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叹》柳昔以

13、纪渊

　　因为实在太困，秦深又怎样都不肯告诉他，谢回洲决定先回酒店睡一觉，晚上再说。

　　秦深中午照常约徐佳异吃饭，却被她告知今天没空，因为和朋友有约。

　　朋友......？
　　打排球那个？
　　还是拍她背那个？

　　或许是两个都有，因为徐佳异说她今天中午和晚上的空闲时间都有安排。

　　纪渊家里有两个印刷厂开在东北部这一片，他原先也住在这附近，所以才能和徐佳异当上同学，又变成朋友。是后来条件好上加好后，为了生活更便捷，纪渊一家才搬到市中心附近住的。

　　虽然都是从长辈开始就经商，但纪渊没像秦深一样全权接手家里的生意，他家里人也没有让他从商的想法，而是打算将厂房连公司一起卖掉，或者是聘请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

　　但纪渊还是会时不时地到工厂里边看一看，正好徐佳异在风颂上班，顺路，他便来看望徐佳异。

　　两人在风颂附近找了间茶餐厅，这个时间点，里边的客人基本都是附近居民、学生、上班族。

　　“除了上一次去洲际吃饭，你想想，你再愿意出来是什么时候了？”纪渊说，又屈指弹在徐佳异脑门上，“忙忙忙，饭都不吃，哪天晕倒在街上，没人理你，你就知道尴尬了。”

　　“哎呀。”徐佳异化了妆，不好揉额头，又有点痛痛痒痒的感觉，手指还是覆在了额头上，“那本来就是有工作嘛，工作室里有，出版社里也有。”

　　纪渊白了她一眼说：“忙，忙到错过了大红包，后悔吧？”

　　“什么红包？”徐佳异端起眼前的冻柠茶，正想喝，被纪渊拿走了。

　　“这是我的。”纪渊放了杯热奶茶在她面前，“这才是你的。你妈给你的呗，还能有什么红包。她说唉，加一怎么最近都不来家里吃饭了，搞得我想给她包红包都没机会！”

　　徐佳异被他模仿妈妈说话的语气逗笑。

　　“是你私吞了吧，不然我觉得......我妈会交给你，让你偷偷转交给我的。”

　　“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是大红包。”纪渊说，“想收就自己来家里收，别天天窝在那翻个身估计都能撞墙上去的小地方。”

　　“唉，知道了，下周就放假了，回老家过年之前我会去的，或者从家里回来，上班之前，我会去的，毕竟过年呢！”徐佳异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划出厚度，“我妈去年可是给了我两个这么厚的。”

　　纪渊惊讶道：“我去，徐加一，你才是她亲女儿吧，你知道她给了我多少吗？两百，就两百，说微信红包只能转两百。”

　　徐佳异笑着摇头，叹气道：“哎，没办法，讨人喜欢的小孩是这样的，谁让徐加一的成绩比你好呢。”

　　纪渊作嫌弃样睨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再说我就要去做亲子鉴定了。”

　　徐佳异笑着捏住杯中的吸管，习惯性地搅动奶茶，正想喝一口试试温度，又听见纪渊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徐佳异便继续手里的动作，方便自己语出惊人。

　　“最近在谈恋爱。”

　　纪渊果然被呛到，徐佳异赶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干嘛？我都多大了，谈个恋爱还能把你吓着。”

　　“不是。”纪渊挥挥手，用纸巾捂着又咳了声，“和谁啊？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连我都不知道？”

　　“就......以前的高中同学啊。”徐佳异说得支支吾吾。

　　纪渊当她在扯谎，沉默着把纸巾团成团，又用新的一张包起来，丢进用于装残余的碟子中。

　　“所以你打算带他一起参加顾希的婚礼，对吧。”

　　正好服务员把两人点的东西端上桌，徐佳异便收声，隔了阵才说：“那肯定啊。”

　　纪渊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徐佳异直视他说：“有什么好好奇的，我们关系好成了这样都对对方无感，不就是因为我们很像吗，像到有时候看见对方做了蠢事就会一边想拍死ta，一边庆幸自己没被拍死。”

　　说着说着，徐佳异还蹙起了眉头。

　　纪渊笑了声，“对啊，所以我每次想把你拍醒的时候，都不知道从哪拍起，因为我也是这个死样。”

　　“唉，你比我好点。”徐佳异说，又抽了张纸巾，捻着边角，抬起头，拭去眼尾的泪珠，怕它滚落下来会弄花她的底妆，“不过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别说这个了，说得我也想哭，时间很慢好吗。”纪渊又给她递纸巾，“而且长大真不好玩，我现在就像小时候渴望长大一样，希望早点寿终正寝。”

　　徐佳异接过来后，笑道：“你好歹还有点可能吧，曲未央看起来不像是要结婚的样子。”

　　“所以说啊，你妈不是催我结婚吗。”看着手里几次三番都没送进嘴里的勺子，纪渊干脆放下，背靠椅背，有些颓废地说：“早知道不来找你吃午饭了，咱们应该去吃晚饭的。”

　　“那晚上再去呗，但是我不能喝酒啊，我还有......”

　　纪渊抬眼看她。

　　“没办法嘛，之前出版社交给我的稿子还没处理完呢。”徐佳异放轻语气说，“就这一回了，等把译稿交上去，校对完，没我事了之后，我就不接这些了，老实待在风颂，攒点钱。”

　　“你想好去哪了吗？”纪渊又坐直身，双臂交叠着搭在桌面，靠近了她一些。

　　“还能去哪呢？回德国吧，但我不去慕尼黑了，我打算去......柏林？或者汉堡，科隆，都有可能，去维也纳或者苏黎世也说不定，不知道，还没这么快，至少还要一年，到时候再说吧。”

　　纪渊想说话，被徐佳异抢先：“我会告诉你我在哪里的，好吗，不会消失的。”

　　纪渊点点头，又有些烦躁地说：“哎，真是越看越想敲你脑袋。”

　　徐佳异握拳朝他挥了挥，一脸凶相。

　　秦深交到徐佳异手上需要译成中文的文件并不复杂，却给了她一周的时间，徐佳异有把握，就不着急，把出版社的工作也带到了办公室里，一会儿翻译一个，给大脑转动的时间。

　　但她也不敢将自己的消极怠工展现给其他同事看，因为她上周和秦深同时消失了两天，她有点“做贼心虚”，总担心会被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尽管没有听到有人说什么闲话，或者是看见不对劲的表情。

　　所以吃完午饭，徐佳异就回了办公室。

　　下午准备下班的时候，徐佳异纠结要不要通知秦深一声，但又不记得他有要求过这一点，遂作罢，拎着包下楼。

　　她把文件什么的都留在办公室里，为的就是今晚能全心和纪渊一起吃饭，她确实很久没有认真地和朋友一起吃饭了。

　　徐佳异到停车场的时候，她边上的停车位已经空了。如果那是秦深固定的车位，那说明他现在离开风颂了，徐佳异松了口气。

　　晚饭地点是纪渊定的，就在徐佳异家附近。

　　徐佳异到的时候，纪渊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她了。

　　“别让我听到你又说什么还有工作，或者公司有事，需要先走啊，不然我会让你买单的。”纪渊警告说。

　　徐佳异大方地把自己的包给他看，“里边什么都没有，哦，就一个粉饼，一支口红，手机在我手里。”

　　纪渊接过包放在了自己身旁。

　　徐佳异越长大越不愿意和人交际，不分性别，所以朋友只剩初中认识的这几个，和高中交好的那一个，但高中好友现在在南非，徐佳异很难见到。

　　至于谢回洲口中的那几个艺术生朋友，不过是徐佳异人生中的过客。她们不是一路人，徐佳异知道，所以没法和她们交心，双方只适合当酒肉朋友，而脱离集体后，徐佳异并不需要酒肉朋友，自然就和她们断了联络。

　　纪渊算是唯一一个不会让徐佳异觉得不自在的异性，因为两个人认识太久了，又没什么歪心思，哪怕上学那会被老师误会过无数次“早恋”。

　　怕纪渊主动问起她的恋爱对象，徐佳异决定先发制人，一坐下就开口：“曲未央最近在干什么？”

　　纪渊果然熄了气势，垂眸为她倒水，“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呢，你不是能看到吗。”

　　“啊......是啊，她也是闯出来了，连我都知道她，估计国内没多少人不认识她了。”

　　纪渊抿唇道：“何止国内呢，她都打算进军欧美市场了。”

　　“听说很不容易哦？”徐佳异反问道。

　　纪渊笑说：“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偷偷关注她啊。”

　　徐佳异摇头：“没有很偷，我是直接在网上看的。”

　　纪渊被她反驳得接不上话，噎了会，徐佳异便笑话他。

　　轻咳了声，纪渊说：“你别以为你提起她，我就能把中午的事情忘了，你先告诉我和哪个同学谈了先。肯定不可能是席英杰了，那就是......打篮球那个？”

　　徐佳异白了他一眼说：“那是练跳高的好吗。”

　　“啊......那就是他了，居然这么容易就诈出来了。”

　　徐佳异否认：“因为不是他。”

　　“那还能有谁？”纪渊回忆了会，“你们班那个......”

　　“你神经病。”徐佳异骂道。

　　“哦，我记错了。啧，你说你是怎么在这么多选择中坚定地吊死在另一个上的呢。”

　　徐佳异轻飘飘地说：“你呢。”

　　纪渊默默地将手机递给她，“你扫码看看要加点什么。”

　　徐佳异笑着接过来。这间餐厅要先付费后下单，徐佳异加了两样菜后，问纪渊的支付密码。

　　“不知道就别吃了。”纪渊说，“还能给我省点。”

　　徐佳异一边输密码付款，一边说：“唉，不吃，晕倒在街上没人理我，那可怎么办啊。”

　　纪渊说：“你不要以为外面人多，我就不会揍你了啊。”

　　徐佳异哦了声：“你不要以为我工作忙，没空去家里吃饭，我就不会和我妈告状了啊。”

　　纪渊决定不和她讲话了。

　　两个人都没点酒，因为都没有打算喝醉，而且喝酒太误事，他们就两个人，还都开了车，实在不方便。

　　徐佳异平时沉默寡言，但在好朋友面前，她有聊不完的天，两人几乎是刚结束一个话题，就很自然地开始了另一个。

　　笑得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徐佳异端起水杯喝水。

　　恰好她的手机开始震动。

　　纪渊看了眼，疑惑道：“秦深是谁？”

　　徐佳异喝水的动作僵住，任水杯遮住她的鼻子和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