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晚照》玄序莹莹

37、叁柒

　　“滴滴滴——滴滴滴——”
　　熟悉的闹钟声音响起，余温眯缝着迷困的双眼，伸手去抓床头的手机。
　　她最讨厌闹钟的声音，再温和都感觉是在上刑。反正，没有自然醒的一天绝不可能是完美的一天。

　　她坚定地按下手机上那行小字——“稍后提醒”，遂满足地翻了个身。

　　“手机？！”
　　一个念头闪过，余温像被水浇了一样清醒大半。

　　她扑腾着胡乱抓一通，好容易按开了床头的灯：手机、台灯、陈设布置、衣服拖鞋……俨然现代模样。
　　“我胡汉三回来了？”

　　可是这间卧室……从前的余温明明并没有见过……
　　那这到底是住在哪里？

　　她急匆匆跑到窗户前，“唰”地一下拉开窗帘。

　　天色已经快要全明。楼下的巷子她只看一眼便知道，这里就在自己曾经读过的小学附近，再穿过一个街区便能走到河边，河边有一位老奶奶的地摊摆了十多年，她做的麻辣烫超级好吃。

　　不会错，这就是余温生活的那个城市！

　　“余温，余温……”
　　卧室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还不起来吗？要迟到了！”

　　余温又紧张又兴奋，长舒一口气做了个心理建设才打开门。

　　“龙！筱！悠！”
　　她大喊一声，又跟痴儿一样哈哈哈大笑起来，眼角不受控的挤出来一滴泪。

　　龙筱悠刚塞进嘴刷了两口的牙刷随着她的表情也瞬间石化，“你大清早这是发的什么疯……”

　　“我，我我我……”
　　她跳着冲向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面那张脸，不是冯映晚，不是沈昀雯。
　　“如此肤白貌美，那就是我，余温呐！哈哈哈哈哈……”

　　龙筱悠翻她个白眼，“完了完了，看来昨晚的酒还没醒……我就说不该让你喝酒的，都怪肖楚亦！”

　　“肖楚亦”三个字一出，简直是精准打击。
　　余温的脸沉将下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全忘了？”龙筱悠吐掉嘴里的泡泡，又用清水漱了两口。
　　“楚亦学长邀请你和他的什么客户啊朋友的一起聚餐，然后你就喝多了，后来还是我去接你的呢。不然估计你得……夜宿……”

　　“好了！”余温骤然打断龙筱悠，这种态度把原本故意打趣的她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么严肃……难道你不喜欢他？”

　　“呵，敬而远之。”

　　龙筱悠眨眨眼，“什么情况，我看最近你们老是一起出去，还以为你们会成呢！他惹你了？”

　　余温有些恍惚，筱悠明明知道她和肖楚亦的情况，也知道自己度过了多么煎熬的几年，为何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更奇怪的是，为何自己昨晚会和他出现在同一场饭局上？
　　还有这里，也不是自己家……

　　“筱悠，咱们昨晚是住在谁家了？”余温尝试着问。

　　“哈？你傻了吧！这是褚佩家啊……”龙筱悠大惊失色，又去摸摸余温的头，“你不会酒精中毒了吧……”

　　“褚佩？”
　　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到了。

　　褚佩、余温、龙筱悠是大学同班同学，三人本来关系不错。褚佩成绩很好，人又努力，并不常与余温和筱悠出去玩耍，而是整日地扎在图书馆，一早就保研了985大学。
　　毕业后，褚佩去了北京继续念书，龙筱悠考了本地另外一所学校深造，余温则直接步入了职场。

　　因为余温是本地人，她与龙筱悠倒是一直有联系。褚佩一如既往地拼，学习实训都没有落下，手机除了电话几乎没有其他社交功能，多年后她们便慢慢没了联络。

　　这些都是原本时空的过往。

　　“褚佩……在这里？我们怎么会在她家？”余温脑子有些错乱。

　　“褚佩上班去了，她得检查学生的早自习嘛，每天不都走很早吗？”龙筱悠道，“再说了，咱俩异地他乡，要不是褚佩买了房，又好心收留咱们，这生活能过得现在这么滋润嘛？”

　　“异地他乡……”余温心跳忽然加速。
　　“我不是本地人吗，为什么不住父母家？褚佩又是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的……”她心中狐疑。

　　“大姐，你今天不是有项目吗？还不赶快收拾！”龙筱悠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按进卧室，又把大门“啪”地一关。
　　“赶紧的啊，我一会儿先下去开车，只等你十分钟。当时可是说好了，佩佩出房子，我管你们免费搭我顺风车，你包水电物业的杂项。可没说迟到了也得等你啊……”

　　余温机械地拉开衣柜。
　　衣服嘛……倒也是自己原本喜欢的风格，可却没一件能记起是从哪里买来的。

　　她是余温，可好像又不完全是。
　　周围的人没变，自己的脸没变，环境和世界没有变。除此之外，其他好像都不对了。

　　原来的冯映晚和白家，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还有……卢嘉照，你已经找到属于你的女孩了吧……

　　手机传来催命般地震动，把余温的思绪一下拉回来。

　　“余温，你出发了没？今天路上太堵了，你要不然地铁吧，千万别迟到。不然美迪姐肯定又要针对你。”
　　“哦……好……”
　　余温凑合着答一句，挂了电话又看一眼通讯录上名字：“乐乐……这个称呼的话，应该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吧……”

　　“等等……可是我要去哪里啊？刚才筱悠说什么项目……”

　　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急于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连忙打发走龙筱悠，继而疯狂的打开手机，把里面的所有社交软件翻了一遍，终于梳理了一个大概。

　　在这个世界，她刚大学毕业不到两年，在一家大型活动策划公司的项目组工作，日常主要负责活动的策划、跟进执行，有时候也会应商务的邀请一起去见见客户。

　　龙筱悠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运营，褚佩是小学的教务老师。
　　而这一年，正是余温与肖楚亦毕业后相遇并逐渐打得热络的那一年。

　　“猫兄弟们！”余温仰天长叹，“你们又搞错了啊！这不是我家诶喂！”
　　“唉……”

　　好在，这一次她至少是正二八经的余温，身边的人也基本没有变。

　　“算了，总之都是我，至少不用去纠结冯映晚还是沈昀雯的问题。管他呢，人生的剧本总有它值得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余温，别的我不敢说，可肖楚亦……我绝对不让你重蹈覆辙！”

　　余温循着手机里面的聊天记录，急匆匆赶到今天的活动现场。

　　这是一次为一家大型公司员工策划的趣味运动会，在市体育馆举行。她赶到时，距离实际开始已经过去了40多分钟，好在这次她所在的组并非这个项目的主责，只是从旁协助的机动人员。

　　她蹑手蹑脚从人群后面穿过，直奔工作人员的临时帐篷区。

　　“余温……”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子低声喊着跟她招手。她扎个高高的马尾，匀称高挑，很有活力健康的美感。

　　“乐乐？”余温故意咬着嘴唇含糊的问，万一叫错了也好随时圆回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不是还专门让你前往别迟到吗！”

　　“我……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堵在路上了，周围又没有地铁……”余温只好编出两句谎话来。
　　“唉，我该早点提醒你的……你可小心点儿，美迪姐本来就不喜欢你，别让她再抓住你的错处了。”

　　“哟，余温，来了？”
　　正说着，一阵阴阳怪气的女声就从旁边传了过来，“我昨天说的几点集合？所有人都在8点半之前到了，你在干什么？A组的人昨晚布置现场2点多才走，今天也没有一个人掉链子。你什么时候上班能拿出下班的积极性来？”

　　“美迪姐，其实余温刚才一直在的……她反正是机动人员，我就请她在这里帮我们分饮用水，所以没有及时去那边帮忙……”乐乐果然仗义，连忙帮着辩解了两句。

　　虽然是在外场，美迪倒是也毫不避讳，“行了，许乐言。你们每天谁在干什么，工作能力工作时间，我一清二楚。工作就是工作，不是你逞英雄装好人的地方。如果每个人都跟她一样，我们公司早就被别人卷死了。”

　　“对不起，美迪姐。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余温担心许乐言引火烧身，赶紧低头认错。惹得美迪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别太介意，你也知道美迪姐，下面的人都对她唯唯诺诺，只有你活泛些，她的枪只有对准你这只‘出头鸟’了。她压你越狠，下面的人就对她越服从和敬畏。”

　　乐乐的安慰并没有让余温觉得更好。

　　谈话间，前方不远处的跑道上一声令下，“毛毛虫”接力跳开始了。
　　余温站起来，默默往饮水区补了一些瓶装水上去。每个项目结束，就会有蜂拥的人过来喝水解渴。

　　“啊——”
　　跑道上传来一声惨叫，还没等余温反映过来，周围的人已经窸窸窣窣地围了上去。

　　“乐乐，那边怎么了？”余温喊许乐言。
　　“快去看看。”

　　两人挤过人群，见一中年男子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哇哇直叫，密密麻麻的汗水不断渗出来，很快就布满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