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救》风迎灯

2、第 2 章

　　裴皓：……

　　系统：……

　　如被一桶冷水临头浇下，裴皓面上的薄红飞速褪去。

　　他眉头微蹙，看着姜黎：“你……”

　　姜黎道：“你也知道，我自小无父无母，只由我奶奶抚养长大。我与你一见如故，何不结拜为兄妹，相互扶持，在这浩大的赤岚宗，也有个照应。”

　　姜黎此举，就是想名正言顺地接近裴皓。

　　如果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攻略目的，那么裴皓八成会觉得她有失心疯，赶她离去。因此，不如先以兄妹相称，等裴皓对她卸下心防，再开始攻略。

　　系统:【呵呵，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姜黎：【过奖过奖。】

　　裴皓语调慢了些，先前的局促也一扫而空：“你当真这么想？”

　　姜黎点头：“是。”

　　裴皓把酒杯递给姜黎：“不可。”

　　姜黎道：“为何？”

　　裴皓道：“我与你相识不过一天，就结拜为兄妹。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我随便。”

　　姜黎道：“怎么不行了？你我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

　　裴皓神色恹恹，显然不想多说。

　　姜黎自顾自道：“你看我的名字，黎明的黎，你单名一个皓，恰好是黎明时是天边出现的白光，与我的‘黎’字岂不是刚好呼应？这难道不是有缘？”

　　裴皓问：“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昨日与小师兄一见如故，就去问了。”姜黎道，“现在整个三令峰，除了师尊，我只认识你一个。这难道不是有缘？”

　　见裴皓目光闪动，姜黎趁热打铁：“你也知道，我自小生长在乡野田间，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我也想有个哥哥姐姐，互相照拂——结拜为兄妹，你白捡一个妹妹，多好，以后这三令峰，我罩着你——”

　　姜黎刚满十八，修为元婴五阶，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她说这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裴皓看着姜黎的手。

　　少女的手指修长雪白，依稀可见薄茧和细小的伤痕。

　　“你是剑修？”裴皓问。

　　姜黎点头：“我也修符道。”

　　裴皓接过酒盅，声音很轻：“好，我答应你。”

　　姜黎喜出望外，把酒一饮而尽。

　　她看向裴皓，却见裴皓的酒盅已经空了。

　　【他喝酒这么快吗？】疑惑从心头一闪而过，裴皓已经把酒盅放下了。

　　他略往前一步，挡住了地上的酒印。

　　把酒杯递给姜黎，他低眉：“昨日对你无礼，抱歉——”

　　“我以为，你也会像三令峰上的其余人一样，对我恶语相向——”裴皓言辞恳切，“是我先入为主，抱歉。”

　　“没关系。”姜黎摆手，接过酒盅，完全没意识到裴皓偷偷把酒倒了，“以后你我就是结拜兄妹了，不必如此生分。”

　　裴皓点头，手指搭上腰带，脱去外袍，上前一步，将灰蓝的外袍披到姜黎身上。

　　他个子很高，姜黎已是女子中高挑的身形，却被他毫不费力地虚虚包裹在怀里。

　　温热的吐息喷在耳畔，少年略微俯下身，声音略有些喑哑：“此处寒冷，你可用我的外袍取暖。”

　　姜黎心如擂鼓，面如火烧，她从未与异性靠得如此之近，半晌，才“哦”了一句。

　　少年为她披上衣袍后，便开始宽衣解带。

　　脱下里衣，裴皓的身体线条青涩而健壮，背部象牙白的肌肤上，横亘着狰狞的血痕淤青，是被重棒击打后留下的伤。

　　“谁干的？”姜黎生涩道。

　　“大师兄，和他的跟班。”裴皓蹲下，姜黎将金疮药抹在他翻滚的皮肉上，血腥和酒精味冲入鼻腔。

　　应是极痛的，有些伤口极深，肉膜下依稀能看到白骨，但裴皓愣是一声不吭。

　　“你先前受伤了，可有人帮你搽药？”姜黎问。

　　裴皓摇头：“我的月例，大部分便用在买药上了。”

　　“为何不去医馆？”

　　“去不起。”裴皓看着地面，语气云淡风轻，好似谈的不是自己的事，“不是因任务而受的伤，回生峰是不受理的。”

　　“为何不上报师尊？”姜黎擦药的动作越发轻柔，但语气却难掩怒火。

　　“师尊自然是护着他的孙子。”裴皓摇头，“郑烨只要说我无礼在先，便可管教师弟师妹。三令峰重尊卑，无人能指摘他半分。”

　　姜黎这下明白为何裴皓劝自己不要与大师兄作对了。

　　她万万没想到，郑烨居然可以一手遮天到如此地步！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再欺负你。”姜黎许诺。

　　帮裴皓上好了药，在用绷带帮她包扎了，这才放心让裴皓进入寒池。

　　姜黎的手轻柔地贴在裴皓的脖颈处。

　　温热的灵力没入裴皓的灵脉。

　　以自身灵力渡人，对自己损耗极大。

　　之后，想要恢复灵力，需要加倍苦修。

　　即便是师尊对待最疼爱的徒弟，也极少用这种方法。

　　而此时，姜黎却对他如此！

　　裴皓的内心受到些许的震动。

　　“运转功法，屏气凝神。”姜黎道，“这样，你的伤也能好得快些。”

　　裴皓照做。

　　但姜黎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灵力输入到裴皓体内，如滴水入海，很快消失不见。

　　明明灵脉完好无损，怎会如此？

　　姜黎为水灵根，灵力轻柔，顺着灵脉，来到裴皓的丹田处。

　　炁入丹田，凝为金丹，化为元婴。

　　而裴皓的丹田，是一片焦黑！

　　这片漆黑的丹田，正霸道地吸取所有裴皓凝结的灵力，纵使裴皓根骨绝佳，灵脉强度已经可与化神大拿媲美，却修为全无，任人欺辱。

　　灵根发自丹田，废了丹田，就是废了灵根。

　　谁会如此狠毒？

　　姜黎从裴皓的丹田中，感觉到一股与纯白灵力截然不同的气息。

　　魔气！

　　当她靠近这股魔气时，她的灵力骤然被这魔气弹开。

　　与此同时，裴皓咳出一口黑血，肩膀耸动，寒池的水被血浸红，弥散为一阵淡红。

　　姜黎从小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从未受伤，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大骇之下，她在脑中呼唤系统。

　　系统贱嗖嗖道：【宿主，你真是个小机灵鬼。你方才用你的灵力激发裴皓体内的魔气，导致他灵力逆流，毒气全身乱窜。】

　　【他会怎样？】姜黎手心渗出汗，她定了定神，封住裴皓的穴道。

　　【挂掉。或者变成大魔头，杀光所有人。】系统道。

　　【然后，你任务失败，也挂掉。】系统道，【就这么简单。】

　　姜黎敏锐发现了不同：【我不是只需要阻止他灭世就行了吗？为什么我会挂掉？】

　　【裴皓是气运之子。他死了，整个世界的能量也会随之崩塌。你任务失败，当然也难逃其咎。】

　　裴皓的眼睛越来越红，他胸膛以下没入寒池，伤疤因灵力逆流全部爆裂开来，将他周遭的泉水染红。

　　因为过度疼痛，他的手抓住了寒池边缘的岩石，很岩石刺破手心，他也浑然不觉，一个用力，那整块的岩石便被捏为齑粉。

　　【我这里有一个神器，名为生死蛊。能绑定你二人的生死。】系统慢悠悠道，【你若是吞死蛊，他吞生蛊，便是用你的命救他的命，日后，他死你也死，他活你也活，但是，你的死活，却与他不相干。】

　　【你可愿意？】

　　姜黎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此事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擅自用灵力窥探裴皓丹田，也不会生出如此事端。

　　但生死蛊太过霸道，修真界没有轮回，身死道消。

　　正在犹豫，裴皓已经捏碎了池壁的一圈岩石，石粉落入水中，将池水搅动得浑浊不堪。

　　他本就敏锐，此时也明白过来，为何突然灵力逆流。

　　他抬眼望向姜黎，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汗珠，眨眼间落入池中，清润的眼底有一丝不可置信：“姜黎，你……”

　　姜黎望向他的眼，神情慌乱，如犯了错事又刚好被逮住的小猫，嘴唇嗫嚅了两下，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裴皓原本五成把握，此时已经有了九成。

　　他垂下眼帘，望向池面，自顾自为姜黎开脱，“别自责，我知道你并非故意。如果我当真死在这里，也是我命数如此。”

　　他再度抬头，面色苍白，额头泛汗，嘴唇更是无一丝血色，对着姜黎轻笑道：“能遇见你，我便已经知足。”

　　这一笑，当真是光风霁月，清俊卓绝，不可逼视。

　　他本就生得极端正，眉眼如画，眸如点星。

　　此时，美人含泪，作诀别意，此人还是自己刚刚结拜的哥哥，姜黎想到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因为自己就要殒命于这小小寒池，不由觉得罪孽深重。

　　她在脑中的操作页面点了几下，手中白光闪过，手中出现了两条蛊虫，一黑一白。

　　她将黑的蛊虫吞了，将白的放入酒壶里，摇了摇，就拉过裴皓，掰开他的嘴，把酒灌入他的喉咙。

　　裴皓只感觉一个小小的软体生物被他吞入腹中，想咳出来，姜黎捂住了他的嘴。

　　生死蛊是极霸道的神器，霎时间，裴皓感觉毒气被排出体外，疼痛骤然减轻，死亡的阴影也随之远去了。

　　姜黎却没那么好过了，她捂着肚子，硕大的汗滴落在地，好在只疼了几个瞬息便停止，否则，她只怕会发疯。

　　“阿黎，你给我吃了什么？”裴皓问。

　　“是我奶奶自制的草药，能除百病。”姜黎随口撒谎，强颜欢笑，“你看，是不是很有效？”

　　裴皓定定看着姜黎，并不说话。

　　姜黎背后发凉，怎么感觉裴皓好像发现了什么？

　　“那就谢谢阿黎了。”裴皓道。

　　姜黎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呼出来，一个声音从背后炸响，使得姜黎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脚步声急促靠近，姜黎回头，见大师兄郑烨带着一众师弟，气势汹汹朝二人走来。

　　“我是叫你们在寒池边禁闭，谁允许你们私自下池了？”大师兄怒道。

　　“我一早就请示过，”姜黎站起身，“不是大师兄你让我们来此处疗伤的吗？”

　　“我何时说过？”郑烨怒道。

　　“你没说啊？”姜黎作了个惊讶的表情，“我此前还谢过大师兄呢，大师兄可别不认账啊。”

　　见姜黎披着裴皓的外衣，郑烨目露厌恶，“姜黎，你可知男女大防？我怎么没看出，你是如此随便之人！”

　　“你不要胡说，”姜黎道,“我方才已于小师兄结拜为兄妹。他不是旁人。”

　　“当真？”郑烨狐疑。

　　“此事如何作假？”姜黎指着地上的酒盅和酒杯，信誓旦旦。

　　“所以，以后裴师兄就是我的哥哥了，还请大师兄不要欺辱于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姜黎上前一步，挡住郑烨等人的视线。

　　她等着郑烨发怒，却见郑烨欲言又止。

　　“结拜兄妹，是不能结为道侣的。”郑烨阴阳怪气，“夏宛说你对裴皓有意，我看，她是看走了眼。”

　　姜黎：哦豁。我不知道这茬。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这可是常识，难道，你不知道？”见姜黎如遭雷劈，郑烨更是毫不留情地耻笑。

　　裴皓盯着姜黎的后脑勺，少女的长发随风舞动。

　　“我……”姜黎吞了口口水，“我自然是知道的。”

　　裴皓握着崖壁的手微微一紧。

　　不等裴皓说话，一声巨响，碧绿的烟从赤岚主峰上升起。

　　“是绿烟！四级警戒！”郑烨身边的一个白面师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