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生》戈壁滩涂

13、第 13 章

　　她们来这里就好像是借那么一个地儿，将所有人聚集起来，至于祝澜这个主人，不管在与不在都无甚大碍，直到后来，祝澜和她们说了一声便借口准备点心离开了。
　　阮枝雪本来也想跑，但是无奈被刚刚的漂亮姐姐抓住了，便陪着她们一起说话了。
　　虽然阮枝雪和她们并不是一类的，但是并不妨碍阮枝雪和几人交流。
　　在交谈过程中，阮枝雪知道了妖界也有弱肉强食，知道了妖界的争夺比之人界要更为残酷，知道了现在修炼者之所以与妖界能够和睦相处都是因为一位妖王的存在，知道了妖怪一开始融入人界就像人界刚刚诞生的婴儿，她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既新鲜又好奇，一步一步探索，蹒跚学步，最后才能很好的隐藏在这人间。
　　几人说话的范围实在太广，阮枝雪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人界的话本上可不会有这种东西。
　　但是这些妖怪应当还是注意到了一直一言不发的阮枝雪，为了让她不要太过拘谨，几人停下了刚刚的话题，转头问阮枝雪想要听什么。
　　阮枝雪被这么突然一问，脑子一个打结，没有说出话来。
　　身旁的漂亮姐姐眼睛滴溜一转，问道：“你知道祝澜是妖，那你想知道一些她的故事吗？”
　　阮枝雪更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点这个头。
　　或许即便作为好友知道一些对方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的，但是阮枝雪就是害怕，害怕自己点下这个头，就会让面前的人知晓一些不应浮出水面的事情。她太过担心，一点儿都不愿意显露出来。
　　一旁有人接话道：“她活了两千多年了，要是一一讲起来要花上多少时间，而且你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来呢？你这小狐狸和她相识也就是千年前的事情。”那人拿出了随身的酒壶，放在嘴边饮上了一口。
　　“两千多年？”阮枝雪只知道她是千年大妖，前免并没有加具体的数字，她便想当然的认为她是一千多年的一只妖，但是，其实两千多年了吗？
　　“你不知道吗？也是，你能知道才有问题，那个人最不喜欢说这些东西了。说起来，虽然才与你聊了几句，但总觉着你身上有了祝澜的影子，是不是因为你和她呆久了的缘故。和她一样，心口不一，也和她一样不管多难过都带着笑，小姑娘，别和她学啊！”在一旁穿着红衣红裙的人伸手拈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出来递给了阮枝雪。
　　阮枝雪道了声谢后接了过来，手中的红山茶娇艳欲滴，怒放美丽。
　　“总是叫小姑娘莫要和我学，一个说了另一个说，好似我真的是什么最恶多端的恶人似的。”祝澜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点心轻轻放到了桌上。
　　刚刚说话的几人立刻打起了哈哈，“哪有啊，我就是想着救一下这个小姑娘，免得小姑娘跟着你误入歧途了不是？”好友的嘴还是不饶人得紧。
　　祝澜道了句“揭过这个话题吧！”之后便换了一个话题。
　　许久未曾聚在一起的好友见面总是有许多可以说的话，何况是好友一来还来了好几位，叽叽喳喳，直到要用晚膳的时候仍旧没有停下来，几人一起拥进了厨房，将祝澜和阮枝雪赶了出来，说是她们今日来什么东西都没带，现在又要蹭饭，不能太白吃白喝了，几人活跃在了厨房之中，厨房外阮枝雪看得有些不敢置信。
　　“以前我总觉着妖怪就和修炼之人一样，是不吃东西的，即便要吃东西，那也是饮山泉，吃仙草，未曾想到竟是这番吗？”
　　“修炼之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所认识的妖怪之中倒是大多数是像这样的。”她看着厨房里欢闹的几人，继续说道：“妖的寿命太长，修炼占据其的一半儿还要多，剩下的时间总要找一些事情来打发这无聊的岁月，就像今日这般，和三两好友一起聊天耍闲，在自己动手尝尝人间美味，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便可以让这妖生不再那么无聊。毕竟得到成仙一事不仅讲努力，还讲机缘二字，机缘到了，你就可以飞升，机缘未到，在长久的修炼之中谁能保证自己不走火入魔呢？到时候就连这条命也都没了。”
　　“那你呢？他们说你已经修练了两千多年了，你会想要飞升成仙吗？”
　　祝澜没有思索的摇了摇头，“我不想要飞升，妖的一生已经够长了，若是再飞升了，那岂不是又陷入了一个轮回之中。”她转过头来，冲着阮枝雪笑，笑容温柔，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悲伤。
　　“听说成仙需要斩断飞升之人在凡间的七情六欲，光这一点儿，我便是做不到的，更不要说现人还要为了进一步飞升入凡间，体凡尘苦，历人间劫，受天雷苦，还人间愿。我自私无用，做不到这般大公无私。所以啊，成仙与我无缘。”
　　阮枝雪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借口，由着姜秋霁而引出来的一个借口。
　　晚饭很快便做好了，祝澜从梅花树下挖出了两坛清酒放在了桌子上，阮枝雪的面前只有一个茶杯，里面放着梅花茶。
　　阮枝雪尝了一口桌上的饭菜，美味可口，厨艺不错。
　　漂亮姐姐坐在她的一旁，不断用筷子给她夹着菜，口中唠唠叨叨，十分符合她这个年纪，“小姑娘要多吃一点儿才可以，怎得这身上就没有二两肉呢！”一边说着一边夹菜，碗中很快就堆满了菜。
　　阮枝雪急忙将碗拿远一些，“够了够了，已经满了。姐姐自己快吃。”
　　漂亮姐姐又摸了摸她的头，“真乖啊。”
　　这一顿饭吃下来，阮枝雪只顾着解决自己碗中的菜了，漂亮姐姐仍在给她夹菜，她并没有吃完，祝澜在合适的时候叫了停，毕竟晚上不好吃那么多而且以她的身体来也不好吃多。
　　她没吃了便坐在一旁，听着几人说话，目光落在桌上，这才发现，桌上所有的菜都是清淡的菜，她刚刚都吃过了，桌上除了那酒就没有什么没有尝过了。
　　“我们的手艺如何啊？”漂亮姐姐问道。
　　“做的很好吃！”阮枝雪不吝啬的夸赞道。
　　漂亮姐姐很喜欢这个回答，笑得灿烂。
　　他们吃完晚饭便走了，只说下次再会，漂亮姐姐站在阮枝雪的面前，对她道：“好好活着啊？”
　　“会的。”阮枝雪也回她笑。
　　“好好活着。”这句话是她站在两人面前说的。
　　回应她的是阮枝雪的承诺和两人的笑容。
　　“对了，记得我拜托你的事情。”祝澜又对着漂亮姑娘道。
　　漂亮姑娘转身走了，走了几步路之后才道：“知道了，肯定帮你带到！”
　　几人披星戴月地离开了，屋中几人齐聚地欢快景象又消失不见，只剩下祝澜和阮枝雪两人，盛宴之后的萧条寂寥之感只出现了一会儿便归于平静，虽然还是有些不舍，但也只是有一点儿罢了。
　　虽然今日时光短暂，但终究还是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过了两日，在阮枝雪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府中出现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衫，左手大拇指处带着一个玉质的扳指，玉质上乘，带着盈盈光泽。
　　彼时是一个夜晚，苍穹之上明月高悬，散下的银辉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个死样子。”女子轻轻开口，声音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寒冷。
　　祝澜上前微微行了一礼，“妖王殿下别来无恙。”
　　妖王轻蔑一笑，“我自然无恙，现在有恙的人是你。”妖王走到了祝澜的身旁，拉起了她半白了的头发，“当初斩断所有希望的人是你，现在生不如死仍然苟活的人是你，既然放不下，为何当初又要如此大义凛然。”
　　祝澜轻轻一下，笑容淡漠，配上她被月光照着更加发白的头发，看上去像是人间的易碎的雪，“没有为什么，只是想便做了。”
　　“到了如今还是倔强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所作所为错了吗？”
　　祝澜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了和妖王之间的距离，“我即便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也不会去承认，待我冷静下来，我又是一开始的那个我，那个我，对于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罢了，早就随你了，无所谓了。”妖王放开了她的头发，看着祝澜在月光下带了冰霜的面容，只觉得十分熟悉，千年之间，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妖王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清岷山的妖精们来报，山中一只有着一千三百年修为的妖怪入了魔，打伤了山中许多妖怪之后逃离了，我们要在天界发现之前带回她，防止她做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样才能将其救下。”
　　“那您为什么还在这里呢？”妖界的清岷山距离此处极远，毫不相关。
　　“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早已离开了那里，本来我靠着她身上散发的魔气还可以判断她的方位，但是没有一日，她身上的妖气就已经全都收敛了起来，不管我怎么用法术追寻，始终是没有找到。我暗中诏令妖界暗卫寻找，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所以我猜想她有可能是来到了人界，所以便来这里碰碰运气。人界有仙妖两界设下的盟约，不管是仙是妖，在人界其法力都会被削弱至原本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多，而对由仙或妖转变成魔的人来说，这个盟约也同样适用，甚至因为她们身上的魔气，压制会严重更多。你常年在人界寻走，不妨也帮我留意着。”
　　祝澜面容更为严肃，“可以，但是应当要过上许久了，妖王最好再派一些人寻找才不会误了时机。”
　　“时机虽然早已误了，但是我也早已派人找了，只是为什么呢？”妖王问道。
　　“我答应了阮小姐，今年要陪她过完今年的所有节日。”
　　“阮小姐？”
　　“嗯，是当初在我们二人命悬一线时施以援手的好心人。”
　　“哦，原来是她们的后辈啊，我就说，两千多年了，你这人还会改变。”妖王说完，斜斜的看了她一眼，“说着说着又说到哪里去了，罢了，本来就是请你顺便的是，我派出去的暗卫都是精锐，比起找妖她们应当比你更加擅长。来这里请你一是许久未见，二是多一种可能性罢了。”
　　祝澜轻声一笑，“妖界暗卫，自然如此。陛下不妨说说，那妖怪究竟是何妖？可有什么特征？”
　　在妖王的言语中，祝澜知道了这次入魔的妖唤作行攸，原身是一只白兔，性子喜静，不喜与他人交谈，喜欢洁净，厌恶脏污，常用的法器是一把由玄铁锻造而成的长剑，剑身玄黑，在剑柄侧面刻着玄霜二字，是这把剑的名字。她擅长近战，与他人对战时总是会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以此一击即中。她在族中最有天资，两百年化形，被族中认定为下一任族长的继承者和千年来族中最有可能飞升之人。她入魔之前并没有什么异样，进入洞中闭关之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感知到山中的魔气族中的人跑去一看才发现了入了魔正在四处破坏的行攸，当时的她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却在听到了族中父母的惊呼之时看了过来，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浑身带着魔气的走近了父母，伸出了的手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就是在这一秒钟，族中大能联合祭出法阵，想将她困住，却误打误撞的让她重新清醒了过来，而后破开了法阵，奔逃而去。
　　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么多，毕竟是妖怪，外貌身形这些对于她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只要是真心想要藏匿的人自然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外貌身形，连妖力都可以隐藏的妖怪不可能做不到这个。
　　所以说道头来，还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陛下是真的想要找到这个人吗？”
　　妖王陛下摆了摆手，“你以为我想啊，但是实在是不知道其他的了，这位行攸在族中虽然极有威望，但是族中之人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她，即便是生养她的父母好似也与她并不亲。能知道这些已经是村中人知道的全部了。”
　　“嗯，我会留意的。”
　　“那便多谢了。”妖王转身离开，突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与我认识了两千多年了，说起来你我年纪相近，若是你要死了，可要告诉我一声，我来给你收尸，也好实现你的实现你的陈年夙愿。”
　　“自然，多谢妖王陛下了。”
　　伴随着一阵风的吹来妖王的身影在院中消失，祝澜抬头看着月亮的方向，“今日的月亮很是皎洁，明月。”我好像又想起你了。
　　银白的头发被风吹过，在祝澜的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垂落在了身前。祝澜低头看着银白色的头发，唇边笑容绽放。
　　她很早就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存在的本身就是姜秋霁存在过的一个最好的证明，她在，她就可以一直在，即便之后她死去，那也没有事儿，记得她的人总也会记得另外一个人，她的妻子，姜秋霁，字明月。
　　直到最后她的逝去也会和她的离开一起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