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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第三十章
      30.1 “剪”掉了那十年
      诗若和丈夫林越又回到了他们的大学时代。那是属于他们的时代。在这所大学里,他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温馨。
      耶鲁大学极具人文关怀,诗若作为林越的伴读家属,也获得了一张专属的耶鲁身份卡,她可以自由出入学校的图书馆、餐厅、健身房等等,她甚至可以任意选择法学院的两门课程进行旁听,从而不至于在丈夫去上课时她一个人在家太过无聊。这使得诗若不禁欣喜若狂,就像无意间推开一扇门后发现一个广阔无边而异彩纷呈的新世界,这激发她新的学习欲望,尽管起初一周她听课有些听力上的困难,但在林越的帮助之下,她很快克服了困难,迸发出更加强烈的求知精神,连林越都为之惊奇。
      于是,在三个月之后,诗若竟获被法学院LLM(法学硕士)课程录取,这让诗若激动不已。因为她根本什么托福、GRE完全都没有考过,仅仅因教授看她努力好学,且又多年从事法律实务工作,让她写了一份PERSONAL STATEMENT(个人陈述)就完全省略了林越在申请J.S.D(法学博士)时的艰难与繁琐。其实,耶鲁大学LLM并不是那么容易录取的,学生当中多数是从事法学教育或研究,并具有一定的学术背景,每一年中国被录取的学生中很少超过三名,像诗若这样容易就录取,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一年(LLM学制为一年)近六万美元的费用全部由大学支付,不需要她交任何的钱,她简直不敢相信,和林越激动地一夜都没睡着。
      “林越,我感觉我们俩好像真的‘剪’掉了那十年……”诗若躺在丈夫身边,喃喃地说,“要是真能‘剪’掉有多好啊,我真希望有把大剪刀,‘咔嚓’一下就能‘剪’掉那段光阴,然后把现在接上去,我还只有二十三岁,要是能这样该有多好呢。”
      “亲爱的,你现在闭上眼睛,你听到‘咔嚓’一声,就是我把那它‘剪’掉了。”林越安慰着妻子,低头轻吻她的脸。他记得先前修理插头剪电线时用得一把小钢钳,没有放回工具箱内现在应该还在床柜上,他一手悄悄伸过去摸在手里,撑开后用力地一合,真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你听听,我真把它‘剪’掉了啊。”林越又悄悄放下钢钳,回手抱住妻子,“现在,你只有二十三岁,感觉怎么样?”
      诗若呵呵地笑,轻声说,“好吧,我今年真是超级走运呢,简直就是中了从来没想过的几千万的大奖呢,不过,不过就是……”
      诗若低声叹了口气。
      林越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答,只是低头温柔地亲吻她。
      诗若现在唯一的遗憾,自然就是生养一个孩子的问题。在意外获得LLM录取资格之后,她在心里有一点点的犹豫,她怕万一这一年里怀孕了,那么课程将无法继续,但是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就怀孕呢,谁又能预料呢?
      林越也不想让这样的难题为难妻子,可是能够攻读美国名校的LLM课程该是多少法律专业学生的梦想啊,这极为难得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和诗若商量说,不必太担心,何况这个课程只有一年,就算怀孕了应该也来得及把它读完呢。再不然,这一年就采取措施,等诗若读完了再要孩子也来得及。
      无奈之中,诗若听从了丈夫的意见。
      可是真在他们□□的时候,却从来都没有想起使用安全套这回事,也从来没有想起去买这东西,有一次完事后,林越想起来了,说等休息日去买一打回来!诗若就笑。然而等林越休息日去买生活用品,回到家才想起来忘了买。两个人于是只好说等下个休息日再去买吧。于是,循环往复,一次都没有买过这样东西。其实诗若知道丈夫那个可笑的想法,因为有一次林越在激情时隐晦地对她说,我这块自留地地是以前太缺少肥料了,我要每天都犁地、施肥,让她好肥沃起来,才能长出庄稼来!
      诗若暗笑,幽默而带着遗憾地说,你那些种子真种到土地里,恐怕早长出数不清的小林越了呢!
      林越说,我就不论春夏秋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天天播种,总有一颗会成功的吧,只要有一颗成功就够了!
      诗若说,你再行,总要除掉每月那几天吧。
      林越说我知道呢,不过都说男人性能力最强的时候是十八到二十五岁,我倒每天都感觉好像自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跟你一样把那十年真“剪掉”了!你没感觉到么?
      诗若忍俊不禁,笑说可见呢在你们男人的字典里“‘性’趣‘爱’好”这四个字可从来都不是摆设呢。
      林越被妻子的机智逗得哈哈大笑。
      30.2 命运之手
      夫妇俩并没有入住学院的宿舍,而是在外面借了一套两室的房子,因为费用其实差不多,这样两个人的私生活更加有质量和家的温馨感觉。房东是一位白发美国妇人,也是附近大学的退休教师,因在纽约还有条件相对比康州更好的房子,这里就租借给每年到这里的留学生,各样设施都很齐全。林越夫妇住着感觉还不错,但离学校稍远,又无校车经过,林越花了三千美刀买了一辆二手雪佛兰科帕奇,以方便出行。
      他们很快就爱上了这个纽黑文小镇。小镇虽小,但却拥有世界一流的艺术馆、交响乐团和艺术剧院。当你漫步街头时,随处可见充满地方风味的餐馆、咖啡店和小商店。林越夫妇深深地爱上了她宁静、悠闲和极具情趣的人文气氛。
      在诗若和林越的自相爱以来中间经过十年分离到现在的终成眷属,有几次这样的时候,就像一面圆圆的镜子上突然之间裂开一道口子,花了那么长时间那么辛苦建立起来的幸福和美好,破坏却不费吹灰之力,像扯碎一张纸那么容易就土崩瓦解。每一次诗若都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许多年以来,她一再被这种突然间的变故困扰,如今她再也不想体会这种感觉了。本来这样的求学生涯是这样美好,似乎他们曾经的愿望都渐渐实现,然而这样的平静却还是像以往那样被突然一下打破了。那件事像一只忽然飞过的鸟儿掠过湖面,让诗若微微地诧异,但林越的心湖却荡起浅浅的涟漪,这涟漪一波波地扩散,把许多前尘往事都联系起来。林越一夜都未曾入眠,那许多年未曾靠岸的少年心事忽然之间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释然了,却百感交集,感叹命运之手竟这样翻云覆雨,总在你想不到时给你个意外。
      诗若半夜醒来看到丈夫还坐在书桌前,她走过去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
      林越扭过头微笑看妻子,“亲爱的,我只是心里有一点感触,别担心。”
      诗若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白天休息天夫妇俩去纽约帝国大厦最高处一百零二层的瞭望台游玩,因天气极好,正可以像“金刚”似得把美国五个州尽收眼底,林越说起电影《西雅图不眠夜》也是在这里取景。
      诗若却问,“你相信那样的爱情么?”
      “我相信有一种心有灵犀,能够穿越时空的界限,让一个人为之奋不顾身一万次。”林越趴在栏杆上,拨弄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他看上去非常性感而有魅力。因为风大,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妻子的耳朵在说话。
      诗若抬头看丈夫,看他的脸上被夕阳的余光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却为他深情的话语感动。
      正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叫林越的名字。
      在这样的地方,夫妇二人都颇感诧异。林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迷茫,然后蹙起眉头循声看去。
      诗若看时,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女人正看着林越。三十岁的样子,小麦色健康的肤色,小巧精致的脸型,妩媚生动而富有立体感的五官。中分的亚麻色的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光脚穿黑色绒面高跟鞋,一件高品质的黑色风衣,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非凡。
      诗若想起来了,是林越相册里那个女生,林越初恋的那个女生。经过岁月的洗练,这个女生把她与生俱来所有的动人韵致仿佛在林越看到她的第一眼都全然绽放,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美得让诗若一个以婉约气质动人见长的女子都为之心动,心生赞叹。
      30.3 似是故人来
      那个女子走过来时,诗若看到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混血男孩,金色头发,浅蓝的眼睛,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蒋小娜?……”林越似乎在记忆搜索了一下,才叫出女生的名字。
      “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林越感喟地笑了笑,把女生介绍自己的妻子,“诗若,我的高中同学……蒋小娜。”然后又搂过诗若的肩,把妻子介绍给女生,“我的妻子,袁诗若。”
      “小娜,你好。”诗若微笑着向蒋小娜点头。
      “你好,诗若。”女生蒋小娜礼貌地向诗若点头致意,脸上忽然隐现凄楚之色,她微笑着极力掩饰,亲切地拉住诗若的手,把诗若浑身上下看了又看,轻叹着亲切地说,“你能嫁给林越真好。这些年,我很多次都在想,林越要找怎样的妻子呢?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太好了。”她看了林越一眼,微笑说,“我放心了,再也不用担心了。”
      林越看着妻子笑而不答,又问蒋小娜,“你还好吧?这是你儿子?”
      蒋小娜点点头,脸上却掩饰不住深深的悲苦。
      “小娜,你没事吧?”林越有些困惑,不禁脱口而出。
      蒋小娜摇摇头,低头不说话。诗若明明看到她眼里强忍着的泪,却去看自己的丈夫。
      林越欲言又止,但只是蹲下身去看那男孩。
      孩子脸上露出怯怯的表情,无辜而悲伤。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不说话。
      林越用英语又重复了一遍。
      孩子还是不说话。
      “他叫皮特。”蒋小娜抽噎了一下,低头跟儿子说,“皮特,这位是林先生,这位是林太太。他们是妈妈的朋友。”
      孩子挣脱母亲的手,拉了拉自己的咖啡色风衣,抬头绅士地对林越夫妇用汉语问好,脸上的表情坚毅地紧绷着,像个小大人。
      诗若不禁失笑,弯下腰与孩子握手问好,情不自禁抚弄一下他漂亮的金色卷发。
      后来他们一同乘电梯下了帝国大厦。期间,那男孩困得睡着了,林越于是替蒋小娜把孩子抱在怀里。蒋小娜歉意地看着诗若。诗若微笑着不以为意,但她看到林越抱着孩子,而蒋娜娜手臂上搭着孩子的外套,他们并排站着像一家三口似的,自己倒像个局外人,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出了帝国大厦,林越把蒋小娜和她儿子送上了出租车。之前,蒋小娜把自己的名片给了诗若一张,又要了林越和她的电话。诗若自然无法拒绝,何况蒋小娜表现出的教养和礼貌,也让她感觉对方是个极有修养和风度的女人,她不禁想这样的女人和林越才是绝配,才是郎才女貌。而相比之下,自己好像和林越倒像差了点什么似的。
      林越把蒋小娜的号码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诗若又有些醋意。等到了家里,林越一直坐在电脑前发呆,她知道,丈夫陷进了往事的回忆里。
      30.4 她再美都与我无关
      “明天还有课呢亲爱的。”诗若从丈夫身后温柔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
      “等下就去睡,和你一起。”林越握住妻子的手抚摩着,思索了一下才感喟地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在帝国大厦这个地方遇到她呢?给我一万个假设,我也想不到的。太意外了。”
      诗若闷闷地说,“你假设过会遇到她么?”
      林越为妻子的醋意失笑,扭头去看她,“以前呢,是有过的。后来有你了,就再也没有了。我想这辈子应该再不会遇到她了。可还是遇到了,也许是命运开的一点小玩笑吧。”
      诗若想了想说,“你没看出来蒋小娜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林越摇摇头,叹了口气,“也许吧。本来我早就把她忘了,她过得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的,可是看到一个悲伤的女人带着那么小的孩子,感觉并不是很好。”
      “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问一问呢?”
      “应该没这个必要。”林越反手搂住妻子的腰,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像抱着婴孩一样,脚尖轻轻地惦着。
      “快睡吧,我也去睡了。”
      诗若轻笑,低声说,“林越,我不会介意的,真的。”
      林越重复了一句,“没必要。”
      “何必呢?”诗若揉揉眼睛,“难道是因为你还没有原谅她当初的不告而别么?”
      “我早就忘了,是一种彻底的释怀。所以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现在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各有自己的风景,各有自己的生活。偶然遇见,除了一句问候,还能有什么。”
      诗若低声说,“可是,她还是那么美,比原来还要美,对你就没有一点吸引力了么?而且林越,你是个那么念旧的人啊。”
      “她再美,与我何干?”林越抱起妻子走到床边,一边说,“我虽念旧,但也不是所有的旧事都念着的。”
      诗若去摸丈夫的脸,“她说她很多次在想,她说她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林越,也许她当年也有些不得已吧,那时你和她都还太年轻。”
      林越含糊地嗯了一声,把妻子放在床上,然后自己躺在她身边,又伸手轻拍她的背,轻声说,“睡吧诗若,别再想了,都过去了。”
      30.5 还有下文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诗若看丈夫似乎也一如往常,并没有失眠什么的,也就放心了。可是那个蒋小娜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让她看上去那么悲伤?那个孩子也无助地让人心疼?诗若心里有一点点的不忍,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蒋小娜很有好感,希望能够和那么一个富有修养和品位的女人做朋友。她没和丈夫说,心里却有种预感,林越和蒋小娜之间似乎不应该这样就没有了下文,她想电影和小说里初恋情人十多年不见意外重逢该是编剧和作者很喜欢结扣的地方呢,就像结渔网似的,把很多线索都收到一起去了,该有多少文章可做呢!虽然俗套了些,可观众和读者都喜欢看呢!她又想起自己和林越的往事,心里未免百感交集。
      过了大约一个月,什么事都没发生,诗若也渐渐地不去想这件事了,然而有一天晚上,林越却接到了蒋小娜打来的电话。
      林越接完电话,对诗若说,“蒋小娜说她儿子病了,想叫我陪她带孩子去看下医生。她的丈夫……三个月前意外去世了。”
      诗若一直在低头温习功课,其实对电话的内容已了解的差不多,何况林越并没有避开她。这时她抬起头看着丈夫,点点头。
      “那你去吧。”
      “诗若,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了,也许她还有什么话儿想单独和你说呢,我才不去自找没趣。”诗若意味深长地说。
      林越说,“你不去,回来我一夜别想好过了。”
      诗若说,“我去了你一夜也别想好过。”
      “那我干脆还是别去了。”
      诗若斜了丈夫一眼,“难不成要我求着你去么?”
      林越看到妻子心里的不快,过去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温柔地说,“亲爱的,这的确是一件让我们俩挺为难的事情。我也知道如果我真不去,你和我心里都会不安的。我去呢,你心里又有些不舒服。我跟你保证,我只是出于道义和同学之谊帮她的忙,其他的因素一点都没有的,我保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和她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诗若本来心里有些烦躁,听了丈夫这些保证,不禁扑哧一笑,“不行,至少两尺!”
      “三尺!”林越笑着刮下妻子的鼻子。
      诗若的表情比先前轻松了些,但她想了想又凝眉说,“她年少新寡,大概还在抑郁悲伤中,恰逢你又是她少年旧爱,这时她感情的闸门一但决堤,真是情如潮水,势不可挡!我敢说,林越你稍不留神,是很容易擦枪走火的。”
      林越点点头,“我也是担心这个。不过诗若你相信我,那些年我遇到的诱惑并不比这要少,我都摒牢了。我很快就回来,毕竟孩子还病着。”
      “那快去吧。”诗若体贴地帮丈夫穿上外套,帮他一粒粒把纽扣扣好。
      林越捧起妻子的脸深深地吻她,“我很快回来。”
      30.6 爱的篇章
      林越走后,诗若仍旧坐在书桌前温习功课,只是耳朵一直留意着开门的声音。然而果然无法再一心一意地读书,她想起最近网上流行的段子,说的是女人最恨的两类人,一是丈夫的前女友,另一类是闺蜜的情敌,不禁失笑。她想每个女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两个不讨喜的角色,这就要看从哪个角度去看了。她又想,前段时间果然是自己幼稚了,原来这事真没完,也许今天只是开始。蒋小娜其实对林越这些年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存在她袁诗若这个人,不知道她和林越之间分别十年也无法停止和淡漠的爱情,不知道林越是怎样地深爱着她,每一次那种灵与肉惊心动魄的交融,灵魂深处深深地契合,她和林越仿佛成了一个人似得,谁也离不开谁,一会儿不见心里就很不安,怕不小心弄丢了对方。因此诗若还是有自信的,管他什么蒋小娜还是谁,都不会把林越勾了去,她有这份自信。反过来说,如果林越就这样容易背叛自己,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是精神还是□□,那这样一个男人也不值得她去爱。但是,没有谁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试探自己的爱人,试探是魔鬼引诱人类堕落时最卑劣的手段,是应当唾弃的。而相信是一种爱,完全的相信则是一种源于爱的基础上的自信。诗若想起在那十年里,有段时间她太苦闷,曾把母亲做礼拜的《圣经》拿来阅读。她的母亲是个基督徒,其实曾一度反对她做离婚律师,母亲说,婚姻是上帝的祝福和旨意,不可以任意拆散。诗若那时却不以为意。诗若记得那时候,在翻到《圣经新约》里看到了《哥林多前书13章》关于《爱的篇章》: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诗若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这本古老的圣经里,早就给爱下了全部的定义。
      诗若每每想起这段熟悉的经文,心里总感到羞愧。在和林越的婚姻里,她渐渐地知道爱情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但却不是全部内容。在婚姻里,她还需要修炼更多的东西,比如包容和忍耐,不嫉妒和相信。
      爱是生命的光,为了它,我们甘愿跋涉千里,甘愿忍受孤单寂寞,我们黑暗的生命和灵魂追随着那爱的火焰发出的微光,奔逐在无边旷野之上,仿佛是神人摩西带着希伯来人出埃及之时,上帝在夜间以火柱相引路,哪怕红海的滔天巨浪,哪怕埃及人的围追堵截,即使伤痕累累粉身碎骨也不惧怕,因为爱在引领我们生命的脚步,赐给我们智慧与胆量,信心和能力。圣经里说,爱从上帝而爱,爱本就是上帝。那么,爱就是上帝造人之初赐予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能。
      30.7 丈夫的性格
      诗若的心里渐渐地平静了。她这时忽然特别地敬佩她的丈夫。
      以前,她更多地欣赏林越的的颖悟和睿智,欣赏他的豁达大度,现在她突然又发现丈夫身上有种异样的品质,是现在她特别欣赏的。那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悲天悯人和善良助人的情怀。比如他对莫菁菁的同情,对那两个罪犯家庭的资助,对自己母亲的理解,对养父深厚的感情,对清洁工养母的谦和,对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的爱护,对盛寒阳、施婷婷遭遇的同情,不顾自身安危对困境中的梅家辉施以援手,以及不相干的人与事远远超出她的视界看到的东西,的确,林越的胸襟超过了他周围的所有人,是个与众不同又卓然独立的男人。诗若感到心里有温暖和感动,而林越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的爱,无条件的包容呵护,不计较她性格中的弱点,把她的小脾气和任性固执当做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来玩味和欣赏,他能恰到好处地提点她的不足,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原来偏激的观点和看法……诗若想,以后真的要从丈夫身上学习一些东西。
      而说到林越的性格简直就是个矛盾的合体。大多数时候他简单的像个孩子,诗若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有时他却太寡言,深沉的有点可怕,无法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等你看到结果的时候,回头去想过程就感到不可思议。比如他曾经用十年的时间完成了他对莫家的报复;他境界高远,有时却过于追求细节的完美,对事情考虑的过于周全,浪费了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而他在□□上倾注的热情、温柔和体贴却让诗若感觉有点可怕,但她得到了比一般女人更多的快乐和享受。
      尽管林越性格上有种种缺陷,可是现在的诗若,却认为丈夫是个了不起的男人。现在,就算拿全世界、拿不变的永恒来交换,她都不愿放弃他,哪怕他偶尔有什么惹她不开心的地方,往后,她也能渐渐地接受和原谅他了。
      诗若这样想着,心里平静了很多。
      30.8 我总会回来的
      天亮的时候,诗若醒了,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丈夫早躺在了她的身边。
      林越还在熟睡中,眉头微微地皱起,眉心的两条明显的竖纹是那十年里的纪念。两眼半开半合,露出一条细细的缝儿,瞳仁却在睫毛里发亮,像醒了之后眯着眼的样子,她知道他还在熟睡中。虽然起初他被林越这副这样惊吓过,但这些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诗若想起昨晚也不知道他是几点钟回来的,自己应该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是他把自己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里,丈夫轻轻地吻她的脸颊,满是温柔和疼爱,那时自己其实还是有点意识的,只是梦太甜,舍不得张开眼。
      诗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起昨晚林越去了蒋小娜那里,心里有点无奈。
      她又看丈夫带着倦意的脸,不忍心叫醒他。但这时林越却醒过来了,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却问她,“怎么醒的这么早?再睡会。”
      诗若摇摇头,“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呗。”
      林越也坐了起来,伸手将妻子搂住,“昨晚你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头痛么?”
      “还可以,不痛。”诗若扭头去看丈夫的脸,“你几点回来的?小孩子怎么样?”
      “大概凌晨一点多吧,帮她把皮特送到医院里,看个急诊,医生给开了点药,就回去了。蒋小娜说她儿子从小就蛋白质过敏,不能吃乳制品,可能是自己偷吃了奶酪引起肠痉挛发作,不是太大的问题。”
      诗若点点头,“还好不要住院,要不然你就回不来了。”
      林越笑说,“怎么回不来?我总会回来的。”
      “你都和她谈什么呢?”
      林越说,“多数都是她儿子的事情吧。蒋小娜说她儿子从小就多灾多难,体质差,免疫力低,性格有点自闭,反正好多好问题。她说她姑妈曾经来过美国一段时间帮她带小孩,由于语言不通和不习惯这里的饮食,赶紧又打道回府了。现在她丈夫去世了,就靠她一个人了。好在小孩大一点说是好照顾些了。”
      “她和你说这些?”
      “差不多吧。”林越点点头。这时候他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
      30.9 我不是那样无情的女人
      蒋小娜的家距林越夫妇住的地方竟然很近,大概三十公里的路程。当林越停好车走进蒋小娜极为优雅的庭院里时,看到她一个人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路灯灯光极为柔和,在路的尽头,林越有些恍惚地看到,那好像还是读中学时的蒋小娜,她那么美好,那么纯洁,是他暗恋了两年多的初恋情人。他曾经暗暗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在运动会飒爽英姿地跳高、跳远,在食堂餐桌上和同学大说大笑地吃饭,香菇菜心、红烧小排是她最爱的两道菜……她露出整齐的小小的牙齿开心地笑着,在操场上打篮球,慢跑,隆起的胸部和富有弹性的臀部随着节奏微微起伏,萌发了林越最初的性冲动。
      林越看到的还是十七年前那个牵动他少年心扉迷人的身影,他一步步地走近,忽然有种想拥抱她一下的冲动。可是诗若的脸一下闪现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清醒过来,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和可笑。
      待走近了,林越还没开口,蒋小娜就微笑着说,“林越,你真来了?”
      林越点点头,“不是说皮特生病么?现在好点了么?需要去医院么?”
      “他好点了,是老毛病了,只是这次特别严重。我晚上不敢开车子,所以只好麻烦你了。”蒋小娜把林越让进门,“快进来吧。”
      林越随蒋小娜走进客厅里。
      蒋小娜去厨房帮林越冲了一杯咖啡。“先坐会吧,皮特睡着了,刚睡。我想让他睡会儿再叫醒他。”
      林越坐下来,没有去接冒着香味的咖啡。
      “小娜,还是给我倒一杯白开水吧。我一喝咖啡整夜都睡不着。”
      蒋小娜迟疑了一下,“那……好吧。”
      她起身去给林越倒水,林越却再次去看她走路的背影。
      蒋小娜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一条半旧的天蓝色牛仔吊脚裤,光着脚。头发扎成马尾辫,和中学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时光转眼已过了十七年之久。
      林越揉揉眼,怕自己的情绪被往事淹没,他轻轻地深呼吸两下,站了起来,去看蒋小娜家中的陈设。然而一眼他就看到了蒋小娜和她死去丈夫的合影。
      他怎么也想不到照片上蒋小娜的丈夫会是一个白发苍苍、看上去有七十岁的美国白人糟老头子,那苍老的面容甚至有些猥琐。两个人的合影像父女,更像是爷孙。
      林越的心突然冷了下来,嘲笑自己的多情和回忆。
      “埃里克森是个好人。”蒋小娜站在林越身后,低声说,“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林越,你无法想象我当年遇到的难处。当时,家中遭遇变故,我在美国很快身无分文,是埃里克森帮我付的学费,我才读完了大学。林越,也许你会说,那你可以回国嘛,不是的林越,有些事,你永远不懂,永远不懂!我回不去你知道么?我父亲被定了非法集资罪,被判了死刑!他的公司被查封了,没收了全部家当,我母亲服毒自杀,我哥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林越回头去看蒋小娜,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表情凄然地看着自己。
      林越点点头,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小娜,我不知道这些。你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人在困境中难免做出违心的选择。你坚强点吧,皮特还小。”
      蒋小娜抽泣了一声,带着哭腔说,“可是林越,你怎么能这样平静!我吃过的那些苦只有你知道才有意义你懂么?我这些年最怕最怕的就是你一直误会我!林越,我不是那样无情的女人!”
      林越不置可否,平静地说,“小娜,对于你父母亲、你哥哥和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幼,你也没有对我做下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再说你我之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误会。当年你也许是少女怀春,我也不过是少年钟情,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萌生一段纯真的感情,想想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毕业了,你有你的前程,我的我的路,现在,都过去了。”
      蒋小娜继续抽泣着,“可是林越,你知道么,你一直在我心里,怎么也抹不掉啊!”
      “那就当我是个老同学、老朋友吧。”
      林越在心里不禁一声哀叹,目光从蒋小娜脸上移开了。
      30.10 少年往事
      而在桌子的另一头,摆着另一个相框,照片里是蒋小娜和他哥哥,还有林越。很明显的是,这张照片是处理过的。原版是诗若在林越家看到的那张他和蒋小娜的合影,而蒋小娜英俊帅气的哥哥是后来拼接上去的,而且在她右边,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她转头和左边的林越说笑,显得很亲密。那时的三个人都青春正好风华绝代,美得不可方物。
      看到那张照片,林越心里感触万千,他知道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蒋小娜,而是为那逝去的永不再来的青葱年华。
      “本来,生活正常以后,我应该去看看你的林越,可是,我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可以做父亲的又老又丑的男人,我真没有勇气见你!林越,我的心哪,是多么地盼望能够见到你,又多么害怕被你讥讽和嘲笑!”
      蒋小娜抽噎着,神情激动,情绪有些失控。
      林越见状,伸手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从桌上的面巾纸盒里抽出两张递到她的手边。
      “小娜,你先冷静一下,好么?”
      他安慰了一下蒋小娜,就走出客厅,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徘徊了一会儿。他想抽支烟,一摸口袋里却是空空的。原来他早就戒了烟,也不买烟了,口袋里根本就没装烟盒。他想起出来时对诗若的保证,想起她的醋意,不禁失笑。
      蒋小娜渐渐控制了情绪,又听到儿子在楼上叫她,赶紧上楼去把儿子抱下来,上林越的车去医院。
      一路上,林越有些沉默,但蒋小娜还是问及林越这些年的经历。
      “我真没想到你到这个年龄还会来美国读书,而且住的离我这么近。”蒋小娜带着感叹说。
      “这没什么。读耶鲁一直是我的心愿,我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实现。而且是和我太太诗若一起来的,她也在读LLM。”说到妻子,林越不禁露出笑容。
      “你们结婚几年了?”
      “我们前年才结婚……”林越把这些年和诗若的往事也尽量简略地说了下,中间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部分。
      “她真好。林越,她……比我好。”蒋小娜抱着儿子坐在后排座椅上,她下巴贴在儿子的额上,低声说,“可是,我这些年,因为有了皮特,我总感觉也值了。我爱我的儿子,他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林越笑笑,感叹着说,“你感觉值得那就值得。我也很想叫诗若给我养个女儿呢。”
      蒋小娜不禁笑了,“那你们加油啊,到时咱们结个亲家,把你女儿嫁给皮特吧!好在咱俩也爱过一场,我看在你的份上,把她当我亲生的一样疼爱,好不好啊?”
      林越大笑,说,“这主意好得很,不过我要回家和诗若商量一下,她同意了就OK!”
      后来蒋小娜又说当年她的确想过为林越留下来,但她父亲坚决不同意女儿的选择,而她之所以没有跟林越告别,是父母和她哥哥一直在软禁她,不许她去。他哥哥对父母亲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去见林越!她见了就走不成了!
      “林越,我是哭着被他们逼上的飞机,一路我一直都在流泪,我总在想,你知道我就就这样走了,会多么多么地恨我……”蒋小娜哀哀地叹气。
      其实那段时间林越的心情的确非常低落,甚至大学通知书带给他的喜悦也没有完全冲散那种低落的情绪。蒋小娜就这样无言而去,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刚刚开头就风流云散,从此隔山隔水,后会无期。
      林越低声说,“你都想多了,其实真没什么。”
      那时,蒋小娜的哥哥也许是出于对林越的同情,还专程去见了他一面,亲口告诉他蒋小娜去美国读书了,有可能不会回来了。回想当时极度低落的心情,林越现在却非常非常地平静。和蒋小娜之间就像他的生命里一段小小的插曲,在岁月风雨的冲刷之下,在与诗若十多年感情沉浮交织中,早已淡如云烟。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美国会遇到我呢?”
      林越说,“我只是想不到,在帝国大厦上会遇到你……和你的儿子。”
      蒋小娜无言以对,林越也不说话,于是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时已到了儿童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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