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蛛网陈年 ...
-
“别说了，人比人气死人。真是可恶啊，怎么好命的偏偏是这种蠢货啊？下辈子投胎也让我生在仇家吧！”
“可以，我批准了。不用等下辈子，现在就可以，去叫他爹吧！”
“滚！傻叉！”
……
并不是他们全都不爱运动，有些家里是非常注重健身的，只是自己家里平常有健身教练在管理着这些小少爷的数据，到时候随便填一下就行了，像这种体测，完全没必要当回事。
回到仇栩见这边，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跑的第几圈。
口干舌燥，规律大声地喘着粗气，因为在这之前这副身体没有锻炼基础，只是在开始跑步之前做了个简单的热身，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开始发麻。
每一圈都有曲老师在终点线的地方帮他数着，为他加油。
坚持……坚持……
死死盯着前方的地板，在心中没完没了地重复这两个字。
直到干爽的头发变得湿润，贴粘在额头上；直到心脏抽痛到炸裂；直到委屈的情绪汩汩涌上喉头；直到柔弱的少女一拳打破回忆的束缚。
汗水流进眼睛里，刺痛的咸意顺着泪腺倒流至心脏，化作一潭无法言喻的酸楚。
“咚——咚——”
视线模糊，仇栩见逐渐听到了江柔心脏跳动的声音，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
“咚——咚——”
她已经两天没吃饭只喝水了。
宿舍里的同学这周末都回家去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寝室，不想回姑妈家去。
她浑身乏力，坐在床沿边，将头靠在旁边的铁架上，静静地感受着心跳的声音。
前面不远处正对着的，是温书意的桌子，桌子上面摆放着几个散装的小面包，她很想很想吃一个，可是如果她现在拿来吃了，就等于是偷盗。
偷盗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她江柔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情呢？
坚持一下吧。
明天就是姑妈给钱的日子了，坐在这里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就有钱去食堂吃热乎乎的早餐了。
那个面包……应该很好吃对吗？
真的好饿……
她闭上眼睛，眼角润湿，在心中发一万次誓，长大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
买一整袋面包，再喝一杯奶茶。
坚持……坚持……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坚持，但她认为，坚持就是没错的。
妈妈说过，坚持的尽头是成功，只要再熬过这个晚上就好了，她仍然是永远优秀的江柔，她绝不会干出偷窃这卑鄙的行为的。
在快要失去意识睡着的时候——
最终，江柔还是用全身的力气走到桌子前把桌上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
她一边吃，一边在宿舍崩溃的大哭。
她难过极了，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温书意买的这种面包会这么好吃，而她自己平时在食堂买的面包却全是苦涩和心酸的味道。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坚守底线，为什么还是做出了这么恶心的事情。
爸妈去世后给她留了不少财产，一套价值百万的房子，一辆车子，由于是光荣牺牲，双方单位还进行了表彰，给了不少抚恤金。
年幼的江柔还没有能力能管理好这笔较为庞大的财产，那么这些财产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姑妈的手上。
姑妈凭着一把眼泪骗过了外人的视线，打着抚养她长大的名声，将爸妈留给她的财产全部私吞了。
给表弟报最好的篮球社，给表妹上最好的钢琴班，他们一家人拿着这笔钱肆意挥霍，穿戴讲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但那个女人每周给江柔的生活费只有50元。
S市是省内的一线城市，就江柔目前读的学校来说，一周下来光在食堂吃饭，50元都是远远不够的。
基于此，姑妈甚至还想给江柔转学，让她到乡下奶奶家去读中学。
她就读的是S市最好的中学，雷打不动年纪第一。
是她拼死抵抗，加上成绩优异，学校开出条件可以免她一半学费，姑妈这才罢休。
50元，每天能花7.1毛钱。
早上有最便宜的鸡蛋是1.5一个，晚上有最便宜的春卷饼是3块一个，但中午的套餐最便宜的也要8块。
所以她经常会在头一天晚上多买一个春卷，这样第二天中午也就有的吃，甚至能剩下些钱，攒在一起，隔两三天可以吃一次最便宜的套餐。
江柔并不是软柿子性格，从小公主到现在的落魄生活让她比同龄人成熟太多，姑妈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止一次质问她，为什么她爸妈的牺牲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但人性的自私和恶毒逐渐让她闭上了嘴，她每次一提爸妈，姑妈就会哭喊着坐在地上撒泼，说自己是爸爸的亲妹妹，是他费尽心思救下来的人，这些钱本来就是留给她的。
说江柔是无情的白眼狼，给她一口吃喝好好养着她，她还要成日里拿爸妈去世的事情责怪她、逼迫她。
说她早就知道了她是这种冷血的怪物，因为她爸妈过世的时候，江柔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原本柔软的拳头也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天天变得坚硬起来。
将坚韧的她压垮的事情很小，周五的晚上，做春卷的师傅不在，而江柔中午刚好奢侈了一下，吃了一份8块的套餐。
她只好用身上仅剩的14块买了两桶泡面和一个面包，这天晚上就吃面包，周六周日各吃一桶泡面就还将就的过去。
顺路回寝室的时候路过洗衣房看见洗衣机这会没人用，于是把自己提前放在这里排队的脏衣服扔进去洗了，接着再回寝室，发现忘记拿买的泡面，等她再折返回来的时候，她的泡面就已经不见了。
她里里外外都找了找，很难面对是别的同学拿走了这个事实。
可是没办法，这种事也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
“江柔！江柔同学！你醒醒！”
脸蛋被拍的“啪啪”响，感觉到人中部位有股强烈的痛感。
一睁眼，被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晃得疼，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宿管阿姨和许老师，她的班主任。
“怎么回事啊乖乖？这么小的年纪低血糖，幸好阿姨查寝发现了，叫我过来。”许老师担心地询问她。
江柔有气无力：“老师没告诉我姑妈吧？”
“嗯，没给她打电话。”许老师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可怜的乖孩子，不怕，老师带你去医院，我给你出医药费。”
她闻着老师怀里的粉笔味，纠结再三，鼻音浓厚道：“许老师可以借我点钱吗？我好饿。”
闻言，老师和宿管阿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傻孩子，以后吃不上饭就给老师打电话听到没？”
她趴在老师肩头，享受久违的拥抱，看见许老师身后的桌子上，温书意的四个小面包还原封不动地趟在那里。
江柔闭上了眼睛，真好。
原来她没有吃，她还是那个优秀的江柔。
在梦里吃的，应该也不算小偷吧？
.
“最后一圈了！栩见，坚持住！”
在若干次踩过这条白线后，他终于听清楚了一句话。
如果是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当仇栩见的长跑是个笑话，那么现在，他摇摇晃晃的身影在操场上是那么的耀眼。
他看起来明显体力已经到了尽头，像一具下一秒就要栽倒下地的行尸走肉。
没人知道，出生即在罗马的小少爷究竟在较什么劲，究竟，支撑他迈出下一步的信念是什么？
不缺钱。
不缺爱。
不缺外在。
恐怕只有江柔才知道，因为坚持的尽头是成功，因为是这样的坚持，让她从初二活到了三十岁。
她买了很多面包，也每天喝奶茶。
“仇栩见，不要放弃，我陪你跑！”
郁清奈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真心，但是眼看着他这样一圈又一圈豁出命地支撑着，她忍不住为他的毅力所折服。
她觉得这样的仇栩见比他帅气的外在更加吸引她，他虚浮的脚步似乎每一步踏在了她的心坎上，让她不受控制地心疼他。
只是他现在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郁清奈说的话也没有办法听进去，跑着跑着，身侧前方有个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太好了，只要前面有领跑，就会好很多。
一个人跑是最要命的事情。
他只要，只要在快要抵达终点线的时候冲刺，超过前面的领跑！
那他就是第一名了。
不过，到底还是高估了身体，仇栩见只感受到心脏蹦蹦直跳几乎要从嘴里呕出来掉在带上，他双腿酸软至极，头晕脑胀。
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但仍然在固执地小跑，哪怕每一步是那么微小，甚至疾步走路的人都可以比他快，可他是不会停止的。
操场上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越来越雄厚整齐的加油声。
大家几乎在他快要融化掉的身体上看到了一只龇牙咧嘴的白虎，那是巨大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拼凑成的猛兽。
“加油——加油——”
呐喊声与心跳声重合了。
“仇栩见——仇栩见——”
他看着前方还有50米的样子，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周围的人一阵惊叫。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蛛网陈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