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月》冷有佳

16、第 16 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丁悦和黎简漫步在古镇上，品尝了地道的饵丝、凉鸡米线和酸汤火锅。

　　他们辗转去了好几个景点，体验了制作扎染布艺，还挑战了高山索道。

　　在丁悦的指导下，黎简的拍照技术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旅行结束，丁悦还真的去打暑假工了。

　　家门口不远处的一家连锁咖啡店在招人，丁悦就去了。

　　她以为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咖啡就好，不需要怎么动脑子，但现实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有很多配料表需要背熟，还有各种打卡、各种报备、清点库存、清洁消毒……才上了两天班，丁悦就累瘫了。

　　照理说，白天都这么累了，晚上应该费不了什么劲就能入睡。但是！因为她的还不熟练，白天做错了几杯咖啡，她只好被迫买下做错的咖啡，自己喝掉。

　　这样的后果就是，大半夜的，她还精神抖擞。

　　睡不着，就只好打电话把在另一个城市的黎简叫起来，一起打游戏。

　　听到丁悦抱怨，父母都让她辞职，本来她是想辞职不干的，可家里人一劝她辞职，她的逆反心理上来了，反而不想辞了。

　　又上了几天班，业务熟练之后，丁悦觉得似乎也没有特别难熬。

　　在咖啡店打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次回到宜嘉市踏入宜大的校门时，丁悦已经研二了。

　　这学期的课表空得不能再空了，一共就两节课，而且还是只上半学期的那种，但丁悦可不愿自己闲下来。

　　看到年级群里在招助管，她就去投了简历。

　　丁悦形象气质好，能力也不错，成功面试上了大一新生的班主任。

　　不仅能多一份校园经历，每个月还能领到一点小钱，丁悦非常高兴，大手一挥给狸月买了一箱小零食。

　　很快就到了新生开学的日子，丁悦穿了一件休闲款的西装外套，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知性一点。

　　报到注册完的第二天，丁悦组织新生们召开了一次班会，组织他们进行班干部的选举。

　　看着那些青涩的面孔和充满朝气的眼神，丁悦也会想到几年前刚踏入校园的自己，时光真是奇妙，每个人的角色都在不知不觉中变着。

　　除了上课和助管工作，还有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丁悦——开题答辩。

　　下学期一开学就是开题答辩，所以丁悦必须早点把选题定下来，然后在这学期完成各种资料收集，尽量在寒假前就把开题报告给写出来。

　　丁悦研究的是方言，毕业论文也应该是对某一特定方言的音系、词汇、语法或文化背景的研究。

　　在网络上漫无目的地搜寻时，丁悦偶然发现位于本省东部边缘的云江镇有点意思。

　　云江镇地处两省交界处，特殊的地理位置让这里同时存在着两个独特的方言岛。

　　她决定趁国庆假期，先去镇上实地考察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灵感。

　　黎简着开车，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这个镇虽然偏远，但沿途的景色却很不错，金黄的稻田、古朴的石板桥、土墙黑瓦的房子……一路看过去，就当是自驾游了。

　　丁悦穿着轻便的衣服，但带的东西可不少，有笔记本电脑，声卡，话筒，录音笔，还有根据当地情况删减过的方言调查字表。

　　到了镇上，两人先去了农贸市场。

　　有很多老人都会把家里的蔬菜、鸡蛋拿到市场上来卖，所以在这里应该会碰到许多年纪大的本地人。

　　正逢当地赶集的日子，市场里特别热闹，人头攒动，农产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

　　赶集的人形形色色，有穿着朴素、背着背篓的老奶奶，有牵着孩子、满脸笑意的年轻妈妈，也有好奇地四处张望、手里紧握着零花钱的小朋友。

　　一排排摊位错落有致，刚从田间采摘下来的豆角、茄子，整齐地摆放在竹篮里，熟食摊飘散着诱人香气。丁悦一边品尝着刚出锅的小吃，一边听着当地人的交谈声。

　　在市场里转了小半天，吃过晚饭，丁悦跟旅店老板打听了学校的位置。

　　幸好不远，丁悦喊上黎简，说一起去散散步。

　　假期里，校园里少了平日里的欢声笑语，显得有些冷清，但操场上却有不少打篮球的学生。

　　丁悦眼睛一亮，快步朝篮球场走去，黎简跟在后面，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找起小孩子来了，你不是说老年人的方言才地道？”

　　丁悦回头，嘴角挂着一抹笑，解释道：“是啊，这些学生接触普通话的机会多，他们说出的方言可能早就不那么标准了。但听听他们的方言，再和老年人的比一比，不也挺有趣的吗？”

　　黎简闻言，点了点头，跟上了丁悦的步伐。

　　两人一同走近篮球场，孩子们好奇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简单地打了招呼后，黎简脱下外套交给丁悦，卷起袖子，跟孩子们一起打起了篮球。

　　这还是丁悦第一次见黎简打篮球。

　　他灵活地穿梭在孩子们中间，抢到球后，轻轻一抛，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篮筐，引来孩子们的一片欢呼声。

　　熟悉起来后，小孩哥们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抱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吐槽食堂的饭菜万年不变。

　　夜幕降临，篮球场上的灯光逐渐熄灭，保安也来赶人了。

　　聊得起劲的几人不得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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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里，丁悦和黎简走访了乡镇的各个村子，与当地人交流。

　　单找方言发音人这件事，就不容易，因为发音人必须得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居民，年龄得大，要五十五岁以上，而且还得识字。

　　偏远地区的经济发展慢，受教育程度也相对较低，这一点在老年人身上更能体现，在那个吃饭穿衣都困难的年代，能有钱供孩子上学的家庭并不多。

　　丁悦穿梭在村庄的田间地头，每当找到一位合适的发音人，她便会礼貌地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

　　山里的老人淳朴且热情，一般都不会拒绝丁悦。

　　录音前，丁悦会先跟发音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语言习惯等背景信息。

　　聊得差不多了，丁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词汇表，请发音人用方言逐一念出来。

　　录音时丁悦也不闲着，她会在这个过程中仔细观察发音人的口型、语调，以及每一个细微的发音变化。

　　她耐心地指导发音人，如何控制语速、音量，如何清晰地发音。有时，为了捕捉某个特定的发音，她会反复请发音人念同一个词汇，直到满意为止。

　　虽然是同一个省，但所谓“十里不同音”，丁悦和当地村民交流时经常会遇到语言障碍，但她却不会表现得不耐烦，而是改用手势，或者用简单的词汇和句子再次尝试沟通。

　　黎简看着丁悦忙碌的身影，和她脸上那种专注而认真的表情，对丁悦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丁悦虽然平常看起来懒散，爱睡懒觉、爱打游戏，但她正在工作起来，却是干劲十足的。

　　黎简第一次见丁悦采集方言时，她还是跟在师姐后面的小尾巴，但现在，她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几天下来，丁悦和黎简跑了好几个村子。

　　他们吃到了农家自制的烟熏腊肉，感受到了当地人的朴实和热心肠，还看到了不少风景——

　　山间有天然形成的小瀑布，水流清澈，水声悦耳，瀑布下的水潭里还有小鱼；

　　公路上有不肯给汽车让行的羊群，悠闲地走着，一点也不怕人；

　　树林里有长满青苔的石板桥，仿佛在诉说着神秘而古老的故事。

　　虽然路途遥远，但丁悦从未感到疲倦。每找到一个新的发音人，她都会无比兴奋，仿佛又挖到了一个宝藏。

　　黎简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一旁默默陪着丁悦，给她当专职司机，或者帮她拍拍照。

　　尽管一天下来疲惫不堪，但晚上回到住处，丁悦依然兴致勃勃地整理着录音和笔记。

　　两人坐在农家小院里，闻着淡淡的桂花香，听着不知名山鸟的啼叫，看着城市里不常看到的星空。

　　丁悦坐在竹子编的摇椅上，兴奋地讲述着她这一天的收获。

　　黎简静静地听着，觉得面前滔滔不绝的丁悦，自带光芒，格外耀眼。

　　回到学校后的日子，丁悦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方言素材的整理工作中。

　　搜集到语料要先用软件进行分析，得出初步结论，利用软件，提取数据，计算作图，画出舌位图和声调图。

　　丁悦的时间被密集的录音回听、笔记核对、数据整理所占据，不是待在语言学实验室里，就是在图书馆。

　　晚上从实验室里出来，她还得去大一新生的宿舍查违规电器，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丁悦的生活是充实了，可黎简的生活却增加了几分落寞。

　　因为他发现自己发给丁悦的消息常常得不到及时回复，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联系不上她。

　　他理解丁悦的忙碌，但心里也难免有些失落。

　　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望妻石，只能无尽地守候和等待着。

　　可他似乎也只能陪伴和等待，他不能阻止丁悦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