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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反正他一辈子不会恋爱 ...


  •   这批货接手的比想象中的顺利,顾宇心知这是他第一次做交接人,难度与信任指数不会高到哪里去,何况李俭生性多疑又心狠手辣,对跟了他八年的小弟都能杀伐果断,更别提自己这个刚来了两年的新人。

      船只开出公海时,顾宇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脸上的血渍干涸,当巾帕甩在他脸上时散乱的思绪才收拢,“谢谢李哥。”

      “第一次动血,都这样。”语气平淡的像是问你今天吃了什么,“先去休息一下吧,擦擦干净换身衣服。”

      “好。”顾宇得到准可朝船舱走去,步调稳健,神色平常。李俭眯了眯眼,扶胯的手指蜷了蜷,目送他进舱内后才快步走向甲板。

      感受到视线消失,顾宇背脊弯了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周遭,光是摄像头便有八个机位,他开门上锁后才缓慢的蹲下,望着手背的腥红,胃内翻江倒海,半小时前的一幕好似就在刚才。

      腥风血雨的环境下顾宇自认为抗压能力不错,可要真换自己上手了那感觉便全然不同,□□割裂声就在耳旁迟迟不散,有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

      十秒,只需要给顾宇十秒便可以调节情绪,他起身走向浴室,花洒涌出的凉水让顾宇得到片刻的舒缓,他揉搓着血渍,却发现一处地方如何冲洗也无法洗尽,望向镜子才发现自己腰腹不知何时多了道刀伤,不大好看,皮绽肉糊的还往外渗血,顾宇蹙了蹙眉,才知道原来自己受伤了。

      但问题不大,习惯了。

      十点的小巷夜很静,顾泽架着醉酒的季涵之上了出租屋,将人一甩,季涵之稳稳的砸向了沙发。

      “出息,还说千杯不醉。”顾泽嫌弃的看了看他,却不由地设想另一个人喝醉会是什么模样,还会是一副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模样吗?

      顾泽心觉自己有些坏,耸了耸肩劝慰自己,人会好奇是本性,天意使然。毕竟一本正经的人耍酒疯一定会很有趣。

      高中毕业后顾泽也算是收入稳定,十八岁的少年愣是不喊一点苦,活成了打工人的老成。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早出晚归的面容非但没有憔悴,反而愈发俊朗。

      人瘦了些,却并不显削瘦。

      脸上稚气褪了许多,没有多余赘肉,光影映照,下颚阴影泾渭分明,鼻梁高挺,眸光烁烁,唇色不艳不暗,润红的正正好,浑身充斥着一股子韧劲儿,是副谁瞧见了都会心动的程度。

      因此菜市场阿姨总给他抹去零头,一是知道他的事心疼这孩子的懂事,二是他实在是太帅了忍不住多瞧上几眼。而顾泽嘴又甜,人又机灵,很快便和她们打成一片,成为实至名归的妇女之友。

      这年顾泽过的很好,收到了本市的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因着成绩优越,他靠着奖学金和助学金维持学业。

      人帅性格好,人缘自是不错,大一生涯刚刚开始便已初见雏形。

      出门,上课,放学,回家。

      日子过得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顾泽偶尔会想起那天滩岸炙热的温度与椰叶的清香。

      顾泽上学了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做全职,好在成绩优越又申请了贫困生,自己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恋爱,没什么额外的支出,于是找了份不错的兼职来养活自己,家教,轻松来钱快。

      这天他起的很早,如往常般抱着教辅材料赶去学生家。

      运气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好时就算是摔了一觉也能捡着黄金,而坏时便是万事俱备也依旧会是一场空。正如此时,他明明起的很早,什么都带好了,雨伞也带了。

      可偏偏伞坏了,雨来了。

      他毫不设防,浇了一身雨水,好在穿了个防水的外套,顾泽急匆匆躲进了一个连接着小巷子暗道的屋檐下,甩了甩发上水渍。

      烦闷的情绪同恶劣的雨水一般如期而至,雨滴落地哗哗啦啦碎了一滩,好是狼藉。

      跑出去也铁定是落汤鸡,顾泽无奈的等着雨停。

      突然雾蒙蒙的雨中一个人影憧憧,像是撕开了那层雾气,挤进了这个狭小逼仄的避风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泽总觉着雨好像更大了些。

      待顾泽看清那人后烦闷顿散,他上前一步惊喜道:“又遇上了?!”

      而那人却后退一步,眼前的顾宇好像变了些,又好像什么也没变,说不出的怪异。

      他淋了些雨,头发依旧向后束着,这样一看,竟和海边之遇也没什么不同,除却眼底的阴霾又深了些。

      顾宇将垂落在眼前极为碍事的头发往后随意撩着,可仍然有些负隅顽抗的发丝垂落在眉峰,时不时滴落几滴雨珠,黑色夹克为他挡住了雨的侵袭,此时他将夹克利落脱下,向外甩了甩,雨滴顿地掉落在地,发出好听的声音。

      大概是看清了里面的人,他上前一步站在顾泽旁边。从兜里掏着什么,随后拿出了一盒烟盒,晃了晃,“不介意吧?”

      顾泽摇摇头,季涵之抽这玩意儿抽的可不少。

      打火机在雾气中迸发出火花,随后燃起了另一片白雾,顾宇的嗓音穿透了烟雾缭绕,烟不过肺,在嘴里吞吐一番,比季涵之帅些。

      雾气散了些,融在雨雾中,顾宇面容渐渐实体化。

      “真是缘分,”他声音比五个月前还要低哑,“看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

      “是啊…”顾泽回过头,蹲在屋檐底伸手接着雨,又冰又凉,又还有点刺痛。

      南方的雨是闷湿的,并不清爽。

      “那天你没事吧?”顾泽看着地面溅起的水花,觉着雨天也还不错。

      “没什么大事。”顾宇摇摇头。

      顾泽看到了发丝下额前的红痕,却没多说什么,“那个人看着凶巴巴的,你跟着要注意安全嘞。”

      “我不凶,也不坏。”

      顾宇说完便后悔,顿觉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又没说你坏,你一看就是好人。”顾泽闻言一怔,笑着眨眼道。

      “为什么?”

      “直觉。”顾泽眉毛一挑,自觉酷极了,像是夏洛特般聪明。

      真可爱。

      “怎么下了雨呢,明明天气预报说没雨的,害呦。”顾泽瘪着嘴,声音有些闷,和雨一样。

      “不喜欢雨天吗?”

      顾泽摇摇头,“挺喜欢雨的。”

      “有事情吗?”

      顾泽点点头说着自己家教的事情,说着说着便把自己一年的底都掏了空。可怕的是他还没发觉。

      顾宇也只是静静地听着,等那人讲的嗓子都干了才开口。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受欢迎啊。”顾宇一贯不动声色地面容此刻浮上了点点笑意,黯淡的眼眸也迸发出了些细碎的光亮。

      “你不知道的多着了。”顾泽一看他这副模样,打心底的洋洋得意。心想果真自己会说话,冰山也能被他逗笑。

      “洗耳恭听。”

      顾泽原本想说加个联系方式,想了想算了,万一又不给岂不是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只答道:“下次吧!”

      “你倒是现学现用。”顾宇忍俊不禁。

      “那是,我可是万人迷的家教老师!学什么不快啊。”顾泽挑眉道。

      “真厉害,”顾宇点点头,摆出一副有些拙劣的佩服,语气却真挚十足:“实话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教师啊!”

      顾泽这个人吧,不经夸。看着好像没皮没脸,实则容易害羞的很。

      他脸腾地红了,忙摆摆手,摸了摸后脑勺,“就,就一个兼职,算外快吧。”

      “那也很厉害啊。”顾宇蹲在了他旁边,也接着雨。

      雨势好像更猛烈了些,滴的顾泽手麻麻的。

      “还行还行~那你呢?”

      “雨有什么好接的?”顾宇扯开话题。

      顾泽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偏头弯眼发自内心道:“很奇妙啊。”

      “你闭眼感受一下,雨滴和水滴虽然都是水,可给你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雨是凉凉的,偶尔被滴到会有些冰凉的刺痛。”他模样认真极了,似是迫不及待让顾宇感同身受。

      半晌,顾宇笑了笑,看向水洼滴答,嗓音穿透雨声。

      “你真是个怪人。”

      “一般一般。”

      顾泽心底不服气地念叨着:你也是个怪人。

      “我也是个怪人。”

      顾泽还以为又是自己说出来了,却突然想到,自己听到的不是“你”而是“我”,于是诧异地偏头,看着那人勾着嘴角,笑得有些过分张扬。

      真奇怪诶,很少见他流露过这种肆意的情绪,明明看着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大。

      “你多大啊?”

      “那次见面,我刚好18。”

      “我也!”顾泽欣喜着。

      没什么是比遇到投缘的同龄人更好的事情了。

      于是顾泽赶忙比对着年份,一对顾泽便有些丧气。顾泽十月五号,顾宇八月五号。

      顾宇大了自己整整两个月,可恶。

      可恶至极!

      他突然很想知道顾宇是做什么的,“你是做什么的?”想着便说出来了。

      我靠,怎么又问了……

      顾宇笑容僵了僵,慢慢落下,睫翼轻颤。

      顾泽有些懊悔,忙补上,“算了算了,没事儿,你不想说也没事儿。”

      雨滴倏然又大了些,溅在了俩人的鞋尖。

      顾宇突然起身,顾泽扭头看去,只见顾宇的眼睛依旧看着自己,而脚下步伐却一点点倒退,直至退到了阴湿的暗处,逼仄的巷道漏着雨,几滴嵌入他的发根,大约有些冰冷的刺痛,顾宇才像是回了神。

      嘴唇翕动,声音很轻很轻,甚至没雨声大,可顾泽听的很清楚。

      他说:“做这个的。”

      顾泽一言不发,僵硬地回了头不再看他,声音有些止不住的抖着,手掌紧握,天气有些凉,他指节发白:“不想说算咯~”

      “我从不骗人。”

      “哦。”顾泽收回了手。

      场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

      “可是你说了,你不坏。”顾泽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

      “我信你。”他起身回头笑着看着暗处的人,直至那人一点点走了出来。

      “谢谢。”顾宇哑着声笑道。

      此后的一年他都没见过顾宇。

      日子继续这样过着,顾泽没觉得难过也算不上开心,有规有律,像上次离别一样,他人生没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依旧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夜间顾泽频频会梦到他。

      梦到顾宇站在暗处对他说:“做这个的。”
       顾泽并不傻,从第一次见面他便知道顾宇从事的事情很隐晦,不管是什么总归不是好事,甚至很危险。一开始有想过,也许是混混,可很快否决了,因为那天来找他的人不像无所事事的混蛋。

      而那次相握,顾宇手中的茧子也不似工人苦力或是笔纸文员,更像是长期握着什么而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硬物。

      那会是什么呢?顾泽不敢再深究,只装作不知道。
      那次离开依旧是顾宇先走的,他看着雨势渐缓,雾气散开,周遭依稀可窥清,街道行人陆续出现才拧着神色和顾泽说了句再见。

      顾泽没说再见,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见。

      直至雨停了天慢慢放晴他才走了出去,融入到了人群中。

      云雾散开,翻新后的土壤味盖住了皂香,雨后的城市像是被洗刷干净的杯子,洗去了闷湿只剩清爽,而顾宇的痕迹也好似被洗去了。

      少年人对情绪感知是很敏感的,他们总能察觉到一些寻常人发现不了的问题。正如顾泽,他在顾宇身上嗅到了些非同寻常的野性。

      与风相比,那人或许更像雾,雾气散开了便融入人群中,无迹亦无踪。

      大学时社团纳新,他选择了摄影。

      季涵之不解,问他为什么。顾泽只是淡淡地说:“有些留不住的就用相片来惦念吧。”

      莫名其妙的话如同顾泽这样的人,莫名其妙。

      而顾泽向来说一不二,拿起相机真就沉迷于此,除却学习吃饭运动,便是拍摄,走到哪儿都携带着一台相机。

      为了拍到优秀的作品,他近乎是要将这城市踏平,直至翻遍了每一处巷口,翻越了每一座山峰才停了下来。

      季涵之觉着,若不是资金不够充裕,他许是要将整个南方都踏个遍。

      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固执,固执,更固执。

      顾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要做到底,不论过程如何,都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季涵之也不知这人发什么疯,总之是恨铁不成钢,时常骂道他这样的牛脾气死性格若是谈恋爱迟早吃大亏的!

      顾泽总是淡淡的回复着:“那就等恋爱再说吧。”反正他一辈子不会恋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接受善意的批评!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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