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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大当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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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寺里僧人要做早课,非得将染舟从佛堂正殿赶出来,有几个认得她,带着去了斋堂,又遇上姜岑。
斋堂地方小,两人索性合着一张桌子用了斋饭,寺中清寂,席间无话也不觉局促,只是搁了碗筷起身,倒不知如何称呼。
姜岑道:“马车就在外头,一起下山吧。”
染舟当他是客气,忙说不用。
姜岑却笑道:“昨儿扔你一个人在车上,到底是我卤莽,当是赔罪。”
染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也不推辞了。马车进了城,染舟借口嘴馋想吃核桃糕,便送她到聚宝街东头的南果铺子。
染舟下车,说谢谢,家在附近犄角胡同里,几步路走得回去。
姜岑说,后会有期。
车子继续往前,拐出聚宝街却停了,赶车的是岁笙,在外头道:“主子吩咐。”
姜岑沉声道:“跟着她。”
却说这头染舟匆匆跑回北郡王府,悄没声息打后门进,正赶上展烛焦急候着,一路引去兰姨处,匆忙洗脸更衣。
兰姨道:“此刻总该是清醒的?”
染舟道:“你看呢。”
兰姨笑道:“大公子早上醉颠颠地回来,被王爷一顿好骂。”
染舟道:“供出我来了吧。”
兰姨道:“这回没来得及,书房里跪着思过,王爷气头上,大夫人正劝呢。”
染舟苦笑:“还是得去认错。”
兰姨整一整鬓角:“我就不陪你了。”
“嗯?”
“晓得你哥哥那个德行,光顾着自己疯,”兰姨故意肃了神色,在染舟脸上轻捏一把,“小丫头多天真呀,难得跟男孩子去玩还被半路扔下,昨夜回来迟,喝多了头疼,在我屋里歇着,当心别说漏了。”
染舟闻言笑了,顺势挽过她胳膊:“束兰。”
“能推就推我身上,盈袖出去办点事,你那丫头借我用一会儿。”
于是夏染舟从束兰的院子出来,光明正大走到书房,矮了半截脖子踏进门,怯生生喊声:“父亲。”
夏顺背着手正在发火,数落到国丧才过,成何体统,云云,边上夏锦川被说得满脸晦气,见了她眼睛一亮,转瞬又灰下去。大夫人挥手示意她赶紧退下,夏顺却转过身道:“有事?”
染舟仍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将昨日之事招了,末了再道一句:“染舟起得迟了,方才听说父亲责罚大哥。”
夏顺打断她:“昨夜在你兰姨那里?”
染舟点头。
夏顺不语,大夫人见状便寒暄道:“怎么没一块过来?好几天没见着束兰了。”
染舟道:“兰姨身子不大舒服。”
展烛这丫头不失时机地赶来禀告:“兰姨娘吐了一地,方才晕过去了。”
夏顺皱眉,半句话没有就夺门而出,剩了一屋子人跪的跪站的站,不知如何是好。染舟也颇感意外,回头正瞥见夏锦川昂了脑袋,被大夫人狠狠一眼瞪,立马蔫了回去。
盈袖请了大夫来瞧,结果不出所料,诊出是喜脉。
束兰懒洋洋躺着:“是男是女无所谓,定要生得漂亮,跟哥哥姐姐一样上得了台面。”
于是北郡王脸上总算雨过天晴,嘱咐大夫人多照看些,顺道多拨了四个使唤丫头过来,其余几位姨娘也按次来探望过了,温言软语地赠些衣裳首饰。
染舟陪着在屋里坐了大半天,束兰见她一直没言语,便打趣道:“按说你这年纪,成亲也正好,改天我跟王爷说说,将来咱俩小孩子差个两三岁,还能玩到一处去。”
染舟回过神:“胡说什么。”
夏染舟理所当然以为,眼下成亲这等事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但她显然是以为错了,当晚夏锦川就过来跟她来摊牌,因自己思前想后,愿赌必得服输,便将那桩挨千刀的赌注,转手当一记棍子,直接敲在妹妹头上。
染舟挨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只闷闷回了句:“婚姻大事,染舟不敢自作主张。”眼前便浮现出苏濯那张好看又冰人的脸,衬着当日那身素净的墨黑,猛地醒转过来,“你,你再说一遍?!”
夏锦川有些尴尬:“安荣喜虽比你小两岁,家境倒是配得上的。”
染舟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话,真是白长这个硬朗身板,很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当然最后还是憋着没有泼骂出口。
但夏锦川看妹妹涨红着脸,居然当她是害臊,忙宽慰道:“姑娘大了总要嫁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去跟父亲说?”
染舟的脸更红,实实在在是气的:难不成还我一个姑娘家去说?!
她暗暗觉得此事不妙,要装乖妹妹嫁给安荣喜,实在牺牲有点大,只希望夏锦川识相点,这回胡闹被狠训一顿,好容易蒙混过去,别再没事找事。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夏锦川为了这点面子,胆量还真是厚实几分。
夏顺没表态,不轻不重说了大儿子几句,并且提了一提,让他得空把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带家里来玩玩,也没说是哪几个。
于是隔天夏锦川就兴冲冲派人去请安荣喜,当天下午安荣喜的拜帖递进府来,两边都架子端得十足。
染舟在后头得着消息时,正气定神闲地在偏院里给母亲捶膝盖,展烛附耳过来,说客人已经迎进正堂了,惊得她差点没跳起来,但此事绝不敢告诉自己亲娘,更不能出去当面回绝了,只有跑去束兰那里诉诉苦。
束兰晃着个小方帕:“他爹就是安同禄?哦,那还挺有名气,而且台官嘛,管官的不是,名字起得就有官范,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染舟不以为然:“谁说儿子就一定学爹好的一面?况且这种人家的儿子,指不定怎么娇生惯养,我才不稀罕嫁。”
束兰反问:“那你想嫁个什么样儿的?“
染舟一时语塞,想了想道:“总得比我大个两三岁吧,得让着我点儿,”一想起初见安荣喜那个不安分的猴子样又没好气,“要真嫁给他,还得先当几年妈。”
“得了,”束兰将帕子重重搁在染舟手里,笑着起身,“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