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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长亭殿是盈帝的宠妃蕙妃,所居之所,在宫中西南一隅。殿前种着棣棠花,夏日里明黄色一片,美得很。只是这长冬里,花期已过,只剩光秃秃的泥土和长在上面的一些枯草。殿旁的柏树倒是长得好,依旧长青。

      蕙妃站在殿中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象,眼神落寞,然后落下泪来,泪珠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划下一道泪痕。

      她皮肤雪白,瓜子脸上每一个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鼻子秀气小巧,双唇圆润饱满,有一双颜色独特的浅灰色眸子,看上去总有一种迷离之感。

      “娘娘,别站在那了,吹风了,冷。”说话的是蕙妃的贴身宫女秋儿,她听见窗外风起的声音,便出声劝道。

      一阵风挟裹着寒意扑面而来,她抬手用手绢擦了擦泪水,吸了吸鼻子,嘴唇微张,小声说了句:“好。”她的眼眶还有泪光,冲秋儿笑了笑,转身往殿中放着暖炉的桌前走去。

      秋儿走上前关上了窗子,风吹打过来,吱呀呀声响起。

      每年冬天,蕙妃总会触景伤情,因为白雪总是让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冬,那个她国破家亡的冬。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辰军攻破了都城,大军往皇宫压来,宫内乱成一锅粥,宫人四散而逃,皇家已经没有了皇家的模样,像是狂风暴雨之后,一艘即将没入大海的船,大势已去,天要亡你之时,无力回天。

      那时候,尚且六岁的蕙妃,还是梁朝的蕙姝公主,在金銮殿中嚎啕大哭,看着兄弟姐妹一个个的死掉。

      “敌军破城,梁朝亡了,亡了!国虽亡,名节犹在,你们是朕的子女,要以身殉国,不可落入敌军手中受辱,就让为父,送你们一程。”她的父皇手握长剑神情肃穆一字一句地说。

      她的大哥哥跪在地上,对着父皇磕了一个头,说:“父皇,敌军破城,我朝大势已去,万千将士为大梁捐躯,儿臣是大梁的太子,亦懂这殉国的道理。”说完站起身,拔出了佩剑,架在自己的颈边,决绝地一抹,鲜血喷溅而出,她的大哥哥瞬时倒在地上,鲜血从他颈部不断流出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像一朵不断变大的血红色花朵。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只有六岁,是这些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只知道哭。

      她的二哥哥亦对着父皇磕了个头:“儿臣谢父皇养育之恩。”然后拿起地上沾着鲜血的剑,一样在颈部一划,慷慨赴死。

      然后是她的三姐姐。

      她的三姐拿出了一瓶毒药,声泪俱下地说:“父皇,蕙和自幼怕刀剑,便准备了这瓶毒药。九泉之下,蕙和和两位哥哥等着父皇。”她说完将瓶塞拔出,丢到地上,那颗瓶塞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血泊里,血泊上瞬时荡起了波纹。她的三姐姐闭着眼睛将毒药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那毒药是什么味道,只知道,肯定不好喝,因为她三姐姐的表情非常痛苦。

      不一会,她的三姐姐便脸色发白,口吐鲜血,捂住肚子在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最后,就是她自己。哥哥姐姐都十几岁,而她只有六岁,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她不懂国破家亡是什么,只知道死了人,她害怕,只是哭。

      “蕙姝,过来。”她的父皇泪流满面却对她笑说。

      她不动,只是站在原地哭。

      她的父皇便步步走近她,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看见那宝剑的银光,她害怕至极,步步往后退。

      “无用!你看看你的哥哥姐姐,你怕什么?!你是我的女儿!你怕什么?!过来!”她的父皇从来没有这样怒气冲冲地对她,她哭声更大了,她从来没有哭的那么大声过,像是喉咙都要撕裂开来。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同时刮起了大风,像是老天爷也要为这位悲情帝王送行一样,鹅毛般的大雪飘进了大殿之中,像是为逝者送行的冥纸。

      她看着父皇举起长剑,眼看就要砍下来之时,一支箭从外面射了进来,直直插进了她父皇的心口,她父皇瞪大双眼,想要回头,却没有了力气,倒在地上,剑也随之“叮当”一声掉落。

      “父皇!”她这时候才哭喊出声,可是无用,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了。

      梁朝的最后一位君主,死于一支流箭。

      密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辰军攻到了金銮殿,她看着这些拿着刀剑长矛的将士们,只是扑到了她父皇身上,摇晃他,似乎这样能让他死而复生一般,这是一个六岁孩童能做的所有。

      梁朝的蕙姝公主,是梁朝皇室唯一的幸存者,被辰军送到了高祖皇帝面前。一个六岁的小女娃,该如何处置?

      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有人说杀,以除后患。有人说,留她一命,彰显高祖仁慈,以安抚辰朝遗民。

      民间都说梁朝皇室有风骨,皇后带领后妃于宫内玉渊湖投湖自尽,皇子公主于金銮殿皇帝九龙宝座前自戕殉国,唯独留下了一个年幼的蕙姝公主。

      她记得她被关到了一个间房内,哭到眼泪干了,头脑发懵,一片空白,只是呆坐在地上,好像没有了感知。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留着长胡须身材消瘦的男人带着一个比她稍微长一点的男孩走了进来,问她:“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看着这陌生的面孔摇了摇头。

      “你的父亲被辰军杀死了,你可想报仇?长大了,有朝一日,杀了辰朝的皇帝报仇?”那男人开口问。

      她那时候不懂,只是本能地摇了摇头:“我不杀会人,我蛐蛐都不杀。”

      那男人听她这么说,笑出了声。

      他又问:“你的国家破灭在辰朝皇帝手中,你的父兄姐妹都因此自尽,你作为公主,竟然不想杀他?”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梁朝覆灭,我就不是公主了,怎么能以下犯上去杀皇帝?”

      “你小小年纪,却如此清醒,实在难得。”那个男人看着她,又低头身边的男孩问:“盈成,你有何看法?”

      那个年纪约莫十岁的男孩开口道:“儿臣看她并无杀心,只是一个六岁的女娃而已,留她一命可以向天下彰显父皇的仁慈。”

      她面前的男人就是辰朝的高祖皇帝,他身边的男孩就是当时的太子孟盈成。

      她的一句话,救了她一条命。

      高祖皇帝没有杀她,让她留在宫中,同时昭告天下,高祖仁慈,留前朝蕙姝公主在宫中生活,前朝遗留军民,都是高祖的子民,若归顺辰朝,前事既往不咎。梁朝在西北负隅顽抗的一支队伍,便归顺了辰朝,最后一点残余兵力完全消散。

      自此这天下彻底改朝换代,蕙姝公主在宫中再无人称她公主,都叫蕙姝或者前朝那个。十年以后,孟盈成登基,她被封为蕙妃,蕙姝这个名字再无人叫过。

      世上只剩蕙妃,再无蕙姝公主。

      “皇上驾到。”长亭殿外,宫人喊道。

      这一声打断了蕙妃的回忆,她匆忙起身,走到长亭殿大门口,迎接盈帝驾临。

      盈帝从皇后宫中气匆匆地拂袖而去后,就直接起驾去了长亭殿来见蕙妃,他最钟爱的蕙妃。

      “恭迎陛下。”蕙妃跪在地上请安,她看见自己面前盈帝的鞋履被雪水打湿了,有斑驳的水渍,想是走的有些急。

      “快起来。”盈帝躬身扶起了她,她娇柔的手,在他的手中就像两块羊脂玉一般,他轻轻摸了摸。

      “陛下今日怎么来我宫中了,不是今日该去皇后娘娘宫中吗?”蕙妃奇怪问。

      盈帝叹了一口气:“不说也罢,她宫中我是不想再去了,嚣张跋扈。”

      听他这么一说,蕙妃心中明白了几分,劝说:“皇后出身高贵,总有些脾气。”

      “嗯,她是比我这皇帝还要高贵,才能如此放肆。”盈帝看着面前娇弱的美人,心中宽慰了几分。

      他牵起蕙妃的手,往里厅走去,边走边说:“你这宫里不够暖和,让宫人多给你搬些暖炉来。”

      “刚才臣妾开了窗,进来些冷风,殿中才冷了,我宫中的暖炉一向是够的,多谢陛下关心。”蕙妃轻声说。

      蕙妃身上穿着淡青色的锦缎深衣,除了头上的一根玉簪,没有其它首饰,看起来沉静素雅。

      “那便好,朕怕你冷了,一到冬天你身体就不甚好,朕担心的很。”盈帝摸了摸她的脸颊,将她揽入了怀中。美人入怀,盈帝心中刚才的不悦已被抛诸脑后。

      卧榻之上,盈帝亲吻她雪白的脖颈,用手抚摸她柔软的身体,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的颤动,她的身体马上要溢出来了一般,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微微咬住下嘴唇,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盈帝将她的手轻轻拿开,看着她。

      她微红的面颊,如少女一般娇羞,灰色的眸子半眯着,更显魅惑。

      蕙妃作为一个公主是不幸的,但是作为一个妃子,他得到了辰朝新帝几乎全部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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