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悦光》溯水渡舟

21、摇摆不定

　　陈悦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陆陆续续接到了更多的面试邀请。她记下这些杂志和拍摄项目的信息。每晚，她在酒吧待到很晚，期待遇到那位摄影师老顾客。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陈悦没有任何酒吧客人的联系方法，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维护关系这样一件事情。

　　潜意识里，她认为所有的关系最后都不得已走向破碎，或者不再联系，倒不如顺其自然地任其发展。

　　陈悦知道自己读书不太行，担心自己错过好的机遇，又担心自己遇到不轨的人。她很想赚钱，凭自己的一技之长。

　　大约过了两周，摄影师老顾客再次出现。他之前跟着车队去青海采风，因而许久不出现。陈悦紧张地告诉了他自己拍摄广告时遇到的事情。他很确定地告诉陈悦，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她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

　　她把手机备忘录里近期给自己发过面试邀请的杂志名单给老顾客看。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她没有其他人可以问。

　　摄影师老顾客盯着陈悦看了五秒：“我叫Kelvin，姓顾。感谢你的信任。我之前在圈内做摄影师，小有名气。如果你遇到问题，可以告诉对方你认识我，顾凯文。”

　　陈悦不甚明白顾凯文是什么意思，这显然并非他的真名。自己如果遇到问题，提顾凯文的名字有什么用呢。顾凯文没有解释自己的背景，陈悦自觉不便多问。

　　顾凯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陈悦：“你真的很漂亮，纯天然的感觉，不矫揉造作，非常好。以前我没注意，我就是来听歌的。如果你想通过这条路进入演艺圈，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个名单上，有一些杂志社比较正规，你过去面试的时候就说，你和我聊过，我推荐你去面试。”顾凯文删掉了他不太推荐的杂志，把手机还给了陈悦。

　　陈悦意外顾凯文会给自己提供这么有用的信息。她不知道下次顾凯文什么时候再去酒吧，干脆把自己心中另一个疑惑问了出来：“如果我认真拍广告，会有导演看中我，让我去演戏吗？”

　　顾凯文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笑道：“这个全凭个人机缘。你只能做你能做的和你想做的。”

　　顾凯文不是导演，更无从预知陈悦的未来。他见过清清白白成功的明星，见过走捷径成功的明星，自然还有许许多多失败的人。

　　陈悦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将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她按照顾凯文的提示，去了留在名单里的杂志社面试。这些杂志社给的报酬属于正常范围，不算很多，不算很少。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是意外之喜。有两家杂志社最后邀请她拍摄一组内页和一组宣传广告。拍摄很顺利。

　　陈悦勉勉强强把买录歌设备的钱赚了回来。

　　和顾凯文聊过以后，她不再继续投简历。她打算等所有面试和拍摄结束，好好思考一下这条路是不是适合自己。她在论坛上看到不少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大部分人接到一个广告就属于很成功了。她们往往通过唯一一个广告结识时尚界或者娱乐圈的其他人，正式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

　　陈悦没有这么做，也许这反应了陈悦的潜意识。

　　她不否认顾凯文的猜测，自己的外貌很受欢迎。拍摄过程中，摄影师和杂志社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她很有表现力，很有张力，为这行而生。有一家杂志社明确地表示了，如果她感兴趣，可以作为长期合作的模特，给她介绍更多的拍摄工作。

　　她对于进入娱乐圈这件事情感到非常忐忑。她了解的越多，越不确定这是否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想赚钱保障自己的生活，却不想让自己面对太复杂的社会关系。

　　所有的人际关系都让她的精神处于不安之中。习惯性的悲观主义让她无法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她最终停止了这个取巧的方法。

　　她想作为一名歌手出道，靠音乐赚钱。她再次陷入迷茫。

　　她依然坚持在网上发自己的翻唱作品，即使没有溅起任何水花。

　　陈悦没有找到另一条可以尝试的出路，夏予谦找到了她。她和夏予谦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陈悦给夏予谦的生日祝福。他回了两个字“谢谢”。这样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关系才能给陈悦安全感。

　　他们在8月份的时候见了一面，约在江城的一家网红咖啡馆。夏予谦听室友说他们的女朋友平时喜欢去网红店打卡，陈悦应该会喜欢。

　　夏予谦先和陈悦汇报了自己的现状，包括大学第一学年结束，自己总共获得了哪些奖学金，后面三年有什么规划，要参加什么比赛和研究项目。

　　陈悦没有上过大学，不了解大学生活，听得云里雾里的，唯有一个劲地夸他厉害。

　　夏予谦还告诉陈悦，他爱上了徒步，经常和同学在京城附近爬山，晒黑了不少。怪不得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健硕了不少。在陈悦眼里，这样的他似乎更有吸引力。

　　陈悦没有什么要和夏予谦分享的。

　　她没有耀眼的成绩，只有失败的经历。她总不能说，自己在网上发了几十首翻唱歌曲，所有粉丝加在一起二十个不到。她总不能说，自己尝试着做平面模特，最后因为自己不想应对太复杂的社会关系而放弃。她唯一骄傲的事情是自己找到了花店的工作，给交社保，两份工资够养活自己。夏予谦毕业以后，随便出去找一份工作，都比自己强。

　　她笑着告诉夏予谦，自己一切都好，做着原来的工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夏予谦是来和陈悦告别的，他即将出国交换一学期。夏予谦不用特地来和她告别，他们本来见面的频率就不多。

　　夏予谦需要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和她见面。如果他的每一次邀约都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见面，他有预感，陈悦最终会不再和他见面。他要让每一次见面都有一个特别的意义，这样，他和陈悦的关系才能够维持下去。

　　他说不清楚自己在执着什么。陈悦似乎已经完全把他们之前的情愫放下了。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关于他们的未来的希望。或许，他就是一个执着的人，这是他的基因。

　　陈悦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咖啡店。咖啡店的墙壁上挂着不同名画的复制品，她认出了梵高的《向日葵》，走道边上和桌子上都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连卫生间里都燃着橙子味香薰。对她来说，星巴克算得上比较奢侈的地方。

　　她平时不喝咖啡，点咖啡的时候永远只点拿铁，她喝不惯太苦的咖啡，她不懂咖啡。

　　她感到有一点不自在，又找不到什么话题和夏予谦聊。她机械性地重复了一堆祝夏予谦一路顺风，前途无限之类的话。她看到一些女生在咖啡店里自拍，为了避免她和夏予谦之间尴尬的沉默，她让夏予谦帮自己拍一张打卡照。

　　夏予谦替她拍了很多照片，正面的，侧面的，近照，远照。服务员见状，走到他们桌边，热情地问他们需不需要一张合影。不等陈悦开口拒绝，夏予谦配合地把手机递给了服务员。

　　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夏予谦偷偷地设置成了手机的桌面背景。他的锁屏是一把吉他。

　　陈悦问夏予谦，为什么不拒绝。夏予谦开玩笑道，看服务员这么热情，他不好意思给对方泼冷水。陈悦选择相信。

　　夏予谦希望和陈悦的约会永远不要结束。

　　陈悦想不出还可以做什么缓解她的紧张和无措，借口说花店一会要进一批货，她必须得回去处理。

　　夏予谦把陈悦送到地铁站。他很想撒谎自己和陈悦同路，很可惜，陈悦在咖啡店问他接下去有没有别的安排时，他为了表示自己很空，说自己没有任何安排。他的家和花店不顺路。

　　在他们去地铁站的路上，陈悦看到一家花店。她买了一束满天星给夏予谦。

　　“这是送别礼物，好歹你也是出个国。你都特地来和我道别了。我经济不太宽裕，那家花店太贵了，进口的花我买不起，只买得起满天星。”陈悦把花交给夏予谦。

　　她没有说出口，满天星也代表纯洁，她始终记得她和夏予谦之间纯粹的感情，是她对夏予谦的感激。

　　“满天星也很漂亮，很可爱。你送的都好。”夏予谦受宠若惊地接过满天星。他不在意花的价格，他在意的是陈悦的心意。

　　一整晚，陈悦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梦半醒。她从梦中醒来，后知后觉地问自己，夏予谦是要完全和过去告别了吗，特地和她见一面，最后一面？

　　一直到夏予谦结束一个学期的交换项目，他们不曾见过面。

　　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们的联系方式早从企鹅号变成了微信。他们的联系频率也在一点一点减少。唯一让陈悦安心的是朋友圈里的点赞和逢年过节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