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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惊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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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的女孩子疏离地叫他沈先生,沈泽清仿佛能看见她缓缓低着的脖颈,是一只手就能围住的脆弱,顺手能将人擒在怀里。
酒和茶,清明与混沌的两种极端。
酒茶同样像是燃烧着的金色液体,在体内催化着宿主分道扬镳。
“梁矜,你要怎么谢我?”
沈泽清的的唇停顿着吐出这几个字,打着领结的衬衫隐约闻着都有甘醇的酒香,酒烧心肺,他薄薄的眼皮阖拢。
“你喝酒了?”梁矜贴着手机才听到沈泽清说的什么,断掉停住的沙哑音节让她立刻做出了判断。
悄悄塞了一口寿司的万乐菱快快地嚼完,张大嘴巴对拿着自己手机的梁矜噤声问:“真的?”
梁矜点点下巴,万乐菱想着要不要把手机拿回来,正常的小舅舅脾气就不怎么好,喝了酒后谁要是敢打扰他,分分钟将人扫地出门。
除了十万火急之事,轻狂如万大小姐,一般也是有多远躲多远。
思来想去,她跟梁矜做口型说:“你顺着他说,顺着他说。”
顺着他说,沈泽清一会儿清醒点了,就把电话挂了。
梁矜难受地咬唇,清醒的沈泽清她都无法应付,这人才高势大,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从来都不顾及别人。
“你那么聪明,想不到怎么谢我。”沈泽清把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凉风掠过芭蕉玉兰,吹得衬衫荡起褶皱。
梁矜依旧不肯说出半个字,男人唇畔微不可察地溢出笑意,撩得人心里发慌。
“沈先生,您好好休息。”梁矜又没要他帮,这人分明吃醉了酒戏弄自己。
梁矜不想跟人说下去,沈泽清一直挂人电话,这回在她跟前栽了跟头,在被推给万乐菱之前,沈泽清的背靠了下去,睁开眼睛,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似乎要拒人千里之外时,他说:
“梁矜,叫我沈泽清,算是你谢谢我了。”
将电话还给万乐菱电话后,这句话的尾音正好传到梁矜逐渐离开的耳朵里。
她也曾以为自己能熟悉到叫彼此的名字,沈泽清却打破了梁矜的认知。
可他不像是那些来找年轻女学生的有钱人,沈泽清从来不说:“梁矜,我有很多钱,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也不像是沈颂年,看上了她便开始围追堵截,送上各类奢侈品,那些东西的价格够梁矜交几次学费,她当然没收却为此得到流言和苦恼。
沈泽清总是在梁矜要与他彻底告别后适时出现,渗透一般推掉梁矜的心里防线。
那头沈泽清不知嘱咐了什么,万乐菱哦了一声,等她再看时,电话页面已经结束。
“我小舅舅说了什么?”
“没事。”梁矜轻轻地回,喝掉茶杯里最后一口茶,结果更清醒了,方才那些话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她脑海里。
“委屈你了,跟他说话太费脑子。”万乐菱擦擦手,将手里放回包里,“下次我让我妈跟我打电话,都跟她说了几次了,不要找我小舅舅。”
还不是万乐菱对沈泽清的命令不敢不从,家里离了小舅舅,谁都拿捏不了她。
家里其他人撒个娇一准好了,万夫人觉得不行,时不时用沈泽清挫万乐菱锐气。
“我去趟卫生间,等会我。”
万乐菱在包里找出了纸巾,她不喜欢用卫生间自带的纸巾,那两条鳄鱼皮手提包的袋子就这么开在外面。
这包的带子扣来扣去麻烦,只拿这包装东西的万乐菱自买回来后就没好好扣上过。
服务员给罗书语账单,一打开是一条长长的发票,她看也不看地刷卡付了帐。
踏着木屐的服务员躬身点头,感谢她们的光临,罗书语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服务员的讨好。
等下一批客人之前,这屋子里是如此安静,造型精巧得五花八门的盘子送了下去,木桌子立刻空旷起来。
本来是一次恰好的机会,罗书语居然没奚落梁矜几句。
或者,罗书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梁矜和万乐菱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梁矜后来才知道那天罗书语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将她的舍友姚倩骂的得无所遁形,不过,这点梁矜还是很认可她的。
不管怎么说,罗书语看出梁矜非要攀龙附凤,和万乐菱一起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她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判断似乎是错了。
高傲让罗书语说不出抱歉,但她不会再继续错下去。
万乐菱出来,三人茶足饭饱,两人先送梁矜回了宿舍。
低调而奢华的豪车在京大招摇过市,车上万乐菱和罗书语像是都见惯了路人频频的注目。
“你干嘛要对她恶意那么大?你难道真喜欢沈颂年啊?”
万乐菱突然问起,罗书语一撇嘴,“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到时候挑结婚对象不挑沈颂年挑谁。你难道狠心让我嫁到外地去?”
“当然不是,还是嫁到本地好,至少有家里人照应。”两人的婚姻未来都是由家族安排的联姻,既然都是联姻倒不如选个最合适的,要说多喜欢多爱,罗书语其实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觉得梁矜好,”罗书语叹口气,“乐菱,我见过太多好人变成坏人,长到这个年纪,我就要该现实。”
人都是会变的,梁矜现在不喜欢沈颂年,以后保不准,同样罗书语也怕她抢走万乐菱。
罗书语十几年来过得安逸,长大后担心安逸的生活不稳固,她自然对一切不稳固的因素都很警惕。
“不会,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万乐菱承诺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罗书语鼻头一酸,“干嘛忽然煽情,在梁矜面前还凶我来着。”
万乐菱无奈说:“我再不凶你,你都要钻牛角尖里了。”
罗书语沉默,心底的那点气无所影踪。
“行了,咱们几个一块儿长大,能有什么事。”万乐菱拍着胸口保证,罗书语立刻笑了出来。
京大女生公寓,梁矜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盒糕点。
“谁给我的?”
梁矜拿起来看了看,是几块山楂锅盔,做成花的形状,牌子是燕京的老牌子,难买。
“是我,”吴若灵双手合十,“感谢梁大美女为我美言,你简直是勇气过人。”
她们出了行政楼辅导员就来找了吴若灵,钱交上了,学校出了公告这几天会完善系统,缴费出错的同学来找辅导员就行了。
导员问了她前因后果,吴若灵把在行政楼的事基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辅导员。
辅导员的态度马上就转变了,梁矜找上领导安然无事,不管有没有她有没有关系,领导都她解决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梁矜是个硬骨头,辅导员边不再多嘴多事了。
事情的解决快得梁矜无法想象,同时,这事也表明了沈泽清的背景深不见底。
梁矜收下吴若灵的礼物却没有心情吃,她翻开书本,展现出纸上勾勾画画的痕迹。
姚倩的床位拉着帘子,吴若灵的话叫她套出了十之八九,梁矜为何总是得老天眷顾,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梁矜最近和沈家走得很近,沈颂年的表姐,沈颂年的叔叔都和梁矜走得近。
姚倩打开聊天软件,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未通过,可她分明看到了梁矜的好友列表有万乐菱。
“梁矜,你晚上去哪了,怎么一下午都没看见你。”
姚倩的手摆开帘子,她如闲聊一般问着。
梁矜倏忽回过神,她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转账给梁晨的钱他没收退了回来。
那天,梁晨的高中照例要放假,他一拿到手机就能看见自己发来的信息才对。
梁矜微微转头,带着疑惑抿唇,蹙起的柳叶眉不耐,“你说什么?”
姚倩被下面梁矜的冷酷惊到,她的手攥紧了帘子,反倒沉默起来。
吴若灵刷着手机抬头回:“我下午不是跟你说过了,难道你忘了。”
姚倩合上床帘,声音藏匿其中,她尴尬地扯扯嘴角说:“是的,我想起来了,梁矜和乐菱学姐一起去吃饭了。”
舍友自问自答,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
梁矜只打开手机,梁晨没给她发过消息。
问了妈妈一句,手机那边半天回了话,她说一切都好。
梁矜料想梁晨大概不好意思收她的钱,于是关上手机,将视线聚焦在书本上。
开着一盏小台灯,梁矜看完文献修改完了论文睡觉,她明天要去万象书店兼职。
书店的书香气息浓厚,抬头是高高的多层书架,店员踩着梯子,布局仿佛使人身处在底蕴深厚的图书馆。
梁矜抱着塑封的书本,这是一本外国文学,因为不安,她甚至无暇顾及这本书的包装是否损坏。
手机里发来信息,梁矜将书放在平台上,她急切地想看是谁发来的信息。
“矜矜,家里出事了。”
梁矜的心里的石头落地,但石头滚着滚着坠入了山崖,碎裂的声响静止。
走在楼梯形的木梯子上的脚步滞后,梁矜把书送给同事,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是软的。
她跑到卫生间里打电话,而妈妈田芝的电话在梁矜没跑进卫生间之前就打来了。
田芝红着眼说:“矜矜,怎么办,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给你打了电话。”
“妈,你慢慢说”
“你爸爸的账出了问题,那边银行要还,亲戚也跟着焦急觉得我们还不上了要我们还钱。”
“梁晨呢?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给我回信息。”
那么多钱,现在根本就还不起,能拖就拖下去。
“你弟弟他在学校受了欺负,他动手打了同学,那边要家长要报警。矜矜,你弟弟还没考上大学,他不能有案底。”
梁矜的手撑在冰凉的洗脸池上,大声质问:“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想着不要让你担心,我和你爸以为赔他们一些钱就能解决。矜矜,我们没办法了……”
田芝捂着脸哭泣,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有来找梁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