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辰变】啾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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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变万年，又一日早晨。夫子阁内，长长少少的神官坐在自己位置上，如同人界孩童般，摇头晃脑地诵着经典。
“天道在上，四界始分。驱逐混沌，囊除奸凶。阴阳四气，各融其界……”
燕圭在前头领着大家读，夫子还未来，他自然是神官中心。只见他冷冷扫着两学子。那两学子卷轴顶着脸，正开着小差聊着起劲呢。徒然注意到燕圭的视线，连忙噤声。
——太可怕了，这得是盯了多久啊！
不过要说那俩神官，燕圭旁边这位毫无坐相的鬼更加放肆些。别说拿卷轴挡脸了，慕容冥幽就是连卷轴都没带过来。
不但如此，慕容冥幽甚至还私离座位，欢欢喜喜地凑到燕圭旁边：“和你共共。”
那俩刚被盯着的神官都惊呆了，这么大胆的吗？！
关键是少君殿下他，他非但没排斥，反倒还真的把书往那个方向凑过去了。
“书呢？”燕圭道。
“哦！没带！”大家听到慕容冥幽一脸骄傲，好像并没有不对的点。只有燕圭听清被这洪亮声音压下的信息。
——“突发哮喘，屏退神使。”
这说的是观天星君死前一刻突然剧烈咳嗽，在神使还没赶到时，他又主动要求他们退下。
慕容冥幽和阿凰昨日去了一趟，也就得了这么个消息。不打草惊蛇，这已经尽了很大力了。
可，怎会突发恶疾？哮喘……观天星君从没有这类残病。
没让其他神使进门，莫非当时屋内还有其他神使？
“没带回寝殿拿。”燕圭接下话，示意慕容冥幽。
慕容冥幽却道：“不要，我想和阿圭共共嘛，你看啊，两个的力量总比一个大不是？夫子等会问问题，我俩讨论讨论，这不可好？”
众神官目瞪口呆，读书声都小了很多。
沈浟原本在读后面内容，注意到周围声音小了，合书抬脚扯衣拽离之动作一气呵成。
“唉，哎哎哎！干什么呢你。我不要面子的？！”慕容冥幽死扯沈浟的手，“都还没我肩膀高呢就这样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和夫子告你哦！”
沈浟把慕容拽到自己座位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还是放弃了争辩：“你和我共。”
慕容冥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口谎话信手拈来：“沈浟我知道你暗恋我但你不能——”
“说什么呢！”燕圭及时喝止了下来，淡淡地扫着其他神，“慕容公子初来乍到口无遮拦，他不识规矩，你们也不识么？这是来读书的，还是来嚼闲嘴的！”
慕容冥幽抿了抿嘴，啊哦，嘴快了。
那些神面面相觑，低着头接着念书。
“人界纷扰，其乱必现；天道酬勤，顺应民生；神官下凡，终整乱世……”
声音激扬，终于把隔壁观望的夫子“吵醒”了。
燕圭脸上的寒气顿时消失，恭恭敬敬地给夫子作了一辑：“夫子。”
夫子点点头，算是应了。他僵着脸，摆着尴尬的，一眼就知道是假笑的笑容。将目光缓缓投向另一位新来的学生。
慕容冥幽眨眨眼，坦然道：“夫子，我忘带书了。”
夫子：……你闹出那么大动静，我能不知道么。
夫子：“既知错，该纠正。”
“是啊我这不就在纠正吗？我原本是要和少君殿下共书的，谁知殿下根本不赏我个好脸。夫子你说，我这又要回寝宫一趟，又要来寝宫一趟。这中间耽搁的时间都够读两行诗了。老话说得好，时间就是金钱啊！今日我回寝宫，缺的时间该怎么补回来？我实在是不愿意浪费时间……”
这鬼的嘴巴叭叭响，开了话头就像脱了缰绳的马，插话都插不进去。
这么一说，叫他回去拿书还是别人的错了。那这鬼最开始就不要不带书啊！
“那就和我共吧。”沈浟作辑，“殿下有自己的事要做。”
这话确实没有问题，符合臣子的模样，不过，夫子摸摸自己少之又少的胡子：“慕容公子，你当如何？”
“不。”慕容冥幽对夫子笑笑，手掌意味不明地摸着自己下巴，“沈浟学的肯定没有阿圭多啊，我和阿圭学，岂不事半功倍？”
夫子：……你多冒昧啊。
夫子踌躇不定，把目光移向燕圭：“那殿下？”
燕圭偏开座位让开了一点：“既是夫子，小官断不会拒绝。”
慕容冥幽朝后撞了下沈浟：“走啦！”
沈浟：……
沈浟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
慕容冥幽的寝宫被布了太多眼线了，昨日才从星台回来，行至寝宫，立马就有个神使慌慌张张跑出来询问慕容冥幽去哪了，说是自己准备的吃食都凉了，怕公子会饿坏肚子。
沈浟看慕容冥幽冲他耸肩，几近无语了一瞬。
外界来的“客人”，帝君怎会不“上心”。
不过沈浟也没挑明什么，这样才是最好的。有利益牵扯，交易也能更牢固些。
还好昨日他与慕容冥幽是一同过去的，线索在路上已经谈清了，这会传过去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阿圭那边有什么，就得等着慕容冥幽告诉他了。
沈浟刚才调整好座位，就发现腰间异样。
他将衣摆轻轻撩开一点，那里挂着的链子，是亮着的。
沈浟对这珠串有点奇怪，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制作的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做仙器的呢？
能看出来，这仙器的力量雄厚，凤翎本与他同源同生，所以这仙器内的仙气源源不断。他还没使过，但猜威力必然不差。
但它这时发亮，是为什么？何况沈浟还压制不了。
一阵风往他这边吹来了，沈浟抬头。
夫子还在台上眯眼讲着天界史记，有着燕圭堵住慕容冥幽的嘴，这堂课竟然还挺和静。
珠串的光灭了。
沈浟：？
“啾啾。”
沈浟坐的位置靠窗，转头一看，竟是只小鸟。仙气未达进化的小鸟。
他属鸟类，自然和这些小蝴蝶小鸟熟，甚至还为每只给取了名字——他每次都没叫错过。
而这只……沈浟看了下书，还是将它放了下来，手指搭上窗沿，让小鸟踩在自己手指上。
“你是迷路来的？”沈浟从未见过这只鸟。这只鸟尾羽幽蓝，眸子曦曦一片。沈浟脑中回忆，也没找到认识的哪只鸟有此特征。
小鸟回应沈浟：“是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飞着飞着就来这了。”虽然这在大家耳中只是“啾啾”两声。
开小差沈浟还是头一次，他内心挣扎了一下：“你可以在这待会，我下学后将你送回家去。”
小鸟揪了下自己羽毛，左踩右踩，又绕着原地转了一圈，似是在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用啦，我就是离家出走的。”
沈浟：？
这才多小啊，就离家出走了？
“我飞了好久好久，发誓永远也不要回那个虚伪的‘家’了！”小鸟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可是我也好久没吃饭了，好饿呀。你下学后可不可以先让我吃顿饱饭？”
吃顿饱饭，现在就行。不用等到下学后。沈浟这么想着，又心虚地偏偏身子，将仙力凝出一颗小珠子。神官神使都是靠着仙力补给的，将自己的仙力凝成食物喂给小鸟这件事，沈浟已经很轻车熟练了。
“太谢谢你啦，小神官！”小鸟道完谢就埋头吃起来，看出来是饿极了。
“唉，怎么有点……”小鸟吃进嘴里，觉得很奇怪，这仙力怎么这么熟悉？但它又摇摇头，吃饱最重要，其他先不管啦！
沈浟正等着它后话呢。台子前忽地喊了一句“扶光殿下。”
沈浟端正好坐姿：“在。”
夫子依旧眯眯眼：“我们方才讲到帝君创下伟业，在四界之中脱颖而出，一度带领天界成为最接近天道的存在。人界修行者不满结果，欲带兵杀上天庭。此事，你如何看？”
沈浟早就将天界史记补完了，夫子一说，他就知道讲到哪段了。略一思索，便问了。
“夫子想让小官从哪个角度看？”
“都说说。”夫子答道，“殿下在想什么便说什么。历史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每个神都有不同观点，很正常。”
既如此，沈浟也不怕得罪了什么神：“若我是神，我自当守好我的成果，努力不该白费。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修行者为阻碍，尽当铲之。若我是人，那我也没错，能依靠如此简单粗暴的‘捷径’，拼个全力为人界谋求一个更好的未来，这是伟者。观人界领地，各地有主，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究其缘由，是不甘落人之后的思想，人与人之间如此，与神则更甚，于此，我能理解人神两界开战。”
他说的很公正，并没有偏向于哪一方。可身为神官，若不能将全身心放入天界，那便是不合格的。
夫子眯着的眼睛还是睁开了。他又问燕圭：“殿下觉得呢？”
燕圭寥寥几句：“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界宵小，勇气可嘉，实力不济。”可见，神官并不在意人界蝼蚁。
如此，夫子隐晦地对沈浟提醒：“扶光殿下还需再阅些书，大些年岁，可亲自下凡体验一番。”
沈浟抿了抿唇，作了一辑就坐下了。
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但说出来了，估计要提醒他的神就不是夫子了。
神就必须将人踩在脚下吗？四界和平共处，究竟是四界帝君心之向往，还是只是碍于天道繁琐的制约？
是神成就了众生，还是众生成就了神？
这必是不能说出来的，帝王之心，非他可揣测，也非他愿揣测。
小鸟吃完了仙丹，插了嘴：“人界也还不错的唉，我之前看到过，那里的伙伴也很可爱。”
沈浟：“你神形还没化就如此大谈拓天？”
他这是好意提醒，这小鸟口无遮拦，这里可是天界！
小鸟不以为意：“小神官你想去看看吗？”
沈浟一愣，他抬头看向前方的燕圭。
慕容冥幽就算被封了唇，也没个正行的往燕圭那头凑，嘻嘻笑着，看燕圭在记笔录，非要弄点破坏把卷轴抽走，然后再笑嘻嘻地等燕圭砸他一拳把卷轴夺回去。就这个玩闹，慕容冥幽已经乐此不彼地做了三四回了，除了挨打就是挨打。
沈浟垂眸：“谁予我好，我应报之。”
他生在天界，就没有什么想不想的了。他甚至有些畏惧，毕竟神官下凡只有一次，若他以后渡了劫，归来后还能不能把阿圭当做“亲人”看。
先是亲人，还是君王？
至少现在，还是亲人。
沈浟趁着别的神没注意到这里，又问小鸟：“你来时可见到另一只鸟？它是蜂鸟，身形小巧的那位。”
关于星君爷爷的线索，他还派了蜂鸟小仙去探，按照这个点，该把消息送来了。
“啊？”小鸟往旁边让了一步，嘴朝窗外地下看去，“是她吗？”
窗外，蜂鸟小仙被撞晕过去了。
“……”小鸟讪讪道，“我迷路迷得晕头转向，再加上有没吃食，乱飞，就，不小心……”
沈浟放下卷轴，余光看向四周。这里学子居多，眼线便少了许多。那些神官有的认真听学，有的被前排多动的慕容冥幽吸引，桀桀笑着。
还没有神注意到沈浟这边的异样。
他手指微动，用一缕仙力把蜂鸟小仙稍近窗内了。衣摆牵起，小鸟恰好瞟见了他腰间别着的那串珠链凤翎。
嘶，有点奇怪……小鸟眨眨眼，可再要看时，那串链子已经被遮住了。
小鸟不住地想，唉？它是怎么飞过来的？那时只是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它吸过来，可那到底是吸力，还是只是他饿的发昏在乱撞？
这头沈浟轻轻弹醒蜂鸟小仙，先小声说了句“辛苦了”。
蜂鸟小仙摇摇头，继而狠狠剜了小鸟一眼，才答道。
“观天星君屋内，有好几片未被清理的花瓣。神使打扫时都没有发现，还是新搬进去的神官挑房间的时候捻出来的。”
沈浟眉头微蹙。
就，换了新的神官了……
那个星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星君爷爷的影子了。
蜂鸟小仙从翅下叼出一片粉红花瓣，继续道：“这花瓣我见过。”
——“是人界的桃花。”
不等沈浟先惊讶，站在旁边的小鸟先张大嘴巴：啊！
但它没能喊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辰变】啾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