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朵太阳花》十二棵树

5、暴雨

　　狂风骤雨席卷着整个城市，天气预报每天都在播放着人们小心出行的提醒。阴暗暗的天空乌云遍布，倾泻而下的雨水很快在地面上积累起水坑，飞驰而过的轿车溅起阵阵积水，在车身上留下泥水的痕迹。

　　许恬拉开窗帘，没能迎来想象的太阳天，唉声叹气的靠在窗户上想念已经离开的晴朗。

　　裴医生非常称职的帮助了她，给了她很多能够帮助江蔚的建议。

　　首先第一条，就是给予他一些生活上的陪伴。据裴医生所说，江蔚一定是在生活上受到了一些伤害，以至于做梦都在回顾令他难过的事。

　　想到这，许恬瞄了眼正在拖地的江蔚，灵机一动，跑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拖把，拍拍胸脯说，“你走吧，这边我来。”

　　江蔚愣在原地，瞧了瞧她还算正确的姿势，没再坚持，转身就去做饭了。

　　许恬喜滋滋的将家里全部拖了一遍，感觉距离治愈江蔚又成功了一步呢。

　　抱着手机躲进房间，打开和裴医生的聊天记录，许恬一字一句的慢慢读出了声，“第二条，逗他开心，心情愉悦是帮助患者最有用的方法。”

　　心情愉悦？许恬灵光一闪，找到了办法。

　　午饭很快被端上了餐桌，许恬在江蔚每天不重样的投喂之下，已经无法再忍受一家外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点菜。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却没有急着拿筷子席卷风云，而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江蔚看。

　　没等江蔚开口询问，她已经先开了口，“江蔚，我问你个问题。许仙给白娘子买了一顶帽子，但为什么白娘子戴上之后就不能动了？”

　　江蔚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试探回答，“因为这顶帽子上有什么咒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恬已经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因为那是一顶压蛇帽！”

　　这个冷笑话没把江蔚逗笑，倒是把她自己笑得肚子疼，趴在桌子上“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江蔚忍住笑容，伸手给她揉了揉肚子，慢悠悠地说：“哪有你这样的，只顾自己笑。”

　　事后许恬反思了很久，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绝对是因为江蔚笑点太高了，算了，再找其他方法吧。

　　窗外的雨依旧没停，轰轰烈烈的倾诉了个干净，对着昏暗的房间，许恬也没有想打开灯的打算，她拿起放在角落里的吉他，将其擦拭干净。

　　将手机摆好角度，以窗外狂风暴雨为背景，许恬录了一个随手弹唱的视频。

　　“As long as I'm next to you, I don't care .

　　I don't wanna live my life in circles.”

　　……

　　有几天没有直播了，看来得找个时间接着做助眠视频了。

　　手指缓慢拨动琴弦，口中吟唱着远方的歌谣，屋内的安定坦然与屋外世界末日般乱雨狂风形成强烈的对比，振动着门外前来送果汁的人的心。

　　许恬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声带来的短暂慰籍，试图在其中找到改变现状的方法，一曲结束也丝毫未得。昏昏沉沉的天气让人提不起活力，在恶劣天气的衬托之下，她感到有些悲哀和泄气，她根本不知问题的根源，只能按照裴医生教给她的方法一个个试探。

　　时间一点一滴在她的沉重思考中度过，夜幕很快降临。

　　舒城的夏天炎热多雨，雨水并没有带走攀升的气氛，反而增添了多重烦闷和潮湿。

　　许恬从衣柜里拿出新的短袖短裤，打算冲个澡。

　　客厅里已经灯光大亮，江蔚正在准备晚饭。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许恬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决不能半途而废。

　　浴室里很快传来阵阵水声，配合着厨房里食材下油锅发出噼里啪啦声，混合而成一副独有的烟火气。

　　嚣张的飓风卷袭着从茁壮成长的大树身上的得来的枝桠，一阵阵刮起剧烈的声响，叫嚣着着陆的威力。

　　在这一刹那，电路发出一声跳跃，空调瞬间没了转动的声响。

　　周边一切陷入黑暗，油烟机停止了运作，没再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手中的菜刀落在菜板上，江蔚站在原地，慌了神。

　　“江蔚！停电了是吗？”熟悉的声音穿回耳边，在他的大脑中反复作响，江蔚试图张开嘴回复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大脑眩晕、眼花缭乱，他似乎站不住身体，只能用力撑住台面不让身体倒下，这时腿部也传来不妙的感觉，一瞬间发软将他撂倒在地。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反复回响，重复着一遍遍打击的话语，好似要将他拉进永恒的漩涡之中。

　　江蔚不顾一切的按住头的两侧，试图解救困境却只有痛不欲生的拉扯，令他在看不到光亮的环境里反复抽搐。恶心、干呕、无力等感觉一同冲上大脑，最后他只能选择蹲下缓一缓。黑暗之中什么也瞧不见，没了最重要的光源他被黑暗包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等僵硬的情绪过去才能重新站起身。

　　还好，许恬现在不在身旁。江蔚自嘲的想着。

　　“砰！”一声巨响从浴室里传来，带着稀稀拉拉的水声和轻微的叫声。

　　没了视觉，此刻的听觉格外敏感，江蔚感受到了许恬的异常，他深吸一口气想要从地面上站起身，还想要向许恬发出询问，却怎么也获得不了力量。于是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腕上，并留下深红的齿痕印。思绪渐渐回笼，眼前出现一道白光，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江蔚早已顾不上满头的大汗和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痛苦的回忆与画面像飞舞着的泡泡，被大风一吹便分割消失不见，江蔚清晰的感受到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知觉，支撑着他重新站起来。

　　在黑暗中摸索着路，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物体的尖角，奇怪的是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

　　他踉踉跄跄的摸着浴室的门，询问着说：“糖糖？刚刚是你摔倒了？”

　　浴室很快传来声音，“啊对，刚刚不小心滑了一下，我在穿衣服了，马上就出去。”

　　江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能是雨太大，电路跳闸了，等会我修一下。”

　　许恬歪歪扭扭的在一旁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给江蔚打着光，看着江蔚满头大汗，打趣道，“修个电路这么紧张的吗？你热得满头都是汗。”

　　江蔚垂下眼睛，轻轻点头，“嗯嗯呢，那你给我擦擦。”

　　周遭的声音一点点安静下来，直至寂静无声，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各自躲避着对方打量的眼神，咽下每一句想要试探的话。

　　“噔”的一声，光亮终于降落在客厅之内，照耀着两个满身狼狈的人。

　　江蔚注意到许恬磕得通红的膝盖，皱了皱眉，“我去给你拿药。”

　　“诶诶诶。”许恬一把拉住江蔚，“你去洗洗脸，我自己去拿药。”说完一瘸一拐的前往江蔚的客房。

　　在许父留下的药箱里翻来翻去，才找到碘伏和消炎药，在离开房间之时，许恬转身瞥到了江蔚床头的两个小药瓶。

　　待仔细看了瓶身上的字后，许恬轻轻放回了原位，面无表情走出了房间。

　　“嘶……”尽管江蔚的手法已经足够小心，许恬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痛呼声。

　　江蔚的头发有些长了，一点点垂到眼睛，只更加放轻了力度，没再抬头看她。

　　许恬的眼神不受控制地从江蔚骨节分明、血管清晰的手上转移到戴着护带的手腕之上。

　　她一点点曲起腿，伸手握住江蔚的手腕，并用手指在其之上反复摩挲。

　　后者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淡淡的抬头看向她。额前的碎发遮住眉毛，只露出一双带着湿润的眼睛。江蔚的眼睛是眼角上挑的桃花眼，此刻他眼角微微发红，倒像是许恬欺负他了似的。

　　略带委屈和询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等这场雨停了，你跟我一起回爷爷奶奶家吧。”许恬没再和江蔚对视，只握住他的手腕，轻轻说着。

　　给她上药的手一瞬间地顿住，没了继续往下的动作。空气之中好像混进了窗外瓢泼的雨水，带着难以发觉的潮湿，时间定格在这一瞬，只留下互相试探的气息。

　　“你不是第一次去了呀，听说我爷爷又研发出新的药膳，你不是说他做的饭最好吃的了吗？我奶奶还养了小猫小狗，还有一整片菜园。到那你可不会闲着无聊了。”

　　许恬咕咕叨叨的声音再次打破凝固的氛围，就像没有看见江蔚快要绷不住的表情般，将小腿翻了过来，指指点点着说这也有淤青那也有破口，要求江蔚一点点给她上药。

　　江蔚听话的按照她的指示寻找伤口的地点，手心覆上，仔细揉开药酒。

　　双方很久未再言语，只有江蔚变化动作仔细给许恬上药的声音，狂风、暴雨、以及客厅钟表分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可听，在这寂静无声的氛围之内却还有两个扑通扑通心跳加速跳动的声响。

　　直到江蔚收回药酒，仔细拧上盖子和包装，他抬起头与许恬对视，目光柔和且清澈。

　　许恬听到他低沉的一声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