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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型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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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送水被拒,镇定自若地揭盖子抿一口,坐回她身侧。
冷空气潮闷暗涌,徐矜把球拍横亘俩人不过寸尺的间隙,撑颌观赛,彼此再无言语。
比赛到了白热化阶段,15:22,东大遥遥领先,程卓青发球。
强有力的跳发。
球高高抛起,他迈腿、摆臂、屈膝蹬地起跳,手掌包球猛击。
腰腹力量借手臂一路传导,排球飞速旋转,划出流畅迅猛的弧度,越过拦网擦着陈实的脸,狠狠砸向地面。
而后剧烈反弹,遮住顶灯,往板凳飞来,刘雯静身手敏捷,下意识伸直双臂接球,排球稳稳落在陈实手里。
又是发球得分,陈实抱球,黑着脸一言不发,被队友团着安抚情绪。
另一边。
“牛逼,擦脸打。”东大副攻给程卓青竖大拇指,被二传拍后脑勺,“别上头,”他给程卓青醒脑,“训练赛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杠自己人啊。”
“拦网对面哪有自己人?都是敌人!”另一个副攻不满,“你没看到是对面主攻一直针对他啊?道道球都往他追发,你俩,”他在陈实和程卓青之间打量,“情场争锋球场结算啊?”
程卓青没应,捡球在手中旋几圈,拍球保持手感,再次跳发。
球以低平弧线朝七号球员直直飞去,他是新人,接球水平飘忽不定,每次都被对手紧盯,成为最佳追发对象。
他深知自己是团队缺口,但再怎么样也不想成为拖累比赛的罪人,至少要接到,他咬咬牙绷紧手臂就绪,直到一声亢奋嘶吼的“我来”,陈实旁若无人狠盯来球,整个人高速猛冲。
他条件反射一躲,脚不稳被撞倒在地,眼看球扎实地落在陈实前臂内侧,球高旋飞起,陈实满脸汗水,眼底红血丝暴出,伸手臂要球,“传给我!”
怒喊震天撼地,二传飞速思考,他在四号位起跳,进攻路线一览无余,整整三个拦网盯死他,托给陈实并不是最佳选择。他转而示意身侧的副攻,却在视线回拢一瞬被陈实斜觑,刀尖淋淋,在那咄咄逼人的胁迫下,他硬着头皮手腕一扭。
高球传给陈实,六条手臂迅速攀升,陈实压根没在意,锁定后排的程卓青,被球风割破的划痕隐隐作痛,他强力挥臂鞭甩,排球裹挟疾风硬生生破开拦网往程卓青脸上砸。
“卧槽!”东大自由人眼睁睁看着程卓青压根没躲,球击中人后往场外横飞,他鱼跃救球,没救到,赶快爬起来搀扶程卓青,“你没事吧?”
刘雯静二话不说冲过去,徐矜起身又坐下,看队员围着他检查伤口,他曲着腿,上半身松懈下来,抹鼻尖抹出一手血,看向拦网旁的计分板。
16:23。
“我没事,”程卓青接过纸,血流不止。他瞥手表道,“剩下两分轻而易举吧?”
流鼻血没办法再上场了。
“必须的!”副攻愤愤道,“这他妈不给他砸回去我不是人!”
“你冷静点,人家就等着激将你懂不懂?”二传叉腰劝阻,又问程卓青,“你刚才完全没躲啊?”
连接球姿势都没有,就差揣着兜等着被撞了。
“嗯。”程卓青撑着木板起来,透过狭小间隙,与徐矜目光相触。
她安安稳稳坐着。
短短一瞬,他敛睫摇头,扯嘴角自嘲道:“这局没什么意思。”
“我也先走了。”刘雯静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追着程卓青背影,俩人并肩消失在门后。
东大二传说着别被激将,进攻性比谁都强,掉头来个二次进攻。两队比分悬殊,不过五分钟,20:25。
输了。
球员们默契避开徐矜坐的板凳,陈实直喘粗气,在她面前蹲下,不甘和留恋都好真诚,“输了。”
“别放弃我。”他眼眶有点红,试图拉她的手。徐矜插兜,冷眼旁观他自导自演的剧本。
她对陈实没动真心,谈不上什么伤心欲绝。
她只是讨厌那种被剥夺主导权的感觉。
自以为猎到羔羊沾沾自喜,却发现自己误入某段老套深夜剧,成为横刀夺爱的女配。兴高采烈跟好同担聊了小半个月,却发现一步步被引导着得知自己只是‘谁都可以’里那个面目模糊的谁。
她突然不想分手了。
徐矜不断滑屏,在刘雯静社交界面停留。
有关crush的描述只短短三两行,而初恋的蛛丝马迹却残留每一个昨夜。
她承认自己一身反骨被激起竞争意识,就算是垃圾也不愿拱手相让,反要陈实在她手里患得患失。
“不想我放弃你吗?”她正色道。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陈实自责,也不敢看她,“我不想辩解,如果你因为这个觉得我不配做男朋友,我无话可说。但是刘雯静真不是我叫的!我承认之前忘不了她,但跟你在一起之后再也没来往,我不是那种人,你信我。”
他有一双让人信以为真的眼睛,能屈能伸,姿态放得很低,像个受害者。
“可以不分手吗?”
“可以啊,我可以既往不咎,再信你一次。”徐矜伸手擦拭他脸上的血迹,抹到他眼皮上,“但你要听话。”
*
校队输比赛后立刻复盘,徐矜冷得直哆嗦,跑到自动贩卖机买一罐热拿铁,捂热手心,远远见程卓青走过来。
他看上去没有大碍,鼻梁轻微擦伤,很淡一道红线,曲折地划过驼峰。
“什么时候回去?”他对着贩卖机按键。
“你等我啊?”
“不然呢?”程卓青弯腰掏出一瓶水。
徐矜:“我以为你跟刘雯静一起走。”
“不顺路。”他言简意赅。
两人沉默地喝着手里的东西,程卓青喝得很快,拧紧瓶盖扔垃圾桶,听她道:“你们队赢了。”
“我跟男朋友回去,对不起啊,你先走吧。”陈实发消息问她走没走,徐矜仰头喝光,往馆内走。
“行。”程卓青笑了,塑料瓶往垃圾桶一扔,看她易拉罐喝得一滴不剩还捏手上,问:“你很喜欢收集垃圾吗?”
徐矜停下,他耸耸肩指着她手上干瘪的罐子,“我说你的拿铁。”
“……”徐矜还真想了一下,“垃圾也不是毫无是处,也有二次利用的价值啊。”
她学着他耸肩扬眉,“我说易拉罐。”
场馆陆续有打球的人出来,陈实和队友在一号口朝她挥手,徐矜笑着回应,扔掉罐子,戴上手套,一米之外,男声冷得像雪。
“别捡垃圾了,考虑考虑我。”
她转身,套了半只手的手套就那么悬在指根。这话太像表白,她脑袋旋起一场小型风暴。
“不谈恋爱,发病的时候给你牵手。”程卓青倒气定神闲地,毫无旖旎余地,“我就在你隔壁,牵起来也方便吧?”
跟林澄同起同睡十多天,她的皮肤饥渴症,程卓青也知道。
程卓青曾是她的不二之选。
他圈子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就在隔壁,随时随地,肌肤相贴的触感她最喜欢。
“我不要。”徐矜戴好手套,脚尖无意识磨蹭地板。
“我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穿堂风将他的大衣吹得猎猎作响,徐矜烦躁地扯掉毛绒帽,满腔冲动咽回肚子,“真心的。”
怎么不想。
换做以前她会觉得自己捡了便宜爱不释手。
暂时留宿林澄家,她只是个短暂入侵的过客,借用陈莉莉过时的人情,随时准备拎行李箱离开,程卓青这种工具人别太好用。
但现在不一样,林澄真心把她当女儿对待,程卓青嘴上不说,对她的照顾全落到实处。
他是重要的人。
她会想很多很多。怕打破现状,怕欲望泛滥,也怕俩人再也不能你一句我一句在餐桌吃饭。
作为皮肤饥渴症患者,徐矜太清楚身体与情感是如何过分地紧密联结,但陈实是烂人,她不怕短暂迷恋,只怕难以脱身。他越可憎,她越能把控渴望果断拒绝。
身心沦陷才是地狱。
陈实远远唤她,身后人再无言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徐矜头也不回地朝一号口去。
*
新学期始,不再为学费发愁,除去周末家教和展览兼职赚生活费,徐矜三点一线泡馆,过上勤勤恳恳的大学生活。
顺便把新年发生的种种跟李帆同步。
“你短短一个月…”李帆拎着饭盒关上寝室门,回味良久下结论,“竟比我一生都更精彩。”
另外两位室友从早到晚泡图书馆,不到晚十一点见不着人。无所顾忌,李帆掠过情情爱爱直奔重点,“所以程卓青爸爸给你的红包…你怎么处理了?”
徐矜无力地瘫倒椅背,“还给程卓青了。”
“哎!”李帆猛拍大腿,“你糊涂啊!”
“不太好收。”
“有什么不好收,对大集团老总来说,这点钱跟碎纸屑有什么区别。”
“你看这个。”
李帆伸长脖子凑到她手机屏幕前,某热门公众号经济专栏最新发布的一篇实时文章,列举受疫情和电商热影响最大的五百强名企,程野所在的新源集团赫然在目。
文章称程野因债务纠纷被法院强制执行。
“…你怕这钱来路不明?不至于吧。”
徐矜随口道,“我是澄澈愚蠢的大学生,接了会良心不安。”
她在拳馆看到林澄背部密密麻麻的虫形伤痕后,立刻搜索了关于程野的报道。
知名企业家的婚姻状况从来一览无余,这场家暴案在林澄的身体掀起巨浪,却在互联网轻拿轻放。
这点立场她还是拎得清,程野来别墅的事又受程卓青所托不好跟林澄讲,她干脆把钱还给程卓青。
“你清高!”李帆哀嚎,望着她手上的戒指,“那戒指呢?我劝你还是别跟颠公颠婆耗,你受不了的,再来一百个戒指的钱也不够弥补你受到的创伤你信不。”
这戒指还是训练赛当晚陈实送她的,从那以后他确实非常老实,随叫随到,再不得寸进尺,送花哄人随手拈来,情绪价值拉满。
徐矜就喜欢他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看她脸色行事的样子。
“放心啦,我有数。”她边说着,瞥见屏幕来电的联系人,一怔。
开学后程卓青忙竞赛搬回宿舍,周末也很少回家,没有必须联络的理由,俩人自然而然疏远。
“喂?”她说。
几道尖锐电流穿耳,对面好似人声鼎沸,窸窸窣窣的声响下程卓青开口,在嘈杂喧闹里仍旧清晰冷静,
“偷拿你内衣的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