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方则灵》庄粥

15、好硬

　　方偃昇如约而至。
　　“你来啦。”她把早上在楼下买的男士拖鞋递给方偃昇。
　　方偃昇看着鞋子上面还没扯掉的吊牌，心里一怔。
　　“汤熬好了，还有两个菜。”苏灵朝他比了个“二”，已经快步走到厨房。
　　她在剁肉沫，一会儿想做虾饺。这道工序弄得她双臂发软，想着下次发工资了还是上网买个绞肉机比较好。
　　方偃昇脱了外套，走了进来，这小厨房苏灵一个人用感觉还宽敞，方偃昇一进来，顿时觉得整个空间都很逼仄，好像苏灵稍微一动手脚，就能立刻碰到方偃昇的胳膊、小腹、大腿，她的脸又不自觉红了起来。
　　方偃昇站在苏灵旁边看了一会儿，让苏灵把刀给他，这道力气活儿立刻变得简单起来。
　　方偃昇一边剁肉沫，苏灵一边剥虾壳去虾线，她灵活的手指捏着牙签，往虾肉里一刺一挑，一根完整的虾线就出来了。
　　“姜蒜都能吃吗？”她问。
　　“可以，没问题。”他答。
　　于是她又剥了两颗独头蒜，洗净一小块生姜，递给方偃昇，让他一起给剁里面。
　　肉已经很烂了，方偃昇有点舍不得这样并排站在厨灶前的感觉。
　　甚至后来好多个瞬间，常常在他梦里回味。
　　苏灵往肉里放了些调味料搅拌均匀，又跑出去从冰箱里把饺子皮拿了进来，方偃昇站在原地不想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一张薄薄的饺子皮摊在她洁白小巧的手掌上，放上鲜虾和肉，一头往里推，手指飞快麻利的顺着褶子捏出花纹，一个柳叶饺子就出来了，露出一截鲜虾的尾巴。
　　方偃昇只感觉这双翩飞的小手在捏他的心。
　　方偃昇是南方人，饺子吃得少。虽然部队里面每年都会包饺子吃，他们这群大老爷们，每次捏点元宝形就很不错了，像这样带花样的，方偃昇确实第一次见。
　　方偃昇的目光赤裸裸的打在苏灵身上，她感觉这小小的厨房布满了他的味道，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她感觉耳根更热了。再这么脸红下去，她怕心脏供血不足要昏厥。
　　苏灵快速捏完二十个，便让方偃昇出去等。
　　他闲的无事，看到阳台上那件军绿色背心晾在挂衣杆上，在风中微微摇摆，而另一侧，随着他眼光瞥过去，紧贴着一件肉粉色的胸罩，圆鼓鼓的一边正抵着他的背心，方偃昇看的喉头发紧，突然脑海里想起那天苏灵在车上问他是不是变态的问题。
　　只好转身快步走回客厅，不忍再看。
　　厨房抽油烟机有点吵，他隐约听到玻璃门内苏灵在咳嗽，于是直接推门进去。苏灵没有发觉他进来，还在忙活着一盘辣炒花甲，方偃昇站在她身后，朝油烟机探过手去，两个人前后距离不过一厘米。
　　额前突然出现一只手让苏灵始料不及，她赶紧转过头去，更没想到方偃昇离她那么近，她的胳膊擦过他的胸膛，苏灵只感觉两个字，好硬。
　　方偃昇低下头，便看到苏灵的脸近在咫尺，时间和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好像有一丝糊锅的味道，苏灵猛然回神，赶紧转过去继续翻炒花甲，方偃昇默默退后一步，把玻璃门给关上，然后走到台盆那边把窗户打开。
　　“抽油烟机好像有点问题。”他关了那吵人的机器，一时间的安静又让他两无所适从，于是只好讲句话打破这静谧。
　　“我也发现了，前几次还没觉得，做口味菜的时候很明显。”苏灵说。
　　“家里有螺丝刀吗？”他问。
　　“好像没有，我不备这些。”
　　“等会儿出去买个，给你看看。”
　　“好。”苏灵的乖，使得这个字，好像一片柔软的羽毛，在方偃昇心头拂了两下。
　　他俩前后端着菜进了客厅，排骨山药汤，煎虾饺，炒花甲，还有一盘胡萝卜、红辣椒、藕片、荷兰豆、黑木耳炒的蔬菜什锦。
　　餐桌上的颜色搭配，明显看得出苏灵的用心。
　　“什么时候开始学做菜的？”方偃昇尝了几口，味蕾大开。
　　苏灵嗤嗤笑了几声，“大概人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吧。”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车祸离世了，全靠我妈巷子口卖麻辣烫带着我跟我哥。她一般晚上出摊，经常半夜出来的人买的多，所以就会很晚，白天她要休息，我和哥哥就轮流做饭，洗衣服。”
　　“挺好，看得出来，很懂事。”他点点头。
　　“嗯，虽然我们家没怎么有钱，但是妈妈、哥哥和我，都过的很幸福、很踏实，这些年虽然辛苦点，但是一家人无病无灾，我觉得也是一种幸运。现在我出来工作了，哥哥也开个小超市，我妈也可以休息休息，所谓希望，大概就是明天永远比今天好一点。”
　　他听罢，沉吟片刻，于是也讲到了自己。
　　“好像在我有记忆开始，就没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我从小没有父母，据说我爸精神有点问题，经常家暴我妈，所以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就忍不住跳河了。四岁的时候，我爸在铁轨边捡破烂，不小心出的事儿。后来，据说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样子。”
　　“8岁不到，爷爷也走了。后来是我爷爷的堂哥，见我实在可怜，每个月给我一点吃的喝的，这样长起来的。”他说的轻描淡写。
　　“不过也比较幸运，我老师，就是帮我取名字的一位老先生，帮我申请贫困金、助学贷款，让我一直读书，走了出来。”
　　如此惨痛的人生，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两段话就讲完了。
　　他抬头，看到苏灵眼里噙着眼泪，不禁笑出声，“傻丫头，都过去了。”他抬手用大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手碰到白皙柔软的皮肤，他不禁多停留了片刻。
　　苏灵有些怔忡，他的手掌温热，老茧划在脸上有种异样的摩擦感，指尖好像带着西北风沙特有的的粗粝，让苏灵耳朵通红。
　　脸边一凉，他的手撤走了。
　　“别难过，都过去了，我现在，就跟你说的那样，今天永远比昨天好。只不过，像我爷爷，和这些帮助过我的人，没能享受我的回馈，就不在人世了。对此我感觉很遗憾，仅此而已。”
　　苏灵心疼他的紧，于是拼命往方偃昇碗里夹菜，方偃昇吃得一丝不苟，心里涌动着别样的情愫，脸上却笑着摇头。
　　吃完饭，方偃昇主动要求洗碗，苏灵不想一个人呆着，啃着苹果在小厨房歪着，看着他一个个的清洗干净。
　　外面还在下雨，方偃昇想让苏灵留在家里，他去超市买螺丝刀。
　　苏灵不答应，她担心方偃昇又像上次那样，囫囵买一堆东西出来。
　　于是两个人撑着苏灵那把小雨伞出了门。
　　起先俩人中间距离保持10公分，方偃昇于是把伞尽量往苏灵那边移过去，眼见得方偃昇头都快要出去了，苏灵只好往方偃昇这边凑了凑，两个胳膊终于触碰到了一起。
　　方偃昇看着苏灵红红的耳廓，喉结不觉滚动。平城凄风冷雨的户外并不好受，可他竟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
　　果不其然，正如苏灵预料的那样，方偃昇又开启疯狂采购模式。
　　“这个不要，家里还有。”苏灵拦着。
　　“没关系，多备一点，牛奶每天都要喝的。”
　　“牛肉这个价格不对，等周二会员日我再来买。”
　　“周二下雨怎么办，提回去怪冷的。”
　　“不要鲍鱼，我不爱吃这玩意儿。”她着急反馈。
　　“那换成罗氏虾吧。”他温和应答。
　　“今天刚吃过虾了呀。”
　　“你过两天再吃。”
　　一个百般阻拦，一个柔软回旋，于是又是两大袋。买单时，苏灵刚拿出手机，却被方偃昇两个手指头就夹了过去。165的小矮子跳起来去够187举起来的手臂，动静惹得周围一圈买单的人忍俊不禁。
　　“我们同事，”宋淼笑着对她小姨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
　　从北京来西北的四人中，宋淼是唯一的阳城人，阳城紧挨着平城，她现在每天都住在小姨家里。
　　只不过，她小姨的脸色有点变幻莫测，那不是肖司令的女婿么？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