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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故人归 ...
金陵乃大梁帝都,一贯是风云际会、热闹非凡之地。
城门内外,商贩百姓往来出入,络绎不绝。
城内距离城门不远的街道上,人潮涌动,街道两旁的摊贩,街上的驴车马车拉着各式各样的布匹蔬果。
一辆马车的缰绳握在了一个华服女子手中,马车两侧紧紧跟随着面色紧张的女侍与府兵。
这辆马车缓慢又笔直地前进,不曾惊扰了路边谁家的生意。
女使打量四下嘈杂的环境,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对自家姑娘道:“让他们去开道吧?”
“不必。”
“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还早。”
“那让我们来驾车呢?”她试探着摊开了双手。
女子握紧了缰绳,往反方向躲了躲,这便是回答。
“郡主驾到,闲人避让!”
于此时,城门外,有官兵清道为迎郡主玉驾进城。
恰好此番离京接来友人入京的萧景睿与言豫津也在此。他们与策马回京的霓凰郡主是熟识。
只是豫津景睿没想到,他们不过是礼貌的和对方问个好,人家拔了剑就与他们过起招来。
坐在一旁马车上,那位被两位公子哥请来养病的友人听见了动静,掀开车帘望去。
是故人啊。
他静静看着,任由情绪浮动上下。
突然,伴随着“砰”得一声,整辆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似乎是什么东西无端撞了上来。他整个人磕到了身侧的案几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附近许多人和马被惊得叫了起来,连带着官兵维持秩序的呵斥。
车帘被撞乱了,纷纷散落下来,车内瞬间没入黑暗。
他倒没有被磕到,也没被吓到,还有闲心伸手去扶那套因即将入京路途平坦许多才拿出来茶具。无果,杯子摔了一马车,还好都是木制的。所幸他拿住了茶壶,没有给洒扫的人多添负担。
心跳得有些快,马车晃悠了一下平稳了下来,他想也没想便掀开帘子查看状况。
正对上一双直勾勾看过来的杏眼,离得很近。
视线交接的刹那便融在了一起,仿佛本该就是这样不分你我。
后知后觉,他想起刚刚伴随着撞击声一同响起的那一声女子的惊呼,喊的好像是“郡主”。
颤抖的手一瞬间抓紧了手中的帘子。
郡主……
永安。
这一双眼睛十年如一日的澄澈明亮。
她的容颜未改,一如十七岁的夏。
只一瞬间的安静以后,周遭的议论声,与道歉的声音便及时响起了。
“真是抱歉,府上的马儿不知为何惊了,没能停稳,冲撞了你们。真对不住!有什么损失,我们一定负责到底。”一个随从赶忙前来鞠躬道歉。
还有其他的随从四散开来,带上笑脸,礼貌地同四周被惊到的车马行人道歉。
外界的声音终于迟钝地传入耳中,他如梦初醒,垂下了眼睫,从那一池春水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浑身湿透了,衣物仿佛黏在了身上,勾勒出他丑陋又单薄的身形,有水滴不停地往下滴落,风一吹便是冷嗖嗖的凉意。
平白的,他觉得自己狼狈极了,想躲避他人的目光。
车夫重新停稳了车子,安抚好了马儿,便快步下车检查被相撞的地方,只是有了些轻微的剐蹭与裂痕,并没有大碍。
对方的小厮上前致歉时,他还是冷着脸没回答,转过身,抬头询问车内人的情况。
“苏先生,您没事吧!”
他沉默了一瞬,低声答:“无碍。”
“这撞了人,只派了个小厮前来道歉,这就是金陵的礼数吗。”车夫忍不住嘟囔一句。
他皱眉,刚想要责备他。
“抱歉,先生。”
熟悉的声音先于他响起,他忍不住便望向了她。
在触及她的目光时,他便开始懊悔这个举动。
突然想起了在江左,决定出发、安排好盟内事宜之后的一次对话。
叮嘱完众人他不在以后的种种注意事项后,他便让大家离开,自己随意靠在桌子上,捧起游记要读,却发现黎刚还没走,欲言又止,不知道又卖什么关子。
他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宗主要回京……”
“嗯?”他翻找着做了记号的地方想要接着读。
“永安郡主自小长于金陵,时常出入宫中……你们自小有婚约……”
他一怔。
“到时总会……碰上的。”黎刚抬头看他。
“如常应对便是。”他将书卷放回桌面,面色平静道。
“是,宗主机智过人,便不必担忧……”
“你哪里看出我担忧了?”他抬头看向黎刚。
“是是!是属下担忧……”
“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是,属下告退。”
——总会碰上的……
只是没想到,城门都没过,便碰上了。
“实在抱歉,我想着亲自驾车来接我姐姐回京,奈何技艺不精,惊了先生的车马。让先生平白受了冲撞,先生没有受伤吧?”
他还没有回神,有些愣地看着她。
“先生?”
她又唤了声,声音很温柔。
回忆里她只连名带姓地叫他,率真又直接,很少这样喊他。
但是在很多个夜晚,她这样喊过他。她温柔的声音无数次牵引着他在美梦与噩梦中穿梭来去。
他望着她,她的眼里有令他眷恋的温暖与明媚,那是他等了很久的阳光,仿佛终于舍得从很遥远的地方照耀到他了,令他恍惚间现实与梦境的边际变得模糊。
也让他如坠冰窟。
他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了。
“抱歉我腿脚不便,无法下车,这是府上的牌子。”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件事物,递给婢女,她说话还是那样,软软的,却很干净利索,“是我有错在先,冲撞了先生。如果先生需要赔偿或者任何其他的帮助,无需犹豫,尽管凭此物来府上找我。我府上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
他大概是过分敏感了,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他微微蹙眉抬头,他需要看清她的神色来判断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她直视他,眼里没有闪躲、没有陌生、没有悲伤,也没有失望。
她只是在笑。
眼里闪烁着很单纯的开心。
这样的开心是很感染人的,他下意识跟着她弯了嘴角。
婢女将牌子递给了车夫。
车夫看了眼宗主,见宗主没顾得上他,又不敢擅自接,拱拱手正要婉拒。
谁想那女使竟直接将东西塞到了他手里,微微福了福转头便走了!
就说金陵人傲慢!做主人的撞了别人的车马,道歉却连车都不愿下,只嘴上说两句!然后婢女再塞个玉牌打发人……等等,玉牌!
触感温润,质地细腻,是上好的玉材!
细细雕刻了白云与花鸟鱼虫的图样,只背面靠右下方的地方有一行小字刻有很简单的三个字穆永安。
哦,原来是永安郡主啊……那没事了。
等等!
车夫反应过来,赶紧转身把这个贵重的牌子双手呈给了自家主子。
看到了这个牌子,他眸光微动:“这太贵重了……”
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那头已然微微颔首,然后放下了帘子,只留下句“再会。”
他愣住。
车夫傻眼了,看看已然放下的马车帘,再看着宗主那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做的牌子,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车夫已经做好了从宗主接过玉牌,将其还回去的准备。
谁想到宗主盯了对方马车帘片刻,竟也跟着放下了帘子。
车夫一头雾水,扭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身侧那行人已然处理好了两车相撞所导致的小骚乱,人员整齐归队以后,有府兵上前牵着缰绳赶着马,将穆府的马车带远了些。
另一边的霓凰三人比出了胜负,霓凰收了架势,与言豫津和萧景睿交流比武感慨时,眼尖发现了自家王府的马车,她便结束了对话,回身去命令部从先入京。
言豫津和萧景睿也看到了穆府的马车。
言豫津眼睛一亮,小跑了过去:“永安姐姐!”
云南王府马车帘被女侍掀开,露出一张笑脸:“豫津,景睿,好久不见!”
“姐姐来接我啦?”
“永安姐姐哪里是来接你的,明明是为了郡主来的。”
三个人彼此见过礼。
“我腿脚不便,就不下车了。”
“我们明白的,没事儿。”言豫津笑着跟永安摆手,紧接着看向萧景睿,变了脸,“我不管,反正姐姐就是来接我。”
“你真是。”
“怎么出城来了,不是去信交代了让你在府里等我就好了?”交代完下属的霓凰牵着马,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终于舍得回京了,我怎能不来?”
“路途遥远,行程不定,若是算错了日子让你从早等到晚,倒更让我担心。”
“这不是算准了?姐姐不用担心啦!”
“哎呀,姐姐,霓凰姐姐说得对,万一让你白等一天,可得让我们挂心。”言豫津不赞同道。
“那就多多牵挂下去吧。”永安露出笑容。
言豫津听了这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和萧景睿对视一眼,几个人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今天就不多说了,改日聚一定好好喝上一杯,和我说说你们一路上的见闻!”
“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霓凰冷静地提醒妹妹。
“那喝茶喝茶!”
“哈哈哈,那说好了,我找个时间就把请帖往姐姐府上递了啊。”
“行!改日聚。”
“改日聚。”
听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然躺下了,同刚刚被撞乱的杯子垫子盒子躺在一处,手无意识地将玉牌贴在心口。
一缕阳光透过车帘没能完全闭合起的缝隙钻进黑暗中,照亮无数起起落落的尘灰。
他冷眼瞧了一会儿,缓慢地伸出空着的手去触碰那道光。
一点一点的,试探着,直到整个手掌被照亮,温暖的光包裹住了它,使他它不再那么冰冷。
他突然生出了些贪婪,五指合拢,想要紧紧抓住这份温暖,可是触碰到的只有一片空。
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他垂下了头,放下了手,重新缩回了阴影里。
双臂摊开,整个人有些不自然地躺在这个褊狭的空间里,玉牌从心上撤下了,搁在掌心,指尖只虚虚地触着它。
什么是他的,什么不再是他的。他一直很明白。
马车里光线昏暗,视物不清,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由一片黑暗陷入到了另一片黑暗中。
这一路舟车劳顿还不觉得什么,到达目的地时大概是松懈了吧,竟然觉得十分疲乏。
到了谢府以后,快些安顿下来,今晚早点休息便好了吧。
可不知何时起,他害怕入梦。
我带着我改了无数遍的章节,换了无数遍,最终确定的人设与开头来了!
(实不相瞒,这是一本从2016年就开始攒的……我是不是暴露了我……算了,大概没人在乎啦)
不过,我居然有预收了!那就发一章庆祝庆祝吧!
希望大家喜欢!也期待大家和我一起讨论哦!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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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有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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