通知说今天援医的医生会到，她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张罗饭菜，可给高兴坏了，我叫王清清，您以后叫我小王就行。”
　　“哈哈好的，小王医生，你也别老您啊您的，我虽比你虚长几岁，但也还勉强算是同龄人，叫我白羽就好。”
　　来到屋里，一张四方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旁边是炉灶和橱柜，看来这间屋子也是厨房。
　　孙秀兰招呼大家就坐：“都是本地家常菜，白医生莫嫌弃啊。”
　　“怎么会呢，很丰盛，辛苦您准备这么多了，大家以后私下里叫我白羽就好，在以后的工作中还得请孙姨和小王医生多多照顾。”白羽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跟两人寒暄着。
　　孙秀兰碰了茶杯却不喝，自顾自说着：“唉，我这年纪也大了，但村里偏远，一直没有能接替的医生，实在是放心不下啊，站里就去年进了小王一个，今年夏天才算正式毕业，没啥经验，赶巧你能过来帮忙，顺便也带带她，实在是雪中送炭啊。”
　　“孙姨，我打小在这里长大，毕业回来建设家乡是我从小的理想，再加上有白医生帮忙，您就放心吧，正高兴呢咱就别说这些了，说点有趣的噻！”王清清见孙秀兰聊着聊着又要低落，立马岔开话题。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王清清带着白羽去宿舍，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但看得出来被打扫的很干净。
　　“白医生你就住这里，床铺都是洗过干净的，门后面有个电暖气，夜里冷的话可以用，出门左转是厕所，洗漱的话厨房有热水，等明天白天我再带你好好熟悉一下环境，我住你隔壁房间，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好，麻烦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南方的冬天跟北方不同，湿冷得要钻进人骨子里，白羽打开电暖气，又觉得不够，摸了摸床上不厚的褥子，突然想起来行李箱里放着电热毯，是赵芸在他出发前一天从澳洲赶回来硬塞给他的，说是在国外完全没有年味儿，这年过得跟没过似的，她就悄悄溜了回来，打算回国待到正月底，只是没想到她前脚刚回来，白羽后脚就要走了，不过还好俩人见上了。
　　等收拾完箱子，好不容易把电热毯铺好，又把脱下的羽绒服盖上，这才闭眼躺好准备睡觉。
　　一夜无梦，大山里的清新空气总是比闹钟更能唤醒沉睡的脑壳，白羽洗漱完四处溜达一圈就基本搞明白这所小小卫生站的布局了。
　　卫生站虽然不大，但工作区域跟生活区域划分得清楚，前院一间医生办公室用于接诊病人，一间药房，还有一间病房，因着村子小，统共几百号人，大家平时有个头疼脑热来卫生站基本上拿点药就走了，严重的也就是打个点滴，所以平时工作并不忙。后院就热闹多了，最东边是厨房也是餐厅，做饭吃饭一体化，然后北面三间房依次是孙姨、小王和白羽住的宿舍，院子中间有水龙头，平时洗漱洗衣服都很方便。
　　“早上好啊，小王医生。”白羽冲在厨房忙活的王清清微微一笑。
　　“早啊，白医生，孙姨去后山晨练了，我锅里煮着粥呢，你先洗漱一下等下就可以吃早饭了。”王清清笑着跟白羽说。
　　白羽洗漱完在院子里溜达，看见王清清拎着个桶往北边走，好奇道：“你这干嘛去呀？”边说边上前想帮着拎桶。
　　“哎，你可躲远点，我把昨天做饭剩的菜叶子拿到后面给鸭子们吃，桶脏，白医生别碰了。”
　　一听这白羽来劲了，非得去帮忙，但王清清觉得人家客人第一天来就干这脏话不太合适，说什么也不肯，只好让白羽去厨房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