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悦光》溯水渡舟

45、无所畏惧

　　陈悦和夏予谦正式成为了邻居。

　　陈悦在网上订购了不少绿植，大到一米多高的金钱树，小到迷你多肉。

　　她在自己家放满了各种生机勃勃的绿植。夏予谦把两人的钥匙各自备份了一把“以防万一”。陈悦顺手把夏予谦家装扮了一番。她每天去夏予谦家给这些绿植浇水，夏予谦享受这样的亲密，他告诉陈悦，她可以在他家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夏予谦目前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他同意给三个学生暑期补习。很多老师在暑期会开设补习班赚钱。夏予谦不缺钱，他这三个学生都是父母熟人介绍的。

　　夏予谦抱怨过几次自己一时心软同意了这事，陈悦阻止了想反悔的夏予谦：“我除了伺候这些花花草草，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你不用每时每刻陪着我，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错啊。”

　　陈悦下定决心重新开始自己的音乐之路。

　　如果她快离开这个世界，她希望自己可以留下一些作品，证明自己存在过。她已经接受了死亡，她同时惧怕死亡，她希望自己的一生不至于一无所成。

　　结婚前，陈悦把所有的手稿留在了自己家中。她再次拿出这些手稿，决定精心打磨每一首歌。她不在乎这些歌是否有机会被正式发行，或者仅仅以她个人的身份被上传到网上。她专注于自己的音乐创造，这是她的价值。

　　夏予谦买了一把非常昂贵的吉他送给陈悦。他不懂怎么选吉他，联系了秦嘉铭。

　　秦嘉铭收到夏予谦的信息，非常意外，他们至少五年没有联系了。

　　他偶尔想起陈悦，替她感到惋惜。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别人，秦嘉铭总是抱着“人各有命，随遇而安”的心态。前几日看到微博热搜，他怀疑过自己的选择，问过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强硬一点，劝陈悦不要放弃，不要走那条路。

　　他考虑过联系陈悦，又觉得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作了罢。

　　秦嘉铭听夏予谦说陈悦需要一把吉他，他是激动的。他如今是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如果陈悦身体好转，愿意复出，他一定鼎力支持。他从业那么多年，陈悦绝对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歌手之一，他不希望陈悦的天赋被埋没。

　　夏予谦表示，陈悦目前还在接受治疗，没有复出的打算。秦嘉铭有一点遗憾，他三番五次地叮嘱夏予谦，如果陈悦复出，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现在有能力，有资源带领陈悦，把她追求的摇滚精神，发扬光大。

　　秦嘉铭帮陈悦找了两把吉他，一把电子吉他，一把木吉他，满足陈悦对民谣和摇滚的喜爱。

　　秦嘉铭问夏予谦，他现在和陈悦在一起了吗。他不清楚这两个人是如何从青梅竹马走到一别两宽这一步，又是如何再次相遇，这里面应该有许多不被外人道的艰辛。

　　夏予谦摇摇头：“没有在一起，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为了满足一下你的八卦欲，我对我们现在的关系很满意。”

　　秦嘉铭祝福陈悦早日康复，祝福陈悦和夏予谦有情人终成眷属。夏予谦把两把吉他放进车里，朝秦嘉铭挥挥手：“借你吉言。”

　　陈悦试了试这两把吉他，明显不是夏予谦随便去店里选的。夏予谦向陈悦转达了秦嘉铭对她的看重和期望。

　　陈悦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再一次让秦嘉铭失望。还有人记得她，真好。

　　暑假期间，夏予谦不用每天去学校报道，空闲的时候帮陈悦跑腿。他喜欢听陈悦的指挥，这说明陈悦还有挂念的事情，她想活着。他替陈悦去她的花店视察；给她的奶奶扫墓；每周给阿姨不同的菜单，变着花样地给陈悦准备吃的。

　　他唯一不允许陈悦单独出门，万一有个好歹他又不在身边，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微博热搜持续发酵了两个礼拜，夏予谦和陈悦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件事。夏予谦暗地里关注着微博上的舆论走向，陈悦卸载了微博。

　　陈悦问过夏予谦：“如果别人知道你的好朋友是陈悦，微博热搜上的陈悦，会不会疏远你？”

　　“那就让别人认识真正的陈悦，大家都会喜欢你的。”夏予谦的回答总是这样令人安心。

　　陈悦以前觉得夏予谦这样的性格，阳光积极，温文尔雅，谦逊知理，是受益于他的家庭和一帆风顺的人生经历，这话只对了一半。和夏予谦互相敞开心扉的陈悦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即使在逆境中，他依然从容不迫地应对。

　　怪不得心灵鸡汤劝人乐观，乐观的人总能想到办法把日子过好。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冯俊远和他的母亲突然找上了门。陈悦搬家的第一天便给冯母发了一条信息：“我搬回自己的公寓了。如果你们愿意离婚，随时联系。”

　　她没有收到冯家的任何回复。离婚的事宜她相信夏予谦和周若水多过自己，她耐心地等周若水帮她找律师，不急着和冯家联络。

　　冯母让司机拎着一堆保健品一起跟了上来。看得出来，她是经过一番精心地打扮才出门的，裁剪合身的连衣裙，价值不菲的项链和耳环，全球限量的稀有皮手提包。

　　夏予谦在家里准备下午的家教课，听到对门的动静，从猫眼里瞄一眼。他不认识冯母，他猜到是她。她看上去并没有因为陈悦“离家出走”而担忧，更像是上门谈判的。

　　夏予谦给陈悦发了一条微信：“我看到你婆婆来了，要我过来帮忙吗？”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适，明眼人一眼就能猜出他和陈悦之间的关系。

　　“我会处理好的。”

　　对于陈悦来说，夏予谦和周若水对她精神上的支持更加宝贵。她决定了再试一次，不能辜负这两人为自己做的事情。

　　冯母进了陈悦家，打量了一下装修简陋的公寓，蹙了蹙眉。周若水和夏予谦考虑过把公寓的墙重新刷一遍油漆，换上新的家具，担心化学物质对陈悦的影响，暂且作罢。

　　冯母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陈悦坐过来：“不用招待我，我给你送点礼品，说几句话就走。”

　　陈悦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冯母开门见山道：“你现在住的小区和我们家的房子根本不能比。你如果搬回去，我们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如果不搬回去，那我也不会同意你们离婚的。我们冯家没有欠你，待你不薄吧，给你妈妈的钱，给你治病的钱，前前后后花了多少。我们冯家丢不起离婚这个脸。”

　　“我只有一句话，我不会搬回去，如果你们想离婚了联系我。”这是周若水教她的，她说在找到律师之前，面对冯家，不断重复自己的诉求即可，财产分配和离婚手续，通过律师处理比较稳妥，陈悦自己和对方谈，势单力薄。冯家应该不会预料到陈悦会找律师，这样最好，他们不会提前处理财产。

　　周若水想帮陈悦争取一切她应得的权益。陈悦不懂婚姻法，她唯一明白一点，和离婚有关的事，她少说话，免得坏事。

　　冯母没有继续劝陈悦。和周若水猜测的差不多，她一心认为陈悦暂时闹了别扭，想不开，等她意识到自己离开冯家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会乖乖回去。

　　但凡陈悦和冯俊远表面上没有离婚，她在外人面前依然是对媳妇宽厚的婆婆。她的丈夫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情人，她从来不介意，她不相信真爱。她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丈夫事业有成，自己家庭美满。

　　“你自己想清楚。想清楚了联系我。”冯母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冯母走后，夏予谦立马去了陈悦家。

　　“我拒绝了她的提议。夏予谦，我以前遇到事情，总是想着接受，如果接受有好处就接受，这样是不是不好，其实接受就是屈服。拒绝真的很难，拒绝以后就是一个人。我是不是很软弱。”陈悦唯一拒绝的人是夏予谦。

　　她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活得小心谨慎，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到头来才看明白，她一直害怕的，是一个人生活，所有的分析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很多人做选择都是权衡利弊以后的决定。你可能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你的决定肯定基于一些需求，利益需求或者情感需求，一般两者都有。有的人比较幸运，有的人没有那么幸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不是结果不好就一定是选择不对。你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吗？之前的就当实验失败，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现在的选择，肯定是对的。”

　　夏予谦很少和别人谈及自己的想法，面对陈悦，他愿意把每一个小问题仔仔细细地解释清楚。

　　他做不了“霸总”，至少他不要成为周若水口中“没有长嘴”的男人。他自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坦白的人，有话直说，不内耗。

　　周若水打趣他：“你讲题的时候，一开始很仔细，后来认为我能理解了，开始跳步骤。你得理解下我这个学渣。我能理解是因为你讲的仔细。”

　　他反省过自己和陈悦的交流，他确实有很多想法没有和陈悦表达清楚过，没有仔细考虑过陈悦的想法。他不愿和陈悦之间有任何误会。

　　“你做了老师以后，话变多了。你以前很少和我说自己的人生感悟。”陈悦发现了夏予谦这一改变，“你以前聊天，都是一些发生的趣事、八卦之类的。”

　　“这样算是好的改变吧？”自己如果和陈悦开花结果，夏予谦势必要给周若水一份大礼。周若水没有想到，自己看电视剧瞎琢磨出来的恋爱理论，竟然歪打正着。

　　“嗯。感觉更加了解你了。你真的懂很多，有你这样的人带我，应该不会输了。我有问题，会主动问你的。以前担心你嫌我麻烦，我不是很聪明，很多事情想不明白。”陈悦去厨房，给夏予谦拿了一些零食。

　　“有问必答，包你满意。”夏予谦拆开一包饼干，是他最喜欢吃的零食，他自己懒得从淘宝上买，陈悦日常给他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