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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命搏沙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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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半日,烈日当头照的金蝉子皮肤生疼,此处比月牙城沙漠的沙质更加松软,小白不小心踩在一处塌陷的沙地上马蹄一滑摔在地上,人仰马翻,金蝉子从马背滚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后爬了起来。
走上前轻轻拍了小白,歇息了片刻后金蝉子牵着小白行走在沙漠中,一回头发现自己一路行来的脚印早已被黄沙掩埋,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他取出皮囊水壶大口喝了几口水,给小白喂了些水,小白在沙地中热的不停地嗤嗤吐舌头哈气,丧着头被金蝉子牵着往前走去,金蝉子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像踩在火焰山上一般,烫得他踩一下跳一下向前走。
突然一阵风沙袭来,金蝉子伸手将斗笠拉紧伸手挡了挡迎面而来的风沙,还是吃了一嘴沙子。
热浪伴着热风向金蝉子袭来,衣衫早已经湿透,他觉得自己好像快熟了,回头摸了摸小白道:“早知道该问树精要片叶子的。”
小白抬头看了看金蝉子又垂下眼皮低着头,金蝉子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一块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具白骨。
或许是以前行走在莫贺延碛却不知为何命掩黄沙的人吧?金蝉子停了下来,
用手将黄沙刨出了个坑,将骸骨掩埋进沙里,抬头看了看即将西沉的太阳,擦了擦脸上汗水,往沙地坐去,刚坐下又刷一下地弹跳了起来。
小白抬头眨巴着个大眼睛看了看金蝉子,金蝉子揉了揉屁股道:“烫!烫屁股。”
小白嗤嗤两声,金蝉子道:“好你个小白马,你是在笑我吗?”
小白甩了甩尾巴,金蝉子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无论你因何原因命掩黄沙,都希望你能得到安息。
超度完亡者亡魂后,金蝉子又牵着小白朝前走去,入夜的莫贺延碛寒冷异常,从法戒中取出青海龙王送的棉衣,给小白身上也裹了一件,一人一马赶路多日,此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实在是走不动了,金蝉子取出水壶和草喂着小白道:“咱们两今晚得睡在沙漠中了!”
大漠中夜色十分美丽,一抬头便可以看见漫天繁星像星海般环绕在身边不住地流转。
金蝉子已经身心俱疲,没有心思去赏景,一人一马靠在一起在茫茫沙海中睡了过去,金蝉子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再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
手下不知摸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白森森的,用手刨了刨,竟然又是一具白骨,白骨上还有一串鱼骨项链。
金蝉子喃喃道:“我是为了去天竺求取真经才来到这里,你又是为什么走进这八百里沙海的呢?丧命于此时你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后悔过来这里?”
将骸骨埋进黄沙中,金蝉子照旧念起了往生咒超度亡魂。
金蝉子将亡魂超度后拉起小白道:“走吧,我们得继续赶路了,咱两个必须尽快走出这片沙海。”
还不到巳时,太阳便火辣辣地烤在沙地上,烤在金禅子身上,金蝉子摸了摸脸,从法戒中取出一面镜子,:“哎呀呀,我的天,脸皲裂了,你说你怎地也不护着我?”金蝉子抬手看了看手腕上佛珠。
将镜子收起取出水壶喝了几口水,正准备给小白喂水,小白突然一声急切嘶鸣,一头顶在金蝉子后背,一只马蹄将金蝉子踹了出去,金蝉子连人带水壶摔在沙地中道:“小白,你作甚?”
身侧听见小白不断地嘶鸣,顾不上捡起掉在沙漠中不停地往外流水的水壶,赶忙爬起来一看,小白正在往沙地里陷,不住地挣扎用马蹄在沙漠中刨着,可陷落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
金蝉子惊叫道:“不好,流沙!小白不要动了,这是流沙,越挣扎陷的越快。”
说着将身上僧袍脱下朝小白扔去道:“咬住我的衣服,我拖你上来。”
小白咬住衣服,不住地嘶鸣,金蝉子趴在沙地中死死的拽着衣服,用尽全身力气将马儿往出拉。
流沙下似有千万只无形的手在将小白马往地底下拽,金蝉子险些被拖进流沙中,嗤拉一声衣服从中间被撕裂,眼看小白就要陷进流沙中,他心下焦急突然急中生智将小白收进了法戒中。
金蝉子就着沙地滚下了沙坡,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斗笠不知滚落到了何处,刚才慌乱之中法戒里几个皮囊水壶掉出,水早已经撒在沙上被烈日烤的一滴不剩。
金蝉子看了看就只剩下一壶水了,该如何靠这最后一壶水坚持着走出这八百里沙海才好?
太阳烤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也被刺的生疼,他索性将衣服盖在头上,就这样躺在沙地中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坐了起来。
对着法戒中的小白说:“你先在里面睡一觉吧,里面还能舒服些,不用跟着我在这里受罪,我们只剩下一壶水了,该如何是好?”
金蝉子看了看四周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一望无际没有尽头,他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方向了,该往何处走才是?
金蝉子坐在沙地中思索片刻,起身凭着直觉往回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沙漠中嘟囔道:“不去了,不去了,这经不取了,回家,回玉门关去。”
“小白我带你回长安去,咱们不去天竺了,这经谁爱取谁去取,众生谁能渡谁去渡。”
“回不了灵山便回不了灵山吧,做个凡人消磨一世也未尝不可。”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卷着黄沙漫天飞舞,天色一片昏黄,就像和这黄沙大漠连在了一起,金蝉子好几次差点被风吹上天,于是他强稳住身形坐在地上默念起了心经。
狂风卷沙不停地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无法睁眼,只能紧闭双目,沙子还是灌进了他五窍之中,一时有些无法呼吸。
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于是将衣服盖在头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低下头默念心经,另一只手不停地拨动佛珠。
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停了,金蝉子的身上全是沙,几乎已经快被埋沙中。
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冰冷僵硬,胸口闷的无法喘息。
将衣服取下,晃了晃脑袋,又将头上脸上的沙子擦了擦,吐了几口口水,嘴里全是沙子,他费力地将自己从沙地中刨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索性躺在沙地中。
搓了搓四肢,拍了拍僵硬的脸颊,金蝉子站起来继续往回走,走了不知多久又看见了几具白骨。
轻叹一声他想起了自己初到凡间幼时东土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想起了长安城被灾难席卷的人们,想起了同叔和柳公子,想起了一路走来所见民生疾苦,想起了烽火台的将士们......心道:“凡人一生活在苦难中都没有被消磨意志,尚且意志坚定,我又岂能轻言放弃?”
佛祖,方才弟子不该动了回去的念头,是弟子禅心不稳了。
依旧将这些骸骨掩埋超度后,他对自己道:“东土的百姓们还在受苦,金蝉子,你必须得去将真经取回,渡万民之苦。”
从地上爬起来,转头朝身后走去,其实他早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即便抬头看着太阳,他已经无法在八百里流沙中分辨东南西北,更无法分辨时间,只能凭着直觉往一个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何时,他只记得日月轮转已经是第五次了,最后一口水也被自己喝完了,皮囊水壶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来。
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似乎越来越热,沙海中没有一处可以庇荫的地方。
他实在是走不动了,索性背朝太阳坐在沙地中,将衣服盖在头上看着自己的影子,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影子似乎动了动,替自己遮挡住了烈日炙烤。
就这样坐在沙漠中坐到了夜幕降临,冷如寒冬,他起身裹着衣服继续凭着直觉朝一个方向走去。
嘴唇脸颊皮肤早已经干裂,他太渴了只能舔舔自己嘴唇,口水碰到皮肤时蜇得他生疼。
夜色下,一个步履蹒跚的僧人裹着衣服走在茫茫大漠中,身后一串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僧人仿佛就像一只落进八百里沙海的蚂蚁,在无边大漠中显得孤寂又渺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吞噬在沙海中。
天亮后,沙漠又变成了那座火焰山,金蝉子继续背对着太阳坐在沙地中,将衣服盖在头上,靠自己的影子庇荫。
随着太阳不断变化,变换方向坐下。
有一瞬间,金蝉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零星片段,总觉得自己这些年一路行来的事似乎有些熟悉之感,总感觉自己此刻坐在此处备受煎熬的场景似乎自己好像早就在哪里见过了?
但是实在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难道是梦中。
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一口水了,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被太阳烤的似乎要炸开了,每一寸皮肤被炙烤的如撕裂开般地疼,脑中有些缺氧,于是放弃了思考。
他觉得自己这具凡人的躯体已经到极限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嘴中好像连口水都没有了,喉中干疼。
坐在沙漠中艰难转过头看了眼头顶当空的烈日道:“小金乌,烤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听话本中讲你还有九个哥哥,被人用弓箭射死了,射死你九个哥哥的人又不是贫僧,你我什么仇什么怨?”
金蝉子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在说:“小金乌,你在九重天听不听得到贫僧讲话?”
“小金乌,好歹曾经都是仙友,没必要这样吧?”
金蝉子觉得自己开口说的话一出口似乎就被太阳烤化散在闷热的空气中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太阳好像比刚才更加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