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暖冬》小舟遥遥

8、Chapter08

　　「Chapter08」第2天：夜宿马德里

　　最后，周应淮还是撑上了伞。
　　不过却是他和陆修泽共撑一把，林青妤跑去前头，和梁导搭一把伞。

　　看着表情僵凝的周应淮，林青妤微笑：“不用谢。”
　　再看伞下的陆修泽，林青妤：“你晚点提醒他，别忘了欠咱们的老干妈。”

　　陆修泽：“……好。”

　　两个男人眼睁睁看着林青妤钻进梁导的伞，女生之间有说有笑。

　　周应淮薄唇轻扯：“她跑得倒是快，留我们待在一块儿，也不担心会尴尬。”
　　陆修泽面无波澜：“为什么会尴尬？”

　　周应淮一噎。
　　单论学长和现男友的身份，的确没必要尴尬。

　　“哥们，你说话一直是这样……高冷？”周应淮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高冷么？”
　　陆修泽握着伞柄，目视前方：“我觉得我挺平易近人的。”

　　周应淮：“……”
　　林青妤怎么找了个这么个寡淡的闷葫芦。

　　就算脸长得不错，但这性格，未免也太无趣。
　　还是说，这姓陆的私下里有另外一副面孔？

　　两个男人在后走着，林青妤走在前面，头都不回一下。

　　倒是梁导偶尔回头瞟一眼，低声感慨：“还别说，你男朋友和团草站在一起，也太赏心悦目了，就像国际男模出街拍大片似的。”

　　林青妤漫不经心：“是吗。”
　　并不想多聊男人，转而问起梁导今天晚饭的安排。

　　梁导道：“今晚是不含餐的，得团友们自行解决。不过我们住的酒店位置很好，附近有很多连锁餐饮，炸鸡、汉堡、三明治都有，两公里内还有个中国超市。你们要是不想吃快餐，附近有一家西班牙本土的烤羊排店味道也很不错，就是晚上八点半才开门，回头我把地址发群里，你们要是感兴趣，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说话间，一行人通过光线昏暗的地下通道，井然有序上了大巴。

　　到达普拉多美术馆时虽然才下午四点，但因为下雨，天色灰蒙蒙一片。

　　冬日的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意，有微微刺骨的寒意。
　　但美术馆的入口处依旧排着长队。

　　不知道是欧洲人普遍不爱打伞，还是在门口排队的这一批游客生性不爱打伞，细雨绵绵里，他们淋着雨，也能有说有笑。

　　官导很快取了纸质门票发给团友们：“美术馆的纸质门票本来我们是要回收，方便回旅社报账的。但这门票挺有纪念意义的，上面印着普拉多美术馆里收藏的画作，每张门票印的画作都不同，现在我发给大家，大家收着也算个纪念。”

　　林青妤接过门票，上面印着一只带着白色蕾丝花边的手。

　　“你的呢，是什么？”她好奇去看陆修泽的。
　　陆修泽递给她：“也是一只手。”
　　两只手，一模一样。

　　这时，周应淮也凑了过来：“巧了不是，我也是一只手。”
　　一瞟，的确和他们的一样。
　　又看了其他团友的，大部分都是手，出自不同的油画，但唯独他们三人的门票出自同一副油画。

　　直到入内参观，林青妤也弄清楚门票上的手，是出自埃尔·格列柯（1541—1614）的《以手扪胸的骑士》。
　　单看那只手，觉得很精致。
　　亲眼欣赏了完整的画作，倒没留下多少印象。

　　这座与巴黎卢浮宫、伦敦大英博物馆并称为世界三大博物馆的普拉多美术馆逛下来，林青妤印象最深的一幅画，大概要数十七世纪西班牙大师委拉斯凯兹1656年创作《宫娥》（Las Meninas）。

　　巧的是，出发前的一个工作日中午，她在工位点了外卖，准备找个下饭视频。
　　点开B站，对欧洲艺术并不关注的她，误打误撞点进了一个欧洲油画的科普视频。

　　那个up主就提到了这幅《宫娥》，并从构图、色彩、线条，以及画作背后的故事，全面解析了一遍。
　　当时她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时隔几天，穿过屏幕、远渡重洋，她就站在了这副世界名画的面前。

　　“好大啊……”
　　这是林青妤看到画的第一反应。

　　原以为油画不过小小的一幅，和电影海报差不多，万万没想到，这幅画占据了整整一片墙。
　　画中的人，好似和常人一般大小。

　　当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驻足，仰头凝望着画中人，而那栩栩如生的画中人，好似也穿破时空与次元，凝视着画框外的人们。

　　这一刻，林青妤隐约明白，为何这幅画会是世界名画了。
　　但她一外行游客，也无法从专业视角去品评。

　　只是在官导讲解时，模模糊糊悟到了一点。
　　却又不完全，如水中月，雾中花。

　　直到官导说：“大家可以试着往后退十来步，从远距离观赏这幅画，或许能感受到不一样的美。”

　　林青妤照做了，往后一步步退着，直到快要退出这个展厅，再抬眼，她的脚步顿住。
　　隔着展厅的弧顶与光线，再看那副画，仿佛与画中人只隔着一扇窗户。

　　那种错落的空间感，以及门窗侧面射进来的自然光，仿佛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真是太美了。”她喃喃感慨。

　　站在她左右的陆修泽和周应淮闻言，不约而同看向她。

　　展厅昏暗清冷的光线下，她的侧脸朦胧柔和，乌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看向对面的那幅油画，痴迷闪动，盈盈明亮。

　　他们也不由自主停下了目光。
　　的确，很美。

　　-

　　普拉多美术馆的参观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但这个时间完全不足以逛完这个展馆，官导带着看了馆内的镇馆之宝们，又笑吟吟对团友们道：“旅行总会留下一些遗憾的，换个角度，这也是下次大家再来马德里的动力！”

　　林青妤也没想到原本不报多少期待的艺术馆，反倒成了今天最喜欢的一个点。

　　“刚才有好几幅画我挺感兴趣的，都没来得及细看。”
　　她手里捏着一份英文版宣传册：“下次再来的话，就挑一大早买票进来，然后好好逛上一整天。”

　　本来随口碎碎念，没想到陆修泽垂下眼：“嗯，那下次我们自由行，慢慢逛。”

　　林青妤握着宣传册的手一顿。
　　抬头对上陆修泽的目光，他眉眼平静，好像这话并没什么不妥。

　　可……他们还有下次吗？
　　林青妤心绪复杂地偏过脸，没接这话。

　　陆修泽自然也看到她的避而不谈，薄唇轻抿了抿。

　　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深聊。

　　而这沉默的一幕，不偏不倚地落入身后周应淮的眼中。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正常情侣聊到这，女朋友一般会雀跃笑道：“好啊，那我们下次再来。”
　　又或者问：“下次什么时候？”

　　绝不是这副欲言又止的沉默模样。

　　而且以他对林青妤的了解，她不是那种把话憋在心里内耗的人，更不是那种在对方提出游玩，摆个冷脸不出声的扫兴鬼。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矛盾、误会、雷区？

　　周应淮坐在休息长椅上，漆黑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看来这个墙角，比想象中的好挖。

　　逛完普拉多美术馆，第一天的行程也算结束。

　　到达酒店办理好入住，已经将近晚上7点。
　　雨越下越大，天几乎全黑。

　　林青妤原以为到了酒店休息一下，就有精力出门继续逛。
　　然而，等她拖着行李箱到达舒适温暖的房间里，倒在沙发上，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顿时再不想动弹了。

　　“梁导推荐的那家烤羊排8点半才开始营业，按照他们的上菜速度，没准得9点才吃上一口热的。”
　　林青妤抓过一个抱枕，东倒西歪地窝在沙发里：“不然就在附近买个汉堡对付一下，反正我是懒得动了。”

　　从昨天早上开始，经历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又实打实逛了一整天。
　　时差和缺觉开始作祟，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躺床上刷会儿手机，再好好睡一觉。

　　“听你的。”
　　陆修泽归置好行李箱，视线落在她沾湿的裤腿：“待会儿我下去买吃的，你就在房间休息。”

　　林·咸鱼·青妤求之不得：“好耶！”
　　心里对男朋友的体贴更多了几分喜欢。

　　就在陆修泽简单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时，门外传来三下清脆的敲门声。

　　陆修泽和林青妤互相看了一眼。
　　一个去开门，一个收起懒散，从沙发上坐正。

　　“谁？”陆修泽问。

　　门外传来一道疏懒的男声：“是我。”

　　陆修泽皱眉，回头看了眼。
　　确定女友衣着得体，房间里也没什么隐私物品暴露在外，这才开了门。

　　“周先生，有事？”

　　“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周应淮拎起右手的白色塑料袋，眼角微弯：“方便进去说？”

　　陆修泽让开身，并没关门，只用门堵卡住。

　　周应淮倒是半点不见外，提着袋子大大咧咧走进去，接收到林青妤的白眼，也面不改色：“小学妹，答应你的老干妈，我可带来了。”
　　说着，将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还有些其他吃的，我带多了，你留着吃吧。”

　　林青妤走过去一看。
　　嚯，好家伙。
　　方便面、薯片、牛肉干、豆腐干、小鱼干，还有多味花生和草莓味的Q/Q糖……

　　“你这是来旅游，还是来这开小卖部？”
　　林青妤目瞪口呆，从前也没发现他这么馋啊。
　　重点是，这些零食……还都是她爱吃的。

　　周应淮没多解释，只道：“反正你留着吃，就当帮我腾行李箱了。”
　　说着，又瞟了眼这间房。

　　大床房的房型都差不多，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缘故，周应淮觉得他们这间房的床，好像格外的大。

　　再看俩人行李箱的摆放，可见林青妤是睡右边，陆修泽睡左边。
　　他们俩是情侣，自然是睡同一张床的。
　　只是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他们要一起睡在这张床……

　　“喂，你看什么呢？”
　　林青妤清脆的嗓音打断周应淮的目光。

　　他收回视线，便看到林青妤皱起的眉，还有那圆瞪的乌眸。
　　他知道，她肯定在骂他变态。

　　林青妤也知道周应淮知道她在骂他变态。
　　她就骂！谁叫这臭不要脸的盯着她的床看。

　　“咳。”
　　周应淮以拳抵唇，问：“你们今晚打算出去吃，还是另有安排？”

　　陆修泽走了过来：“外面在下雨，我打算去楼下买两个汉堡。”

　　周应淮：“巧了，我也打算随便应付下，这不是没有伞，过来借伞。”

　　陆修泽沉默两秒，道：“一起？”
　　周应淮说了声好，视线转向林青妤。

　　刚要开口，陆修泽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静静看向周应淮：“她在房间休息，周先生，我们走吧。”

　　“行。”
　　周应淮无所谓耸耸肩，转身朝外。

　　没多久，陆修泽拿着伞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没说话，走到电梯前。
　　直到上了电梯，大概是密闭的空间不说话，格外尴尬。

　　周应淮正酝酿着找话题，掌心手机忽的一震。
　　低头一看。
　　Lin：「别在陆修泽面前乱说话，不然……刀子/地雷/骷髅头/」

　　周应淮眉梢挑起：“啧。”

　　陆修泽侧眸：“怎么了？”

　　“没什么，小猫炸毛。”

　　周应淮摁灭手机，视线扫过陆修泽白净的脸庞，忽而开口：“印象中，小学妹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陆先生这么斯文，你们在一起会吵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