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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still loving you. ...

  •   被徐矜拉进羽毛球场馆时李帆觉得她不对劲。

      她们晚自习上到八点,场馆九点闭馆,已知她下午两点到五点都在排球社训,肯定是中间出了事,才会让她紧咬这一小时也要运动。

      毕竟人烦躁的时候就爱打打球转移注意力,也解闷。

      俩人也算走过交心局的人,徐矜把下午的事说了,包括她决定假装追程卓青报复陈实,最后人被刘雯静拉走了,尽量用客观平淡的语气,李帆第一次听到陈实前女友真名,思忖片刻眼睛一亮,“原来是她,我知道这人。”

      “她挺牛的,副业搞得风生水起。很会写文章,我在‘求知’杂志读过她的稿子,而且拿了各种文学奖吧,正儿八经的严肃文学人,我们同人狗比不了,”李帆想了会儿,“难怪他俩熟,刘雯静爸爸是咱服务大厅驻办银行的行长,程卓青他爸最近不是到处借钱么?”

      徐矜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
      “…永安喝醉了在我旁边念的,”李帆挺不好意思,“你别说啊,我不是把别人私事当笑料的人,这不跟你有关吗,帮我保密。”

      徐矜浅笑,羽毛球在高空久久不落,轨迹弯曲,这种时候人脑子里只有球,其他什么都没想。打了四十来分钟被李帆叫停,她焉啦吧唧一屁股坐下,“不打了,昨晚熬夜写文,再打就死了。”

      “你说陈实是不是不喜欢刘雯静啊…”李帆还在琢磨,“不然他看着那俩一起走不应该气得发愁吗,结果只是在你面前逼逼赖赖挑衅。”她比徐矜还代入,“等下,那刘雯静是喜欢谁啊,她不是忘不了前男友吗,怎么又跟程卓青走了。”

      四个人的电影实在扑朔迷离,李帆想得脑袋疼,电量耗尽,问徐矜:“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要是刘雯静跟程卓青好上了,自己朋友再追求难免被舆论绑架,但她还真希望徐矜抢过来,没别的,很有戏剧性,好看,解气。

      管理员把她脚边的羽毛球扫垃圾桶里,徐矜向右挪让位子,没多想,“我问问。”

      她不喜欢猜来猜去,与其一个人冥思苦想,不如把问题抛给别人。

      于是隔天,周六。在饭桌上,当着林澄的面,徐矜咽下碗里的排骨汤,问程卓青,“你跟刘雯静在一起了吗?”

      程卓青正低头喝汤,毫无防备,听完没忍住,呛了一手油,赶紧拨开凳子去厨房冲洗手液,一回头,林澄津津有味,就等着这点八卦当下酒菜,而好事者本人倒正儿八经的,极其从容。

      白T沾了油渍,怎么也擦不掉。程卓青忍着脏坐回去,声调直接低八度,看也没看桌上的人,“还没,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就是快有喽?”林澄猛抓重点。

      “昨天让他带我打球,结束之后我给他递水,结果那个女生也给了,”徐矜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怕那个女生误会,毕竟我也不喜欢别人给我男朋友递水的,所以问问。”

      “你不是分了么?哪来的男朋友。”程卓青回敬道。
      林澄倒酒的手一顿,“分了?”

      “……”徐矜看她目光灼灼,撇开眼敷衍,“刚分。”

      “嗯,刚分,然后装新手突然喊我带练,也不用心练,一分钟回头八百次看前任。”程卓青端走林澄的酒,夹着高脚杯摇晃,贴心补充,“你得谢我。”

      “我谢你…我谢你什么啊?”
      她这两天过得稀里糊涂,还特别不爽。不说话倒还好,一说就上火。

      “刘雯静没跟我走,你哪来的机会跟陈实相处。”

      “啊…所以你为了我的幸福牺牲自己了。”徐矜忍着没翻白眼,勺子一松,“少装,我不跟你打球你也会跟她走吧,你们不是很熟么,快攻说打就打。”

      “你很生气?”程卓青微挑眉。
      “怎么不气,我刚分手,红眼病,见不得小情侣成双成对,我那么好的一传就成了你俩play的一环。”

      程卓青搁了筷子,“我不也是么?你让陈实吃醋的一环?”

      神金。
      徐矜听他开脑洞,懒得反驳。

      气氛骤然微妙。两边都没再搭话,只是闷头吃饭,夹菜都不往同一个碗里夹。

      林澄不敢吱声,观察小半天,徐矜文文静静一小姑娘,偶尔撒娇要她抱,还第一次见她瞪着眼说这么多话。

      程卓青就更别说,平时沉默寡言惯了的人,突然跟徐矜斗嘴,话里有话的,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小孩们的恋爱林澄不会瞎掺和,她重新拿杯子给自己倒酒,晚上还有行程,没喝多,细细抿一口,半响下结论,“你俩别气了。”
      “你们不是在说各自的恋情吗?怎么搞得好像有仇一样。”

      徐矜没应,程卓青有点尴尬,回卧室换了件卫衣,把脏衣服洗了,看到俩人陆续吃完离席,冷着脸把碗也给洗了。

      *

      林澄专门辟了个纪念室安置陈莉莉的灵位牌。

      灯光是低饱和度的昏黄,窗帘没拉紧,落日从罅隙入侵,落在神龛上,遗照也沾了点色彩。

      那些苹果表面起了细细密密的褶皱,陈莉莉又很爱吃脆的,徐矜换上新鲜供奉物,不太讲究地盘腿坐蒲团上,从塑料袋拿出最后一个吃起来。

      她很喜欢闻房间里的味道,檀香冷却,从略微窒闷的空气掉落在地,夹杂灰尘的颗粒感,以及为了去味放在供桌的柑橘皮,清清凉凉,能让人无端冷静。

      每周回来徐矜都要坐上一会儿,不说话,陈莉莉生前什么事都跟她讲,细无巨细,沉得让她喘不过气。所以她没养成倾诉的习惯,吃完苹果躺倒木地板,头顶一阵眩晕。

      有点热,还有点抓不住天花板。徐矜跑去洗澡,洗完跑到程卓青门口,敲门。

      没人应,她推门而入。

      房间照旧干净整洁,只是书桌边多了一架电钢琴。谱架放了个平板,程卓青戴着耳机睡着了,徐矜放轻脚步靠近。

      他的手机竖着搁在谱架上,亮着屏,内容清晰可见。界面停留在与张鼎的聊天框对话上。

      张鼎: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结果拿她当挡箭牌。
      –各取所需而已。

      张鼎:那你为什么拒绝…刘雯静跟我说了。
      张鼎:你爸那边怎么办?

      五线谱黑白分明,屏幕反光映亮他隆起得眉骨、鼻唇,骨节分明的手搁在琴键上,指腹微红,看来练了蛮久的。

      徐矜忍不住又看向聊天框。

      一个个字拼搭筑起楼宇骨架,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经细想,轰然倒塌涌成缥缈泡沫。

      那些字也绕绕曲曲正在蒸发,徐矜揉眼睛凝神看,屏幕光倏地熄灭。

      “程卓青。”她飞快吞咽了下,把人喊醒。

      眼前人的小拇指倏地一动,随即抬头,睡眼惺忪地看她一眼,又看看琴谱,手背蒙眼皮,揉揉眉心问:“有事?”

      “你怎么突然想练琴?”
      “五四晚会。”

      每个班都得出一个节目,徐矜没话找话,“那挺辛苦的,弹什么曲子?”

      “……”程卓青很低地啧声,“说正事。”

      “牵手的事…还算数吗?”

      男生一怔,倒是彻底醒了。挑眼斜觑,手指划过平板给谱子翻页,女孩发梢湿漉漉沁香,又离得近,冰镇柠檬被一刀切开的馥郁倾泻而下。

      程卓青不动声色把持安全距离,琴凳往右挪。见她耳垂微红,空气残留隐隐约约的红酒味,“喝多了吧。”

      “没有,我酒量还行。”
      她就喝一小杯,微醺,谈不上喝醉。

      一般这么说的都醉得不轻,程卓青摘耳机道:“不方便。”

      “你不是拒绝刘雯静了吗?”她直言。

      “……”程卓青瞥一眼手机屏,不喜不怒道:“我以为你认真考虑过了。”

      徐矜:“……”
      她本就犹豫,借着脑袋昏沉那点钝感,腆着脸旧事重提,被人毫不留情驳斥,尴尬得一秒都不想再留。

      走到门侧,按下门把手,身后人来了句,“你要去找谁?”

      “陈实?”

      绕是喝了酒,徐矜也听出他赤裸裸的嘲讽调子,脱口而出:“你不会…喜欢我吧?”
      刚才在餐桌她就觉得怪怪的。

      要有这么好的事,她明天就牵着程卓青在陈实面前大秀特秀。

      “林澄托我帮你看着点,她挺怕你受伤的。”程卓青撩眼皮道,耐下性子给她解释,“有些东西碰到了能跑多远跑多远,当然,我只是建议,你要爱得死去活来,我也没办法。就说这么多,如果让你不舒服,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他挺真心实意的,徐矜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真想找他。”

      她坦白,“你比较好牵,所以想牵你的。”

      说这话时程卓青正掉头坐回去弹琴,绷着手背高抬指,还没按下去,食指就那么悬停。

      他没回头,徐矜抿唇,拿手机给李帆发消息,发到一半想起李帆这周跑外省去追星,下午刚说的,这才恍惚自己尝了林澄的酒,有白酒的味道,好像是红白混。

      她使劲摇头,拍拍脸清醒,身后程卓青开了口,“很难受吗?”

      “嗯。”

      她以为程卓青在问酒,没想到他伸出左手,“过来。”

      程卓青牵着她,给她搬了张凳子坐在琴边。他只用右手弹,节拍器调到92慢练,徐矜紧握着他的手,指间束拢,感受骨骼用力贴紧的亲密。

      全身毛孔都竖起来,她弓紧脚背,呼吸都有点着急。

      电钢接了耳机线,听不到琴声,只剩节拍器摆杆缓慢地响,从左到右划过稳定弧线,越漫长,她心跳越快。本来没有欲望,却在另一只略带凉意的手中生出贪望。

      “别夹。”程卓青淡声道。

      徐矜恋恋不舍松懈手劲,给十指相扣留了些狭隙。

      程卓青关掉节拍器,拔掉耳机线,单手在琴键起伏跳跃,琴声在卧室流转。

      still loving you.

      一个八拍后,徐矜即刻认出这首躺在她歌单里的老歌。

      原曲悲怆凄美,像死前喃喃陷入与旧日爱人的惨梦。程卓青只弹右手旋律,改成偏爵士的曲调,音符随红酒香气缠绵,反倒像爱人缱绻地吐息。

      “怎么弹这个?”她开口。
      “不知道。”程卓青眼睫低垂,“突然想弹,就弹了。”

      捏得手都潮了,徐矜不敢动,呼吸很轻,忽然希望这首歌再久一点。

      “弹什么呢?”
      林澄闻声开门,探头问。

      徐矜下意识抽手,却被他夹着骨节卡在指间。程卓青匆匆弹掉最后一个小节收尾,转身,“随便练练。”

      握着的手迟迟不松,垂落椅侧。林澄看过来,神色如常,徐矜却涌起一股心虚,向林澄解释,“我以为你出去了。”

      意识是不得已才找程卓青。

      “飞机晚点。”这点心思林澄也懂,她没进门,伸出手,“换我?”

      她等着徐矜过来。每周雷打不动的肢体接触,只要她回家徐矜就会摸到房间来,今天等了一阵都没动静,没想到人跑程卓青这儿了,明明俩小时前还吵着。

      “来呀?”徐矜还愣着,林澄又劝,她习惯了,只当徐矜害羞,压根没把程卓青放眼里。

      “你去忙吧。”程卓青捏着手心余温的掌,拿起来晃了下,“交给我了。”

      “我想再听会儿歌。”徐矜任他握着,摸鼻子婉拒。

      “……”
      直到关上门,林澄都没缓过劲来。她站在门口杵了会儿,心思百转千回,直到手机闹钟催她登机,而房内琴声依旧。

      她一步三回头,摇头自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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