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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当天深夜,北河市郊,万柳庄园。
      月亮静悄悄地挂在树梢头,成原躺在三十平米的大床上,痴痴地笑着,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梦中仙雾缭绕,亭台楼阁,女子一身华服,站在一株参天大树下,金色的树叶一片片落在她的肩头,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她微微偏过头,朝着成原一笑。
      成原用力地睁大了双眼,却仍旧看不清女子的面貌,却见女子朱唇微启,语气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阿原,下一世,为我守贞吧。”
      女子手指轻点他眉间,金色的光华从指尖溢出,迅速包裹了成原全身,继而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成原怔愣地看着她,明明身在梦中,可意识却极为清醒。
      他知道那是什么,如果说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还有哪里不如意,那一定是这个上辈子遗留下的诅咒。
      古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而种咒人要的,是哪怕下辈子,他都只能与她相爱相守,没有任何背叛的可能。
      而此咒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种咒人身消魂灭。
      成原看着女子模糊的脸庞,心里恨恨地想着,守贞守贞,守你妈贞,等老子真找到你的转世,就将你千刀万剐,然后开启我三宫六院的美好生活。
      然而梦中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看着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女子赐下的礼物,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下一瞬鲜血迸溅,一颗完整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他脚边,头颅的嘴角还挂着一缕阴惨的笑。
      成原猛地惊醒,一脑门的冷汗。
      昏暗的卧室内没有一丝声响,他抬起胳膊,盯着肘窝处鲜红的朱砂痣,眉目阴沉。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在波士顿剑桥市的自家公寓里开了一场盛大的party,无数名媛贵女慕名而来,他站在蜿蜒两层的旋转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从中挑了一个素颜出镜、如出水芙蓉般的法国美人。
      在铺满玫瑰花的巨大圆床上,他看着女人赤//裸的身体,粗重地呼吸两声,然后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第二天,整个剑桥市都知道了他不行的消息,走在校园的红枫街道上,到处都是针对他的窃窃私语声。
      压抑的情绪在当天晚上他的父亲打来慰问电话的那一瞬间爆发:“我求求您别听风就是雨行不行?我很好,很正常,已经换过八个女朋友了,个个都说我神枪不倒生龙活虎!”
      成经国掏了掏耳朵,对自家儿子愤怒之下的颠黑倒白照单全收,隔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美国最出名的男//科医生□□。
      但得到的结论却令人大吃一惊——成原性//功能非常正常,之所以一碰女人就晕倒,大概率不是生理问题,而是心理问题。
      成经国隔着屏幕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后者的回答是直接把医生揍出了自家公寓。
      再后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假道士走了狗屎运被他们学校录取,并幸运地和他分配到了一个实验室,假道士告诉他,这是一个诅咒,一个上辈子的痴心人为了保证下辈子的他不变心而种下的恶毒诅咒。
      手机放在床头,他拿起,将通讯录翻到底部后给假道士发去消息: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噩梦后的成原了无困意,他抬腕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二点,干脆下床穿衣,准备去外面整点夜宵吃。
      他今天住的是家里在成年时给的一座独栋小别墅,占地面积六百平,配有游泳馆、健身室、高尔夫球场等等,在寸土寸金的北河市显得极为豪横,但坏处就是远离市中心,平常来往上下班极为不便,成原也就是周末偶尔会来享受下,其余时间都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寓里凑合。
      黑色布加迪在漆黑的夜中行驶,成原打开敞篷,任初秋的凉风刮在自己脸上,在难得的静谧中渐渐平息了内心深处的焦躁。
      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狗吠,成原被吓得一激灵,忍不住朝外吼道:“这他么谁家的狗大晚上不睡觉?”
      下一瞬,手中的方向盘猛地打偏,千万豪车一头冲进了路边的玉米地里,划出数不清的刮痕。
      “鬼鬼鬼鬼啊——”
      成原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时运不济、倒霉透顶,趴在驾驶座上欲哭无泪。他壮着胆子睁眼,只见不远处的乡间小路上站着一个白衣女鬼,披头散发,手中提着一盏橘黄色的纸灯,正在路上亦步亦趋地走着。
      狗吠声不止,成原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从一只狗嘴里听出了慌乱和忧心,然而他定睛一看,越看越觉得这条狗眼熟。
      这怎么那么像阿真牵着的那只导盲犬呢?
      成原忍着恐惧仔细观察,白衣女鬼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可身高、体型,分明和阿真极为相似。
      他打开车门下去,冲到少女的面前拨开她的头发,竟然真是阿真。
      然而阿真的眼神却好像是根本不认识他,或者说是根本看不见他,她只是绕开成原,继续机械地向前走着。
      成原三两步跟上阿真僵硬的步伐,兜头就给了小姑娘一巴掌,“阿真,醒醒!大晚上的你作什么妖呢?”
      阿真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个圈,无光泽的灰色眼眸中似乎含了一丝控诉和怨念,随即她再次绕过成原,固执地向前走着。
      这次她没能再走动,黄色导盲犬咬住了她的裤腿,死命将她向后拽。
      成原被风吹了半天,脑子终于动了,知道要给功夫好又靠谱的人打电话。
      “我真是不懂!”
      北河大学宿舍二人间内,宿离边洗脚边道,“招摇山上那么多水灵灵的小男生,你怎么就偏偏要到山外面来挑人?”
      宓遥躺在床上捧着一本《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聚精会神地看,闻言头也不抬道:“我不喜欢娘炮。”
      “知道知道,你喜欢肌肉男。”宿离表示理解,接着又道,“可是没有哪个肌肉男会喜欢能把自己过肩摔的萝莉啊哈哈哈哈哈哈。”
      宓遥身子未动,洗脚水却突然浇了宿离一脑袋,将好好一个山雀精变成了落汤鸡。
      宿离:“……老大,聊天就聊天,不要动手动脚。”
      宓遥勾起唇角,突然又想起白天阿真说过的话,心蓦地一沉。
      “你命中有一情劫。”苍老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前两世你皆为他所杀,今生若找到他,务必将他立刻诛杀。”
      十五岁的宓遥站在姥姥的床前,听到此话皱了下眉,问道:“可是世间人海茫茫,我要如何找到他?”
      宓仞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挣扎着一丝气力向唯一的继承人留下临终的嘱托。
      “他……”
      “主人,那小姑娘说你有两世情劫,是真的吗?”宿离犹豫着开口。
      宓遥被打断了思绪,又翻过了一页书,“你想问什么?”
      “如果……如果你找到他……”
      “那我会亲手杀了他。”宓遥头也不抬道。
      宿离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宓遥感到一丝奇怪,这小鸟儿平常可不像是会关心这些事的人,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询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宓遥拿起手机,“马上十二点了成总,就算答应了你们要合作,也不带这么压榨乙方的吧?”
      “你刚认的小师妹出事了。”成原言简意赅,“照片我发给你了,快看看怎么回事。”
      宓遥点开照片,与阿真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眸撞到了一起。
      “今天是初几?”宓遥猝然问宿离道。
      “……今天九月十五啊老大。”
      宓遥暗骂一声,对电话那头道:“把那倒霉孩子给我捆了扔路边,我马上过去,在我赶到前你们不要动位置。”
      宿离明白了什么,道:“她是听说自己丢了一魂一魄,所以趁着十五鬼门大开,假装自己是新鬼,想要去地府讨个说法?这小姑娘也太勇了吧?”
      宓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懊恼与愧悔,“怪我,我不该跟她说那些。”
      成原得到圣命,将阿真提溜起来扔到了车后座,拿安全带捆了个结结实实,拉布拉多犬跟着跳上车,在阿真的脚边蹭着呜咽,想要给不断挣扎抽搐的主人一丝安慰。
      成原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突然感觉自己脚边似乎踩到了什么。
      他低头去看,除了刹车和油门外,没看见任何东西。
      寂静的市郊没有一个人影,一阵风吹过,玉米地里沙沙作响,成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给宓遥发语音道:“这地方太邪门了,我先带着阿真回家了啊。”
      说罢他关掉手机,不理会宓遥紧接着发过来的数条消息,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啃我脖子呢?”
      成原莫名其妙地摸了把喉咙,可惜车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意识不清醒的少女以及一只不会说话的狗,没人搭理的成原无奈叹息,任命地当起了司机。
      行至中途,成原又想起自己出这一趟门的意义,干脆绕了个远路,跑到三公里外的一家烧烤店里,让老板烤了些肉串和小腰打包。
      成原下车抽烟,烧烤店老板胆战心惊地听着豪车内传来的少女的呜咽声,咽了咽口水打算报警。
      成原抽完一根烟,刚打算问老板好了没有,瞥见老板的眼神,瞬间心内暗骂句草。
      他打开车后门,一脸坦然道:“我闺女,癫痫犯了打算往精神病医院送呢,放心了?”
      烧烤店老板连忙赔笑,麻溜将烤好的肉串打包递给了成原。
      成原关门,第一次竟没关动,他又拽了一次才把车门彻底关上。
      “这一天天的怎么净是事儿呢。”成原嘀嘀咕咕。
      车子开进家中前院的停车场,成原本想下车去屋里,瞥见车后座的阿真,心里又不落忍,干脆继续待在了车里。
      他有些困倦,几次三番昏昏欲睡,却又被耳边刮起的风吹醒,成原看了看锁好的门窗,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良久,车窗外传来啄木鸟啄树的声音。
      成原强忍着困意睁眼,看见一只麻雀趴在车窗上一下一下地啄着,那架势似乎不将玻璃啄出个洞誓不罢休。
      成原连忙将车窗降下,却见麻雀扑棱了两下翅膀,摇身一变成了个女子的模样。
      “宿离?”成原疑惑道,“你主人呢?”
      “老大坐地铁,让我先飞过来看看情况。”
      “你怎么不载她过来?”成原问道。
      宿离认真解释:“再让我化原形招摇过市,老大就该去驱魔司念检讨报告了。”
      成原点点头,看宿离有些欲言又止,不禁道:“怎么了?”
      “你……一直待在车里?”
      成原莫名其妙,“不然呢,把后座那倒霉姑娘一个人扔车里?”
      宿离看着他的目光中瞬间充满了同情,她呸地一声朝成原吐了一口唾沫,成原瞬间大怒: “我说蠢鸟你找打呢吧?”
      然而下一瞬,他就说不出话了。
      不算宽敞的车内不知何时硬生生挤了七八个“人”,副驾驶坐着一个虎背熊腰满身刺青的壮年男子,在他腿上还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成原哆嗦着往脚下看,一个小孩儿蜷缩在刹车旁,睡得正香。
      至于阿真一直神色不宁的原因也找到了,在她身上堆了起码三个人,其中一个双手双脚缠在阿真身上,伸长了舌头往阿真脸上舔。
      冰凉的手抚摸上成原的喉结,在他的耳边吹了阵冷风,“车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听不到我们说话呢?”
      “他们都是刚死的新鬼。”宿离淡淡开口,“阿真原本混在他们中间,你强行把阿真带走,他们也顺道跟了上来。”
      所以,过去的这一个多小时,他就一直跟这些玩意儿待在一起?
      成原开口想说些什么,喉咙中却好似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瞬,他眼一翻头一偏,晕了过去。
      “……白切鸡。”宿离终于不用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刻薄评价道。
      宿离三下五除二将小鬼处理干净,从成原身上摸出钥匙,将阿真安置进了成家的客厅里。
      “你是阴阳眼。”宿离道,“既然你‘看’得到那些鬼的存在,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怕他被吓死。”阿真坐在沙发上,幽幽道。
      宿离:“……”
      另一边的宓遥出了地铁,按照宿离给的位置骑了快半个小时的共享单车,终于找到了成原家的独栋小别墅,结果一进大门就看见成原四仰八叉地睡在前院大草坪上,她拿脚踹了踹,“别装死,阿真呢?”
      成原被踹得醒来,一睁眼看见宓遥,当即痛哭流涕地抱住了宓遥的大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阿遥你终于来了,我快要被你家宠物玩儿死了。”
      宓遥满脸黑线,抬头看见宿离带着阿真从房内走出,宿离一摊手,“他被车里的鬼吓晕了,我实在搬不动,就给扔那儿等着他自己醒了。”
      宓遥抽抽嘴角,心想成原一醒过来就告你的黑状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你啊。
      阿真躲在宿离身后,怯怯地看向她。
      宓遥看见自己这小师妹就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兜头就是一巴掌,“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让你去地府找,你就真梗着脖子去地府啊?我让你把罗老师揍一顿你去不去?”
      成原从大草坪上爬起,整理好仪态后又恢复成了风度翩翩的精英模样,“好了好了,都别在门口站着,有什么话进屋说。”
      他颇有待客之道地给每个人都斟了茶水,又给阿真热了杯牛奶,阿真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缓缓道:“葵鬼草可以让人失去自主意识,变得如同刚刚死去一般,但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我原本的计划是,跟着新鬼混进鬼门关,然后等葵鬼草失效,再开始调查。”
      “你打算怎么调查?”宓遥问道。
      阿真犹豫着道:“十殿阎罗中,轮转王掌冥府十殿,主司分善恶、核等级、定转生,我想去问问他,为什么我会缺少一魂一魄?”
      “轮转王在哪儿?”宓遥又问。
      “十殿均坐落在地府的正中央,从北河市的鬼门关下去,穿过弱水,跨过奈何桥,就可以到达。”
      “弱水不浮鸿毛,除了鬼界之人外,哪怕是神族都无法安然度过,你打算怎么过?”
      “我之前在外游历,有幸得到过一枚御水丹。”
      “不错。”宓遥笑道,“看得出来,你是动了脑子的。只可惜,一百年前魔族降世,人间生灵涂炭,地府里每天都塞满了新鬼,轮转王应对不力,被贬去了北方罗酆山。御水丹由沙棠果制成,食之而不溺,可谁告诉你,它对弱水也有效果的?再者,弱水中有一怪物,其名猰貐,性情残暴,专食人,你是觉得自己打得过它,还是笃定它发现不了你?”
      阿真的脸色慢慢变白,“对不起。今天如果不是您的话,恐怕我早已经……”
      成原立马不干了,“姑娘,拼命拉着你让你悬崖勒马的人是我才对吧?你是不是感谢错人了?”
      “也谢谢您,成总。如果不是您及时阻止,恐怕我现在就没命了。”阿真立马道。
      成原满意地翘起了看不见的尾巴,宓遥盯着阿真,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无奈妥协道:“我可以把因缘镜借给你,但你得让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阿真怔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决定从头开始说。
      “我原本,是该在孤儿院长大的,可不知为何,每天夜里,我都会啼哭不止。一直长到三岁,孤儿院的阿姨们因为我心力交瘁,后来,院长托关系找了个武当山的道士,道长说我八字纯阴、命中犯鬼,于是将我带到了武当山修养。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知道每夜哭泣会招人厌烦,也就不再哭了,可是每一夜,我都能感觉到,有不干净的东西在我房间里。”
      宓遥点点头,“你八字不好,又缺一魂一魄,天然招鬼,这个我并不意外。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别误会,按理说,你这样的命格,能活过三岁都是要烧高香的,是武当山的人帮了你?”
      阿真点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师父为了我的确煞费苦心,我的住所在离三清道观最近的地方,房间里从窗户到墙上都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镇邪的符纸。可是我总感觉,这些在真正强大的妖魔鬼怪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我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是因为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耐着性子听了一晚上终于听到句有用的话,宓遥道:“你知道它是谁吗?”
      阿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得到,他是一只魔,而且,是一只相当厉害的魔。”
      “魔族在百年前刚刚诞生,它们无前世、无来生,因执念而存,怨消则魂灭。而且大多数的魔族,都对人界有着深沉的怨恨,迄今为止,我还从未听说过有魔族会跟人类牵扯不清的,阿真,你确定你的感觉是对的?”
      阿真郑重地点了点头。
      宓遥看着她,从怀中掏出那个形状奇怪的相机扔了过去,“因缘镜借你了,只是这破镜子时灵时不灵的,能不能看到你的前世,还要看你的造化。”
      阿真接过,感激道:“谢谢师姐。”
      “大老板。”宓遥转向成原,问道,“你家里这么大,有没有影音室啊?”
      成原脑袋上缓缓浮起一个问号,“要影音室干嘛,难不成这玩意儿还能投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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