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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   Chapter 22

      22.1

      惠灵顿山里,整整一个全月曜日,学徒们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以太元素的那一场豪赌对决,以及最后那戏剧化的结果。

      当露辛达温温柔柔地说出“庄家通吃”四个字,圆台下的学徒们再也忍不住,像一汪沸腾的泉水一样,蹦跳着,大声地欢呼叫嚷起来:“露辛达!露辛达!露辛达!”

      这一种欢呼也许并非全部是真心地为露辛达·梅菲尔德这个学徒感到开心,更多的是因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类绝地反击的故事一向是各位观众与看客所津津乐道的。至于胜者是叫做“露辛达”还是“赫曼”,那其实并不重要。

      只有少数的学徒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骨牌,好奇地询问露辛达:“最后这一局,你究竟为什么那样笃定,你可以依靠并非必胜的一张骨牌反败为胜?”

      被问到这个问题,露辛达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圆台长桌的对面。

      学徒们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与议论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赫曼·海德博特已经无声地离开了。

      22.2

      露辛达和霍丽叶手挽着手回到山洞寝居的一瞬间,露辛达“砰”的一下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霍丽叶吓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搀扶她:“你这是怎么了?”

      “噢,别管我,”露辛达有气无力地冲好友摆摆手,“在赫曼和学徒们面前装模作样了太久,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我现在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霍丽叶一愣,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有多镇定呢!原来心里也紧张得和第一次试飞的雏鸟一样。”

      露辛达伸手揉揉额角:“也不止是紧张——我一直在拼命地使用目力和听力,现在头已经疼得快要炸开了。”

      霍丽叶一怔:“目力和听力?你和赫曼坐着用骨牌博弈,用目力和听力做什么?”

      露辛达刚刚想要答话,就听见山洞外面传来一个安静的声音:“我也想要知道。”

      两个女孩子转头看过去,赫曼·海德博特拢着雪白的丝缎长袍袖,垂着眼睛,脊背僵直,安静地站在她们寝室的山洞外。

      “露辛达·梅菲尔德,”他说,“我也想要知道,这一场博弈,我输在了哪里。”

      22.3

      “山洞里不方便,我们去山里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露辛达这样提议,赫曼还有霍丽叶都同意了。三个人徒步走到惠灵顿山里的杰克森小溪边。

      两个女孩在溪边席地而坐。露辛达回头看了看身边蹙着眉头站着的赫曼:“你不过来坐吗?”

      赫曼看看溪水边上的土地——鹅卵石上有些污泥与落叶——他牵着袖口,文雅的脸上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为难表情:“其实,我十分怕脏。”

      霍丽叶一愣,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哪里来的大贵族吗?还计较这个。真上了战场,泥啊土啊血的混你一身,那时候你怎么办?再说了,”

      年轻的女武士环视一周,由衷地说:“你看,山里多漂亮啊,大地滋养了我们所有的生灵,土地有什么脏的呢?”

      确实,惠灵顿山里阳光清冽干净,白生生地笼罩在溪水上,有一种山明水秀的美。

      大约是女武士说得确实有道理,爱洁的赫曼四下里看了看,牵着白色的袍袖,勉为其难地叠好自己袍子的下摆,慢慢地跪坐下来。

      他的动作还是那么文雅,长长的银发披肩流泻下来,比山间的小溪还要更像一条银光闪烁的白绸带。

      霍丽叶看看他,由衷地感叹:“你不会真的是什么王公贵族吧?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你的仪态做派。”

      赫曼只是摇摇头,看向露辛达:“现在这里没有别的人了,请你为我解释之前的赌局游戏吧。”

      露辛达点点头,想了想:“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22.4

      在惠灵顿山里,赫曼第一次听露辛达提到了她的家庭——她的母亲。

      “真要把我的想法说明白,”伊里斯公主想了想,“那大约,得追溯到我母亲为我留下的羊皮卷手书上。”

      提起“母亲”两个字,露辛达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些温和以及倾慕的情绪,“她自称是一位‘科研工作者’,虽然我并不是特别明白这个名词的意思,但是依据她留下的手书,还是可以理解她思考与解决问题的方式,那就是:观察事物的表象,找到其中的规律,描述这个规律,然后,就可以将这些规律应用在推测并计算我们未知的东西上。”①

      赫曼安静地垂眼听着,没有打断露辛达的叙述,倒是霍丽叶略略有些迷惘地看了好友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我举一个例子,”露辛达用树枝在土地上划了两下,“比如,我们观测天空,每当鱼鳞形状的云出现,那么过后的两三个星时之内,天就会下雨。”

      “这大家都知道的。”

      霍丽叶这样说,露辛达笑了笑:“是啊,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观测与记录云层的方位、形状、厚度,来推断预测:明天的天气会不会下雨,哪个方位会下雨,下多大量的雨。”

      霍丽叶听着,若有所思,露辛达继续说道:“而空灵大陆上生灵们的行为与活动,有的时候也是一样。”

      露辛达说到这里,赫曼交握在膝头的手指蜷了蜷。

      “所以,”他说,“你……将我作为观察的对象。”

      露辛达没有说话,赫曼自己扯了扯嘴角:“你观察赌局中我的行为,试图找到其中的规律,并以此来推断我未来的行为。”

      赫曼其实已经大概理解了露辛达的意思。露辛达点一点头,有点抱歉地说:“这可能并不是你想要听到的,是不是?你想要听到的,是我在每一局如何地算计,什么时候应该虚张声势,什么时候要让你误以为我在虚张声势,这些诱导与反诱导的策略,是不是?但那其实并不是我获胜的关键。”

      赫曼没作声,半晌,他说:“所以,一开始输给我的那两局,你是故意的。即使输掉大量的赌注,你也一定要翻牌看一看我的手牌到底是什么——你是要确定,‘我的表象反应’,与‘我的手牌大小’,这两件事之间的规律与联系。”

      “嗯,也不算是故意输吧,”露辛达诚实地说,“小牌对小牌,大牌对大牌,还真就是运气不好,两次都输了。”

      露辛达还没有说话,霍丽叶已经有点绕得晕了:“等一等,等一等,怎么就从观察规律跳到了故意输了两局这件事上了?”

      露辛达笑了一下:“你还记得,我曾经输过两局特别大的赌注吧?”

      “当然记得。第一次,是两个人都是小牌,一个人是零点,另一个人是一点;第二次,是两个人都是大牌,一个人是天王牌,另一个人是双天牌的对子。”

      “是的,”露辛达笑了笑,“从这两局,我得以确定:当赫曼摸到几乎必赢的大牌,以及几乎必输的小牌,他会在摸牌的一瞬间,心跳微微加速,瞳孔也在同一个瞬间收紧——其他的大小排在中间的牌面,他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霍丽叶一怔,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好友:“这你可以看到?”

      “翼人族的眼睛,听力,是可以的。”露辛达点点头,“虽然赫曼之后会立刻调整状态,但是摸牌那一个瞬间的身体的反应,非常诚实,不会作假。”

      “可是,”霍丽叶依然有疑惑,“既然摸到绝对的大牌和小牌,他都会拥有这样的反应,你又怎么知道具体是两个极端中的哪一种情况?而且,”

      年轻的女武士想了想,“最后一局决胜局,你们两个人也并没有摸到必胜的大牌呀。”

      “别急,”露辛达拍了拍霍丽叶的手臂,“我还没有说完。他在后续游戏中,还有着另外一种表现,就是体温的升高——尤其是头脑部位。”

      这样说,她笑起来:“毕竟,翼族拥有敏锐的感官,来感知温度与磁场的变化,以进行迁徙。”

      霍丽叶有点瞠目结舌:“所以,你能感受到他皮肤表面温度的升高?是这样吗?”

      “平常的时候很难,”露辛达莞尔,“当他大量用脑,急速思索的时候,是的,我可以感受到他体温的变化。”

      露辛达这样说,霍丽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赫曼。

      赫曼缄默不言,垂着眼睛,似乎成为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露辛达知道,赫曼大约已经明白了自己获胜的诀窍,但她还是仔细地向霍丽叶解释道:
      “赫曼体温的改变,通常出现在两种状态:第一,是他手里拥有几乎必输的小牌,他想要通过小牌去虚张声势地运作;第二,是他手里出现有一定几率赢,但并不是必胜的中等强牌,他需要用力思考来与我博弈。所以——”

      大约是觉得语言难以表达清楚,露辛达想了想,在身边拾起一根树枝,在沙土地上划动,划出了二乘二的四个方格,列举了赫曼的行为规律:

      “是否‘心跳加速与瞳孔收紧’,是否‘体温升高’,组合起来,一共代表了四种可能性,四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否’:当他拿到几乎必赢的大牌,他的瞳孔与心跳会在一瞬间紊乱,但是后续皮肤体温不会升高太多,因为这种情况下,他相对地,会更加气定神闲;这是天牌那一局他的表现。

      “第二种情况,‘是,是’:当他拿到几乎必输的小牌,他的瞳孔与心跳也会在一瞬间紊乱,而后续的皮肤体温也会升高,因为他会飞速地盘算着,可不可以用虚张声势的行为来迷惑我;这是开场第一局他的表现。

      “第三种情况,‘否,否’:是他拿到了中等的牌,但是赢的几率相对较小,那么,他的瞳孔与心跳不会在摸牌时紊乱,后续皮肤体温也不会升高,因为这种情况他通常会直接弃牌,并不多加思索;那就是弃牌的几局里他的表现状态了。

      “最后一种情况,‘否,是’:是他拿到了中等的牌,但是相对也有一定的赢的几率,他的瞳孔与心跳不会在摸牌时紊乱,但是后续的皮肤体温会急遽升高——因为他要思考,如何用这一幅有一定可能性赢的牌来与我博弈。”

      顿了顿,露辛达解释道:“这就是最后一局的情况。我猜到,他的手牌并不比我大,至少并不是最大的那一张‘铜锤幺六’;但是,他的手牌一定也有七点以上,并不是小牌,也有一定赢的几率,所以,他才会愿意在那一局和我翻牌赌一把。”

      霍丽叶看着露辛达在土地上划出的四个方格,喃喃地说:“所以,前面几局的输,是你必须要翻牌来实打实地看到赫曼的手牌,确定之前你总结的这些规律没有错误,因此不惜输掉大量的筹码。”

      “嗯,”露辛达点点头,微笑着看向赫曼,“当然,最后一局里,他大概也猜到了,我手中拿到的并不是最大那一张牌。我们只是各自有自己的方法。”

      伊里斯公主这样说,赫曼慢慢地摇了摇头:“我猜到你手中拿到的不是必胜牌,大概也是你希望我猜到的。不用提起它了。”

      露辛达笑笑:“我其实没有想到那么多。我恰好拿到了八点,拿到了一副较大但不是必胜的牌。我知道赫曼你也有自己的方式试探我的手牌,因此就只是顺其自然。毕竟,”

      顿了顿,她坦诚地说,“我得让你以为,我和你同样地在用逻辑推理的方式进行这一场赌博——如果你明白我在听你的心跳声,观察你的瞳孔,那么你可以通过疼痛或刺激等方式改变自己的心率等等,我的方法就失效了。”

      “露辛达。”

      “嗯。”

      “我们不能在竞赛中成为队友,我真的感到可惜。”

      霍丽叶一愣,刚想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不能在竞赛中成为队友”,树林里枯枝“沙沙”地响动,有人拨开了树木走向他们坐落的溪边:

      姐姐哈莉叶用剑鞘拨开枯枝,看见席地而坐的三个人,松了口气。

      “原来你们在这里,”女武士说,“快回来红土裂谷吧!五人团队的队友选择就要开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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