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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

  •   须知在这个时代,取名是一件与人生挂钩的大事。父母赋予孩子姓与名,师长赐下男子二十及冠的字,这种天经地义的约定俗成,本身蕴含了血缘与师徒的含义。

      此时秦尤许提出要给这无名无姓的小乞儿,他又不是人家的父母,那便是要以师长自居。师长——他是要收这少年为徒不成?

      东虚兄妹二人脸色微变,他们本是天赋卓绝的少年英才,若按惯例,父亲是不会急着这么早把他们放出来寻他人为师的。不过是听闻此次空芜仙尊有意收徒,才叫他们来撞一撞缘分。

      他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自恃已是殿中最有天赋的预备弟子。哪里想到,现在居然杀出了个黑马来?

      平昏晓的面色也是变了几变,道:“赐名一事须得慎重。师兄为何不——”

      叶嘶春在他身边笑得古怪:“你居然还想拦着他?”

      果然,秦尤许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左边进右边出,权当没听到过。一双眼睛盯着小孩,等他的回答。

      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行,想要的就一定要,任性地半点没有别的门派大师兄的样子。

      平昏晓只好又叹气了。在秦尤许身上,他叹气总是多的。

      秦尤许油盐不进,他转向殿中有些呆愣的小孩,面色和蔼道:“不必紧张,你想便是想,不想便是不想。你可想要有个名字?”

      嬴遂白看着平昏晓这张脸,为那上面的奈何与纵容而讶异。

      上辈子,平昏晓和他这师兄可没这样的好关系。

      ……上辈子,空芜似乎也不是这样的性子。

      嬴遂白怯生生地看了眼秦尤许,很害羞似的,实则借着低头的空当品了品这人如今的性子。上辈子秦尤许是个酒鬼么?在收徒大典上也醉着来的?——记不大清了。

      他万分不喜这名不副实、刻薄尖酸的空芜仙尊,却又很知道,自己的选择不多。

      少年于是轻声道:“弟子愿听安排。”

      这里的“弟子”指的是外门弟子。通过了缩关阵、站到了这大殿里来,他们就已经是来风山的人了。

      但秦尤许却拍掌笑了,平昏晓看着他两颊的绯红,心道真是喝醉了,醉鬼已站起来,高高兴兴地说:“好好好,徒弟你真上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

      竟是默认这句“弟子”是特对这他说的了。

      说罢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桃子,递给了他:“如何,现在跟我走么?”

      桃子表面上还有盈着微光,飘到了少年身前,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了,发现这是百年一结、食之可功力大涨的碧玉桃。

      叶嘶春暴怒:“竟拿我的桃子来收买小孩!!!”

      何泉九死命按住了他:“冷静!冷静!”

      平昏晓也捏了捏眉心,道:“师兄,这也太莽撞了。名字未定,贯籍不明,连这孩子适合学什么都还不知道,你还没问他愿不愿意拜你为师呢。”

      秦尤许便转头:“徒弟,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嬴遂白:“……”

      好一个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嬴遂白抱紧了桃子,道:“愿意。”

      平昏晓给翠融峰峰主邱月明使了个眼色,后者吃吃地笑了:“师兄,你这倒像是买卖人口了。这孩子跟着你便也罢了,倒是一场造化,但你不想再看看旁的好苗子么?”

      叶嘶春也出声道:“且慢。这小孩有哪里好,值得你那么看重?哼,我也要收他为徒。”

      说罢挑衅地看向秦尤许。

      秦尤许笑眯眯道:“缘分这种东西,说不准的。我一见这小孩,便觉得我们好生有缘。小师弟,你要在我们两人的缘分中横插一脚不成?”

      叶嘶春的脸像是吃了块青梅般皱了起来,他怒道:“别叫我小师弟!”

      叶嘶春排行最小,但他从来不喜欢被叫个“小”字,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还求着秦尤许死乞白赖地要交换排行,说自己来当大师兄,照顾小师弟秦尤许。

      秦尤许嘻嘻笑着,根本不理他,笑道:“徒弟你别怕,你师叔刀子嘴豆腐心,雷声大雨点小,跟着我你不会被欺负的。”

      说着好奇道:“怎么不吃桃子?吃啊。”

      嬴遂白抱着个桃子,深深觉得凌乱,闻言机械式地啃了口桃子,果肉香甜如水,流入他的喉咙中,敷贴了他干涸了一天一夜的咽喉肺腑。

      他上辈子活了上百年,秦尤许只在他的人生中占有十年不到的光景。前者的蹉跎确曾是他奋进向上爬的动力,但那也只是一时罢了——到了后来,他爱恨都淡薄,对世人的观感逐渐变成了简单的利益相牵,从前的记忆更是渐渐模糊了。

      今时今刻真是有些恍惚,这秦尤许,竟是这样的么?

      他的目光从桃子往上移了一点,看到那曾让他十年生不如死的人正坐在座位上,一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目光如平地起春般动人。

      他复而垂下了眼睫。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尤许,看上去居然不惹人厌。

      叶嘶春被何泉九按着,怒气勃勃,决定回去涂桑峰上把那块木牌从“空芜峰弟子与狗不得入内”改成“空芜峰与照剑锋弟子与狗不得入内”。

      空芜峰本只有秦尤许一人,现在多了一个照剑锋,波及范围可谓是扫伤一大片人。

      几个峰主乐呵呵地喝茶,在剩下六个人中观察,看是否有心怡的苗子。

      东虚兄妹二人互相甩眼神:

      “怎么办,到手的师尊飞了?”

      “不一定就飞了,可能还收别的徒弟。”

      “你去试探一下。”

      “你为什么不去试探?”

      “你去!”

      “你去!”

      还有四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少年,其中一个为主导,另外三个有些急躁,却也不敢贸然出声,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濡沫的目光在殿上的峰主们身上来回打转。

      场面极度混乱,平昏晓无数次按太阳穴,心道当初师尊怎么就选了自己当掌门?真是赶鸭子上架!但事已至此,也只有他能站出来管这混乱的场面了。

      平昏晓暗着和稀泥,明里偏着秦尤许:“好了!大庭广众之下闹得一片糊涂,成何体统!”

      “既是大师兄先看上的徒弟,那便还是入师兄门下;嘶春,你可在剩下的孩子中选中意的。”

      秦尤许站了起来,他笑道:“我掐指一算,今天的KPI已经完成,那我就不留了,先走一步。”

      他走下高台,走到抱着桃子的少年面前,半屈下身,伸出手:“跟我走?”

      他一双醉眼,眼尾微挑着,眼瞳中一片融化的春水,春水中倒映着眼前人的影子。嬴遂白嗅到了一点儿酒味,它们似乎是沾染在了青年的衣襟上,又仿佛是在他的唇间溢出的,醺醺然醉人。

      嬴遂白的目光撞进他的眸子里,心中的厌恶不明不白地散了些,当真晕乎乎地伸出了半只手。

      秦尤许上辈子也是这样,将他带走的吗?

      秦尤许直起身,牵着小孩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大殿。他醉酒时神智是很清醒的,只是一些方面不免受到影响,走路有些踉跄的摇晃,总叫人疑心他马上就要摔个大马趴。

      但他其实走得很稳,牵着嬴遂白的手也很紧,带着人走时速度半点儿不慢。眨眼就要走出了朱门。

      平昏晓对秦尤许这旁若无人的行径无奈何。左右少了一个他,往年的收徒大典也是一样办,就这样随了他去。不过在秦尤许出门前,他想起了什么,嘱咐道:“师兄,莫要给孩子喝太多酒!”

      可别跟你一样都喝成了醉罐子!到时候你这峰上谁来照料你?

      秦尤许还是那副不知听了还是没听的懒散样,挥挥手,飘飘然走了。

      平昏晓转回心神,重新考问殿中的几个小少年,又问他们想要拜入谁的门下。

      东虚兄妹眼看拜入空芜仙尊门中无望,原本一致的目标马上就散了。

      东虚悼选了何泉九,东虚蝉选的是平昏晓,何泉九不介意门下多个小崽子,平昏晓看东虚蝉也有几分欣赏,拍板收下了他们。兄妹两人得偿所愿地分道扬镳了。

      剩下的四个小孩,为首的叫陈景,虽然家世普通,天赋却是异禀,拜入了平昏晓门下。

      另外三个一路跟着陈景,天赋略逊一筹,两个女孩入了邱月明门中,一个男孩被叶嘶春收下了。

      叶嘶春明显不大乐意,而不乐的原因直指秦尤许。但亏待徒弟是不可能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桃子塞进徒弟手里,粗声粗气地:“吃!我的徒弟该有的都有!”

      他的小徒弟被怀里两个头大的桃子衬得瘦骨伶仃,可怜极了。

      平昏晓又说了些话,无非是劝勉弟子上进、拜入师门后勤恳苦练的话,之后发下令牌,挥散众人,第二日再告之门下众弟子结果如何。

      弟子们都被领走后,大殿中复又空空,只剩下了几个人。叶嘶春安排自己的大弟子领师弟去安置,留下来臭着一张脸和何泉九骂:“你按着我做什么?我好去和他打一架才是!”

      刚才在殿上他们的行为已经很没有师长的风度,此刻几人互掐起来才是真的要命,何泉九也不按着人了,脸上的笑容很刻薄:“你去,等他醉了你再去。”

      秦尤许平时被打了也就被打了,他这人不计较这些。可他醉酒时的剑,那真是天下无双,叶嘶春只能被按在地上捶——当年空芜仙尊的一剑九霄,正是在醉酒的状态中出现的。

      叶嘶春发怒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何泉九想了想叶嘶春峰头上种着的众多草药,昧着心呵呵道:“不敢,不敢。”

      叶嘶春:“你看看你这张脸,笑得真像馥馥鸟。”

      馥馥鸟声音动听,却尖嘴三角眼,毛色红黑相间,长得一言难尽。一般都被用来骂人。

      何泉九顿时觉得草药也没那么重要了。他磨着牙,举剑追着叶嘶春砍,把人砍得大呼小叫。

      邱月明嘻嘻掩着嘴笑说:“你们这么热闹,好似当初师尊还在时的场景呢,真是狗咬狗,好可爱。”

      何泉九跟叶嘶春同时瞪她:“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平昏晓在一片嘈杂中,缓缓掏了掏袖子,掏出来一个令牌。

      “……”他慎重道,“这令牌是给……那小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情报共享:
    秦尤许:酒鬼 毫无责任心的大师兄 即将上任的好师尊 据说前世是个正常人
    嬴遂白:感情淡薄 暴戾手段 很会装的白切黑
    平昏晓:被赶鸭子上架的掌门,某种意义上的顶梁柱
    叶嘶春:虽然是个种地农夫,但初衷是一拳打爆全世界
    何泉九:初看是个正常人,再看是个毒舌佬,卖力劝架是因为得了掌门的私下好处
    邱月明:毫无语言情商的润滑油(×)(火上浇油的石油(√)
    来风山: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更多人物正在解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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