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刃[废土]》悬花

13、第 13 章

　　青蜂离开春城的车队已经准备好，后面不断传来覃娇粗放的笑声，她大笑拍着齐虞的肩膀，说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齐虞内心也很惆怅，要知道现在还能有分开又重逢的朋友实在太难了，她目光落在前面倚靠着车门的绿色背影，眼底的情绪收敛了几分。

　　“那个林漪……”齐虞欲言又止。

　　覃娇回头瞧了眼林漪，刚好和林漪对视上，她嘴里啃着棒棒糖棍子，目光有些出神发散，覃娇便对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和齐虞打趣说：“林漪怎么啦？这小姑娘挺招人喜欢的，你该不会也看上她了吧？”

　　“……没怎么，”齐虞无语，“你还是多长点心眼吧，林漪身份不简单，年纪轻轻下手奇狠。”

　　覃娇知道她说的哪件事，呼吸静了片刻，笑道：“咱们十几岁的时候，不也是跟着那些人杀来杀去的。何况，我相信我的直觉。”

　　“行吧，祝你一路顺风。”

　　这次前往贡城，比风城到春城的车队更为浩大。

　　尾箱锈满的皮卡后，跟着数辆改装重型货车和水罐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黄土与灰白天际相接的地平线上。

　　乘客们透过窗户，只看见了没有尽头的废土，无法想象百年前这片土地是何面貌。

　　如果能清除异化生物，让能够使生物异变的信息素消失，就能恢复最初的世界。

　　但好在，亲朋好友都在身边，新的家园在前方等待着，漫长迁徙的旅程，一点也不艰辛。

　　出了春城十公里后，一辆从后方急速行来的越野车拦住了他们。

　　徐治和徐钦从越野车里下来，直奔纪绯的位置。

　　纪绯淡淡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目光越过自己，落在了副驾驶的林漪身上。

　　“纪绯，能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吗？”

　　“聊什么。”纪绯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点在柄上，看上去有些不耐。

　　“我带着徐钦向她道歉。”徐治语气中透着急躁。

　　林漪转头，目光落在沉默的徐钦身上，她右手下半截手臂消失，裹着染血的纱布。她深深看着林漪，眼珠颤动，流露出明显的恐惧。

　　林漪见她这幅模样，唇角微弯，应了下来。

　　“好。”

　　徐治带着林漪走远，回头看了眼盯着这边的纪绯，他这位曾经桀骜不驯的学生，似乎很在意林漪。

　　林漪双手插在衣兜里，注视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等待他开口。

　　“真的抱歉，我这次来，也是想提醒你，青蜂要去河西盆地，那里距离圣地很近。”

　　“然后呢？”林漪眨了下眼睛。

　　“我知道，”徐治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郑重地像要揭开什么盛大的秘密，“我曾在圣地的精锐部队银盾武装部当训练教官，我知道，你是从圣地逃走的实验体。”

　　林漪眉尾微挑，“所以呢？”

　　“我们合作吧，一起对付圣地，解救那些实验体，开放圣地武器资源，改变人类的命运。”

　　如今最先进的武器技术全部掌控在圣地手中，也因此，圣地内部划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开放资源，人类是命运共同体，一派主张掌控资源，保证优良人类的基因得以延续。

　　徐治认为，林漪既然是实验体，一定会对圣地恨之入骨。

　　“你怎么觉得我是实验体。”林漪疑惑，圣地实验体又是个什么东西。

　　“十五年前，一个身材矮小的女性杀了圣地一整个驻地军团，圣地从毁坏的录像器械里，只提取出一段激光爆闪后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视频，圣地分析完她的数据，认为她是旧世界遗漏的成功实验体，他们手里什么有用的数据都没有，只能通过身形开始寻找相似的女性，我的妻子因为和她相似的身形被抓去当了实验体。既然你能成功，那就说明圣地还有更多成功的实验体。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就能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徐治声音越来越激昂，眼中浮现疯狂的希望之光。

　　林漪后退了几步，语气随意：“人类的命运，和我有什么关系。”听了他这番圣地穷途末路的低级手段，她转头想走，却被徐治拦了下来。

　　“如果你的身份暴露，圣地一定不会放过你，还会连累青蜂的人陷入危险！你真的忍心他们因为你而死？”

　　林漪见他开始癫狂，冷笑说：“无所谓，谁死了都没关系，这个游戏中断，我还能有下个游戏。”

　　“你！”徐治气恼，发现她简直无情，油盐不进，是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死活，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益处，除非，逼着她和圣地站在对立面。

　　“你难道不知道吗？纪绯就是银盾武装部的人，虽然他离开了那里但精神依旧在那，以他在那里的威信，他如果知道你的身份，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你彻底囚.禁在圣地，你和他走，就是自寻死路！”

　　林漪上下打量着他，他的手指在轻颤，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懒得搭理他，转头回了车里，让纪绯开车走。

　　纪绯看她和徐治聊完后情绪明显变得低沉，舔了舔干燥的唇，忍住了询问的冲动。

　　天然的半顶岩洞形成了遮挡冷风的过夜处，大大小小的火堆像星星错落地上。

　　“贡城山路难走，估计还得要两天才能到，我还是不喝酒了。”覃娇扒拉着火堆碎碎念，拒绝了赫雅递过来的啤酒。

　　林漪站在一旁，像个旁观者，观察着她们，她视线扫过，落在了路鸣阳和大明身上。

　　大明坐在岩石块上，露出精壮的肩膀，鼓起的肌肉充斥着爆发力。路鸣阳手里拿着针管，刺进了大明肩膀的皮肉里。

　　林漪走过去，看见大明肩胛骨上有一道圆形放射鼓起的伤疤。

　　路鸣阳用拇指推动针管内的液体，含着笑意看了她一眼。

　　“他这儿被枪弹打穿，没有愈合好，天一冷就痛，只能注射止痛药。”注射完，路鸣阳拔出针，熟练地将使用过的针管，区分放置在了左手边的医疗箱里。

　　“老遭罪了，”大明龇牙咧嘴，艰难地抬起手臂把衣服套好，转头朝路鸣阳说：“你这神医怎么就没法子帮我无痛治疗啊？”

　　“以目前青蜂的医疗设备水平，只能砸断愈合的骨头，让它重新愈合，怕痛就忍着吧。”

　　原来路鸣阳是医生。

　　林漪目光粘在他身上，随着他走动转动着眼珠子。就连最小的小知，也有技能傍身，难怪青蜂还能带着一些老弱病残走这么远的路。

　　路鸣阳察觉到她的注意，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和她平视，银色的细链在他锁骨处晃荡，修长的手指骚包地撩了下额上的微卷碎发，桃花眼散发着魅力。

　　“有了职业滤镜，是不是感觉我比纪绯更帅？当初纪绯受伤，也是我帮他联系到净化舱，跟着我，比他这个独来独往的冰块人有用多了。”

　　他的气息笼罩着林漪，她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是医生，那你能治脑子吗？”林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神情认真。

　　路鸣阳似是在思考她话的真假，而后伸出双手，托着她脸颊两侧，在她头顶上看来看去。

　　“没有外伤，得用可以扫描颅内的医疗器械。”他的回答也很认真，“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林漪被他挤得微微嘟起红润的唇，黑圆的眼睛泛着亮光，怎么看都不像有病的，倒是勾得他心里生出一种细密暧昧的痒，想起那夜在窗前接吻的画面。

　　“我的脑子里，有东西长得很慢。”

　　林漪说不清。

　　“贡城有圣地的驻扎军队，到时候可以借用他们的医疗设备帮你看看。”路鸣阳声音轻轻的，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看她头发被自己弄乱，又好心给她理顺。

　　纪绯坐在岩洞口下方，看见林漪和路鸣阳亲密无间的动作，一时盯得有些入神，等到溢出的水打湿手掌，他才发现手里的易拉罐被握得变形了。

　　嗯，像一对好兄妹。

　　他压下心里莫名出现的燥火。

　　纪绯提步走上去，打断了两人的动作，他低头看着林漪，声音冷漠：“林漪，我有事问你。”

　　他看着林漪跟上自己，才转头朝外面走去。

　　路鸣阳看着纪绯，眼底笑意更浓，他还真是个纯情大男人。

　　微冷的晚风卷过林漪耳侧的发，她一脸毫无防备的天真模样，像能被一颗糖就骗走的小孩。但纪绯知道，这只是她放松的模样。

　　“咳，”纪绯握拳挡住唇低咳了一下，“徐治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找我合作对付圣地，我没答应。”林漪如实回答。

　　纪绯脸色阴沉了几分，他知道林漪所作所为后，及时清理了那处地方，以免被人发现林漪的真实情况。但现在看来，徐治也许是通过徐钦知道了真相，甚至把林漪和圣地关联了起来。

　　他也没把握，却总是在某一刻怀疑，难道林漪真的是圣地又一个逃走的实验体？

　　“他有说关于圣地的事吗？”

　　“他说我是圣地逃走的实验体。”

　　“那……你是吗？”纪绯向来少有情绪波动的双眼，开始冒出野火燎起时的赤光。

　　“不是。”

　　得到答案，他莫名地松了口气。

　　“你如果愿意选择过普通安稳的生活，留在青蜂不会有人赶你走。”

　　言下之意，如果她仍旧是那种随时失控的危险状态，为了青蜂的安全，就不会留她。

　　林漪忽然发现，原来，现在青蜂是他心里的第一选择。

　　她好像找到了游戏的通关秘诀。

　　“青蜂，对你这么重要啊。”

　　林漪眉眼弯弯，声音轻快，像裹着晶莹蜜糖的青苹果，却浸得纪绯心口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