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之戒（总一.主苍穹之法芙娜）》冰魄诺伦

2、01

　　【1——】

　　“喂——皆城先生！”
　　听觉捕捉到对自己的招呼，回忆中的总士瞬间回过神来。

　　当他抬头偱声望去，只见三个身影正是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近。
　　那是一名少年与一名少女，以及，一头兽。
　　那名少年乍眼看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但那头兽是理应出没在神话传说中的狮鹫兽。就连那名少女，也不简单，因为她不仅头上长着一对灵活的长兔耳，而且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兔子尾巴，时不时在动。
　　明明眼前这一幕十分有违总士过往十多年的常识记忆，不过此时此刻，他早已经习惯了。
　　因为此地，是一处名为“箱庭”的异世界。

　　“皆城先生休息好了么？”头顶一双兔耳朵的少女友善地关心道，“离我们最近的箱庭都市快要到了呢。”
　　知道对方有意照顾自己，素来不习惯麻烦别人的总士迅速起身应话：“可以走了。”

　　目前的这三名存在，正是总士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的新同伴。

　　***

　　起因依然是那封战前收到的奇怪信件。

　　在存在与无的事象地平线上，那封邀请函不仅又再凭空出现在总士的面前，还竟然径自开启，好让信件的内文怼到总士眼前！
　　上书：“欢迎来到[箱庭世界]。”
　　当总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完这段内容，一道强光随即暴起，彻底淹没了他的视野。

　　直到重新睁开眼，总士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样一个陌生又奇怪的界境。

　　——而且是从天而降！？

　　迅速从遭遇紧急情况的惊骇中醒神，总士已经顾不上狂风刮得自己浑身发痛，连忙腾挪着摊开四肢，好让自己面朝大地地伸展成大字型，下落的趋势总算稍微有所缓冲。
　　顶着强劲的风压，总士一边忍耐着高空那烈烈寒风，一边努力睁开眼睛，抓紧时间俯瞰这片广袤的陌生大地。
　　除了壮丽的自然景观以外，总士暂时没能发现有什么生物活动的踪迹——当然，也有跟他自己当前身处的高度有关。

　　尽管目前的下落姿势稍微放缓了下坠的速度，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要是始终没有破局的办法，那么等待总士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要知道，他皆城总士只是一名人类！
　　在这个高度的高空自由落体到地面，绝对会被摔成肉酱，绝无生还的可能！！！

　　满心动荡的总士还没来得及稳定自己的心神，他的右手瞬间涌动着流质般的金色。
　　恍惚间，理应灌满风声的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簌簌声……
　　总士倏地瞪大眼。
　　这边才堪堪察觉变故，眼下已经来不及犹豫，总士咬紧牙关选择遵循直觉，努力地就着强劲的风压再度调整自己在高空下落的姿势。
　　算是得益于过往操控法芙娜的意识经验，总士没费多少功夫，以近乎本能的反应速度调整好屈膝的姿势。

　　同一时间。

　　在总士脚下不远处，凭空出现的结晶自发铺开一层层小平面，一层叠着一层，层次之间悬浮着留有上下间隙，有序地缓解了他从高空下落的强大冲击。
　　接连撞碎几块晶体平面之后，总士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冲力总算被卸得差不多。
　　直至有一块平台终于没有被撞碎。
　　自这一块稳住了的晶片开始，下一刻，这丛仿佛有生命力的莹绿晶体自发组成嶙峋的晶体斜梯。
　　这时，总士那阵不受控的失重感，终于被弱化至走下坡路那种程度的俯冲感——莹绿色的晶体正好把他承托起来，惊险地沿着光滑的斜面滑落到地面上。

　　当总士有惊无险地重新脚踏实地，他身后那座晶体阶梯轰然崩裂，声势浩大地碎成一场星雨，随即就被一阵骤起的风吹散得干净。
　　回头怔怔地望着那片星雨随风消逝，总士难以置信似的目瞪口呆。

　　片刻过去。

　　低头看着自己那条已经恢复正常的右臂，总士不自觉紧紧地拧起眉，喃喃自问：“为什么……我能使用同化结晶？”
　　没有Mark.Nicht作为媒介的前提下，他徒手使出同化手段的，实际上只有一次。
　　那是按计划以Mark.Nicht作饵，在人类军的地盘上吊出了想要趁乱夺走救世主型法芙娜的宵小的那一次。
　　那是唯一的一次。

　　刚才，尽管事发突然，但总士仿佛出于本能地知道：刚才突然冒出的同化结晶，是他无意识地同化了空气中的物质，临时换出了那架天梯的存在。
　　这个转换过程，实际上与Mark.Nicht还有Mark.Sein的驱动原理大概一致。

　　当然，比起这件事……
　　总士放眼远望。
　　当前更为逼迫的现状：他目前身处于何方？

　　“箱庭世界……”

　　还没等总士对现状理出一个头绪，一个关于危机的直觉直直戳入他的思绪。

　　身体先于理智反应，总士本能地往旁边用力侧跳开去，同时激发一壁晶体挡在自己前方。
　　直至迟到的尖锐啸声传来，土石与烟尘激起，总士这才惊险地意识到，刚才有一道强劲的冲击直直打向自己刚才的所在位置。

　　“挺厉害的嘛……”
　　等烟尘散尽，一名身着立领中学校服的少年屹立在那里，明晃晃地笑出一脸的战意高昂。
　　“难怪能做出刚才那座巨型的晶体斜梯。”

　　看了眼那个显然是被对方一击砸出来的深坑，总士紧紧盯住这名不速之客，如临大敌。
　　——竟然能打出比音速还要快的攻击……
　　尽管一度依靠着Festum的力量生存，但在没有驾驶Mark.Nicht的时候，总士实际上没能有多熟练地运用Festum的力量，此刻当然明明白白地处于劣势。
　　更不用说，总士本来就不是以体术见长的类型。

　　就总士拼命想着应对之策，突然间……

　　“住手——！”
　　一把纸扇强势地从旁突入，径直拍到突袭总士的那名少年的头上，生生止住了他的再起一击。
　　“不要毫无理由就出手啊你这个问题儿童！”

　　总士身型一顿，有些滑稽地堪堪滞住自己想要防御的动作。
　　只见一名兔耳少女怒吼着手执纸扇，噼噼啪啪地在少年的头上用力连抽几下……

　　感觉有点怪。
　　不确定，再看看。

　　就在总士皱着眉，眼睁睁地静观其变之际，那个拿着纸扇后来加入的存在——也就是那一名头顶一对长兔耳的少女收势站稳，歉疚地向着总士连连鞠躬认错：“真的非常抱歉！”

　　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总士浑身紧绷着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倏地直起身，带着笑容自我介绍：“我是黑兔！”
　　然后，她摊出一只掌心指向才刚降落在她身旁的狮鹫兽，热诚地给总士引导介绍：“这位是格利先生。”
　　“至！于！超级失礼地在刚才突袭您的那个问题儿童……”哪怕到此已经换上了咬牙切齿的抱怨语气，她还是努力带着微笑完成最后的介绍，“他叫逆回十六夜。”

　　“你好啊，我是十六夜。刚才我的行为确实冒犯了，对不起啊。”
　　跟在兔耳少女的介绍之后，这个叫[十六夜]的少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痛痛快快地就刚才的突袭向总士道歉。

　　总士足足有五秒没有回应。
　　眼看这个自称[黑兔]的少女态度尚好，而且那个叫[十六夜]的家伙也道歉了……
　　有见及此，总士认为自己可以稍微卸下些许敌意，回以等量的友好，朝他们点头招呼：“我的名字是皆城总士。”

　　见到总士如此爽快，十六夜露出爽朗的笑容，主动交待出自己先前的动机：“刚才老远就见到皆城你从天而降的过程，比起我们那会儿，真的是太酷了！所以就忍不住想立刻跟你对打一场看看。”
　　他指的，是总士先前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世界从天而降的那时候。
　　“没错没错！”黑兔激动地点头附和，显然心有同感，“刚开始发现皆城先生您在高空坠落的时候，我们真的吓了一大跳！格利先生都已经升空准备冲去救您呢！没想到您这么厉害，竟然能用这么华丽的招数化险为夷！”
　　那头狮鹫兽也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两个人的说法深以为然。

　　“过、过奖了……”没想到会猝不及防地挨上一通夸赞，总士愣怔着眨了眨眼，最后实话实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黑兔愣了下，随即熟练地开始介绍，“这里是汇聚了神佛修罗与星灵幻兽的[箱庭世界]，是为了让拥有强大力量的恩赐持有者能过得有趣又愉快而创造出来的舞台哦！”

　　虽然很在意所谓的“神佛修罗”还有“星灵幻兽”分别是什么存在，但总士更在意的是，“恩赐持有者？”

　　“简单来说，就是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力量的存在。”十六夜说得十分简单粗暴。
　　但，足够好懂。
　　听到这话，总士下意识想要反驳自己不过是一名人类，然而转念想起刚才自己是如何从高空安然落回地面，他霎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倒是十六夜的话音又再闲聊般响起：“刚刚就想说了——好新奇的服饰耶……这是皆城你那个时代的日常服装吗？”
　　与这个提问配套的，是没有恶意、但绝对充满好奇的打量眼神。
　　原本这一个眼神只来自十六夜，但在这少年的话音刚落，好奇打量的眼神从一双一下子就变成了三双——黑兔和狮鹫兽格利的眼神也因为十六夜的提问而转了过来。

　　总士被问得猛地愣住。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的自己，依然穿着驾驶法芙娜所需的、极度贴身的连体协同服。
　　要知道，为方便连接器那板电极针可以毫无阻隔地拍入驾驶员的四肢和腹侧，完成人与机之间电活动的对接，所有协同服上对应的位置都是镂空的。

　　——紧急的备战时期还好，可是，一旦处身于日常……

　　迎着那三双无言盯视的目光，总士最终忍不住微红了脸，局促得举拳掩嘴，一声干咳。
　　——果然，还是有些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