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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祝澜走到一旁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远处的风景,耳中听着阮枝雪的声音,内心疼痛之感愈重,几乎要无法呼吸,手握成了拳头,紧紧捏着,不顾指甲刺破了皮肉,流出鲜血。
      “寒食节这一日就像它的名字一般冷冷的,因为涉及到离开的人,内心中总是带着一些疼痛。我是医者,我看过许多的生离死别,我看见他们失去亲人时的悲痛欲绝,我也经历过亲人过世时的悲痛。我不喜欢,玉絜,我没有办法想像若是有一日父亲和母亲也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呢?呸呸呸,我怎么能这么说……”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经积聚起了眼泪,到了后面还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下,祝澜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姜秋霁抬头看向了她,眼泪滚落,“我希望他们活得长久,希望他们不要走在我前面,我怕我真的无法承受住。”那一日也是一个寒食节,那一年两人是在一个发生了瘟疫的城中度过的,看着那些已经死去的,即将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人,姜秋霁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
      姜父姜母离开是两人已经九十多岁,在睡梦之中脱离,没有经受痛苦,按人间的说法,这是喜丧,但在二位老人身旁的明月仍然哭的撕心裂肺,甚至最后直接在两人的坟前哭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她抱着在一旁的祝澜,嘴唇颤抖的说道:“父亲母亲走了,我最亲的亲人没了……玉絜……玉絜……我好难过……”她哭了很久,久到流出来的眼泪浸湿了那一片的衣裳。
      祝澜是妖,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于亲情之上她是淡薄的,因为没有,所以也不会像姜秋霁一样悲痛欲绝,她也难过,但没有到姜秋霁的这个程度。按理来说,姜父姜母对祝澜极好,甚至在知道自己拐跑了他们的女儿之后便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照顾。他们是极好的人,对自己很好,祝澜知道,只是她的难过再怎么样也没有姜秋霁的深。
      当时的她没有体会到的痛苦在之后却体会到了,在她的明月离开她的那一日,她体会到了,一直持续了两千多年。
      现在的祝澜听着一旁的声音,脑海中往事回荡,眼中泪水泛滥,不听话的直往下掉。
      许多年前,那时人与妖的关系是几千年来最为恶劣的时候,那个时候凡间还没有削弱妖和修士的屏障,妖怪吃人借以获得力量,人类在修士的带领下与妖针锋相对。
      祝澜作为一个成功隐蔽妖气化形进入人间的妖怪,和姜秋霁一起在人间戏楼看了一出戏,戏讲的是一个妖怪爱上了人类,而那人类却是为了除妖而来,此般作为也只是为了一击即中。在妖怪被人类背叛,魂飞魄散之时,妖怪问道:“从前种种,难道皆是虚妄!”
      人类言语轻吐,带着正义凛然和薄情寡幸,“是!”
      因为距离近,祝澜看见了扮妖怪扮相的角眼泪低落,身旁的一个小姑娘也看到了,问道:“妖怪也会有眼泪吗?”
      小姑娘的母亲说道:“妖怪怎么会有眼泪呢。”
      妖怪怎么会没有眼泪呢?
      妖怪也是这世上的生灵不是吗?
      碰到了激动痛苦的事情,妖怪也是会流泪的,不是吗?
      眼泪不断落下,伴随着风过山林的声音,有一片之前飘来,落到了祝澜的脚前,她将眼泪抹去,捡起了那片纸钱,纸钱在手中变成了灰烬,随风飘走了。
      回荡在耳边的话突然间消失了,祝澜抹去眼泪看去,阮枝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地上,走近将她扶起,她听见了阮枝雪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等一等我,我马上就会来找你们了。”
      回城的路上天色暗沉,柳絮翻飞,毫无章法,看得着实让人心生怒火。阮枝雪面色惨败,眼下青黑,不省人事。
      阮枝雪再次醒来,是在两人暂住的客栈,彼时天光大亮,祝澜坐在一旁,“我晕过去了,是吗?”
      “是。”
      “对不住,耽误你的时间了。”
      “无碍。”
      “你那日可有去见了她了?”若是因为她耽误了祝澜的时间,那她又背上了一个情了。
      “去了,我每年都会去的。”
      虽然早有准备,听到答案,阮枝雪仍旧为其感到震惊,“两千多年吗?”
      “嗯。”
      “你也想离开的,是吗?”
      ……
      “那为什么……”两千多年没有放下的东西,回忆了两千多年,像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幽灵一样毫无感情的活着,好似在期待死亡的人为什么没有真正的离开呢?对于祝澜而言,活下去早就没有多少意义了不是吗?
      她的话并没有说说完,但是祝澜好像知道了她未曾说出的话是什么,“她说生命都是宝贵的,不能够轻易放弃,她希望我好好的活着……希望……她既然希望,我便如她所愿,我在等,等到自然离去的那一日。”
      “玉絜,我要走了,对不住,留下你一个人了。我离开之后,你要好好活着,慢慢的将我忘了,好好活着。”记忆中那人的声音卷土重来。
      “而且我不能死,我要记住她。”时光往前飞奔,老旧的时光老旧的人早就被抛弃在了身后,祝澜追赶上时光的步伐,带着和旧人的记忆,倔强的往前奔跑。
      阮枝雪问道:“值得吗?”
      祝澜:“当然值得了,况且我想这样做。”
      阮枝雪轻轻笑了起来,“是啊,愿意就可以了!”
      阮枝雪曾问祝澜她可不可以看到乞巧节,祝澜的回答是可以,她说的话从来没有食言,马上就要乞巧节了,阮枝雪仍旧还活着,只是状态已经极差,好一些的时候还能下床走走,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力气。
      阮枝雪知道她现在是在吊着命,用祝澜的妖力吊着的命。
      “若是没有碰到你,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或许吧,但是你碰到了。”
      “是啊,多么幸运。”
      两人重新回到了兰城,一起又像从前一样度过一天又一天,祝澜偶尔出门碰见了病人就会给人家诊个脉开个药方之类的,若是碰到了家中贫苦的人,她还会赠送药材和银钱,她称这个为“医者仁心”,称其为“相逢即是有缘”。
      祝澜的银钱大多都是从富商身上赚取的银钱,对于贫穷的人来说,二两银子是他们近一年的开销,但是对于富有的人而言,二两银子打个水漂都不会起什么水花的。祝澜高价为这些人诊病,只要效果到了,那么不管多少钱这些富人都不会在乎。为一个夫人诊病之后得到的银钱足以给五十多人派发一次药材了。
      “你们会法术,不是可以点石成金吗?”阮枝雪问道。
      祝澜头也没抬的回道:“在人界就要遵守人界的法则,用法术变出来的银钱,在你们这里不是叫做□□吗?他们辛辛苦苦的赚钱,我却随意挥一挥手,变出一个假的给人家,总也想着不合适。当然平日里我也会变一些东西,例如给自己换一身衣裙之类的。”
      祝澜没有很强的欲望,身上的衣裳总是那么两套,不是白裙绿衫就是黄裙绿衫,总也是那么两个颜色,她头上的头钗总也是那么两根,除了那两朵白花没有什么是固定的,甚至于比起发钗,她更喜欢披散着头发,就在末端的地方用一根绸缎系紧,若不是要出门,在府中的大多时候她都是这个样子。现在两人所住的这个地方是当初她和姜大夫一起买下来的,府中所有的物什都是那个时候买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能保存的都好好的被保存着,甚至于脆弱的书籍,那么多年也只有被翻阅过多之后的痕迹而已。
      种种算下来,祝澜唯一的欲望来源,应当只有那位姜大夫了。
      她身处凡尘,就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去做,生活中的事情她都是亲力亲为,阮枝雪并没有见到过她动用法力的模样,时候久了,就连她自己也真的会怀疑她真的是一个妖怪吗?
      一天,两天,三天,阮枝雪数着七夕佳节到的时间,她的身体也一天要比一天虚弱。
      阮枝雪做梦不断,往事一一在梦中出现。常人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真的吧!
      往事想起来带着一些酸苦,阮枝雪平时都不乐意去想这些,但奈不过它总是出现,无奈,每次有点苗头的时候阮枝雪都会强迫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不去想,不去念,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够避开那些往事。
      谁知白天避得了晚上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睡梦之中,这些东西闯了进来,阮枝雪身处其间,却不能也不愿意再次逃避。
      大概是夜间太过寂静,没有了白日的光 ,一片漆黑,没有了白日逃离的力量和勇气了。
      逃不掉便算了,这些东西阮枝雪不止一次回忆过,这是她的往事,她的悲伤,本来就要比一般的记忆更深刻。
      对于这个梦中展现的场景,阮枝雪极为熟悉,和这个相似的梦,阮枝雪经历过许多次。
      梦开始的时间是她大病初愈,祝澜离开的那一日。
      她送走了祝澜,看着她慢慢走远,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转过头看上一眼。阮枝雪心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她急促的深吸了两口气,“我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她早就知道她会离开,她知道她心里面有一个人知道她是一个妖怪知道她等一个人等了千年,知道她不会喜欢自己,知道若是自己不是她救命恩人的后人与她大概是不会有交集的,她自己知道的,她与她之间的交谈,她与她之间的动作全都告诉阮枝雪自己了……但是,心为何会因她而跳的更快,为何她自己会想要见到她,为何她看到她落寞的时候会难过,为何她在一旁驻足看见她停留在原地执着于以前的事物便会觉得郁闷,为何心不听她的调动……
      阮枝雪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没有显现,只是两行情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哭了?”悠悠的声音着急忙慌,她拿出手帕来递给阮枝雪。
      阮枝雪急忙低下了头,接过了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小姐,别难过。相逢即是有缘,有缘自会相见的。总有一日小姐一定会再次和祝大夫相遇的。”此时又有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一下阮枝雪,没想到之后成了真。
      悠悠虽然并不知道阮枝雪对祝澜的情感究竟如何,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姐,不舍得祝大夫离开。
      阮枝雪刚刚擦去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她抓住悠悠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让别人看见自己这般模样。
      没有谁离开了谁不能活,母亲离开的时候,几乎要了阮枝雪的半条命,人生中第一个阶段由此开始分开,她是阮枝雪人生中第一个离开的特别重要的人。
      后来祝澜出现了,这个人出现的时间很短,却变成了阮枝雪认为重要的人之一。她黄裙绿衫,半白头发的出现在阮枝雪的面前,唇畔带笑,眼神温柔,其间蕴藏着很多阮枝雪一时间没有看懂后面才有所感悟明白的清醒。
      或许一开始只是对这个温柔的人觉得好奇,后来她在这位人的眼中不断看到哀伤的神色,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打破了一开始的印象,这个人在她眼中变得更加神秘,她似乎揭开了她的一点面纱,看到了她的一点儿真实,这点儿真实,吸引了她,令她动容,让她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心长在人的身体里面,心与人的关系却是相互依存着的,有些时候是心掌控人,而有些时候人掌控心。
      在此之前,阮枝雪并没有喜欢过谁,祝澜是第一个,也是在阮枝雪人生中离开的第二个人。
      她离开了,从表面上看去阮枝雪除了当日流了泪之外并没有再做出什么特殊的行为了,她照样好好的调养身体,看着书架上的书,等着父亲回家。
      后来,她身体好了很多,便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经商要领。
      阮枝雪想学,阮父就愿意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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