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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听闻 ...

  •   一头雾水的沈浟将卷轴收好,理了理行装,抬脚就向街道走去。

      为防止再次被众人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施了个障眼法,将眼睛变黑,至此寻常人家看到他,也不会起疑心。

      “要说二十年前,云峰还只是个名不禁传的小门小派。位置偏僻弟子稀少,不提这个名字,又有谁能想起它来?”

      说书先生一摇扇子,摸了把胡须,接着道:“可那沈尊主,芳龄十五,还未及冠,一经出锋,凭着一身修为,便名声大噪,至此,云峰的名声也就随之而起了。”

      沈浟刚到一处茶水铺,就听这里的说书先生提到了上辈子的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了个弯,默默坐到最角落。

      坐的离说书先生最近的书生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

      隔得稍远的小伙就不同意了,起身拍桌道:“沈浟是个什么货色?他也配成为云峰的峰主!一身修为是不假,但要我说,这心是脏的,人也便是脏的,传言道他出锋是为除祟,但以他那伪善面目,是除祟还是引祟,我看还得另说。”

      书生皱着眉头,微显不满:“我不过才说几个字,你就这般反驳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连他面都没见过,就如此断言,其心何诚?”

      沈浟抿了口茶,面不改色地听着他们评价自己。而另一头的说书先生观其不妙,连忙收住扇子,摆手道:“是是非非,人云亦云。再怎么样,沈尊主已在七年前身死魂飞了,各位倒也不必如此在意细枝末节。”

      见众人被安抚下来了,他才继续一拍醒木,继续讲述。

      沈浟倒也不是太好奇于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正如那位书生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场诸位恐怕都不曾见过他,关于他的事,哪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再说,无论上辈子做了什么,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他在收了卷轴的那一刻就已理清,恩怨已了。现在他坐在这里,只盼能从先生嘴中听出些许有用的消息,琢磨出失去的那一魄被遗落在何处,争取早日升天。

      “沈尊主年少有名,不过三年,除祟除妖之事就做的行云流水,但也是那一年,他收了座下第一名亲传弟子,可这弟子……”说书先生啪地拍醒木,“却是只妖!”

      “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吹捧他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说书先生赔笑道,“这不还只是个小开头嘛,且听我往下讲。”

      据他所言,沈尊主走南闯北,其行踪琢磨不定,几乎是哪里有邪祟,就去哪里。

      沈浟问店小二要了份地图,以茶水为墨,在各个停留的地方点了一下,仔细一看,当真是……

      毫无规律。

      以河流为线,西北为妖界,东南为人界,而他说听到的地名,只在东南。

      唯一一次越了线的,是图上的那点朱红。

      那应当算是妖族中心,用作人界的话通俗来讲,就是皇帝居住的地方。

      这里莫非有什么不同?沈浟将茶水往窗外一倒,又重新接了一杯。

      “沈尊主在游山历水之时,不知怎地就到了妖界地盘。他行事隐秘,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了什么,只是出界时,身边就带着那只妖。”说书先生说道。

      “嚯,妖再怎么样也比人强,这厮还傻乎乎的跟他走?难怪后来家族被灭也没法挽救。”

      “妖认人做师尊?天下第一怪!真是一个愿叫一个愿认,那沈浟也不知羞耻。”

      说书先生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认妖为徒,确实不妥。沈尊主为人心狠手辣,做事果断决绝,不知是否常遭人诟病,没过几年,一场大火,那妖的族门就这么灭了。”

      “那必然是沈浟干的!”有人忿忿不平。

      也有人一脸痛惜:“虽说妖都是十恶不赦的,但没想到,原来人中还有更下作的,唉……枉我以前听他所谓的‘英雄事迹’,现在想想,恐怕也是他为了自己名声瞎编的吧。”

      闻言,沈浟也只是勾了下嘴角,轻微的摇了摇头。

      倒戈倒的真是快,他猜这人以前在他“伪善面目未揭下”之时,怕也是说了不少好话吧。

      这说书先生尚且还没断定是他做的,这群人倒是立马替他断了。

      “不过嘛,这灭族凶手啊,十有八九……”说书先生狡黠一笑,用力一拍醒木,“确实是那沈尊主干的。”

      沈浟呛了一下,尴尬地用袖边擦擦嘴角。

      ——有的时候,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早。

      台下一片惊呼。好像有人应了他们,他们猜的就是事实。说书先生也故作高深地笑笑,沈浟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留住客官的手段。

      如今台下尽是诋毁他的,这先生要是不说点什么来迎合他们,这招牌估计得砸了。

      说书先生状似失望:“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结果一朝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那可真是令人唏嘘啊。”

      “唏嘘个屁,妖本就该杀,灭了狼妖一族,那是壮举啊!”

      “昨日他敢杀妖,今日他就敢杀人!我呸,还壮举。连亲传弟子的亲人都如此绝情,要不是他死了,明日他看你不顺,一个眼神就能把你掀飞。”

      说书先生:……

      不好带,这批客官根本不按照他的思路走,说两句又开始吵架,要不直接卷卷地铺走人吧。

      正在这时,桌台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定睛一看,是块不大不小的银子。

      说书先生:哇!

      “接着讲啊。”说书先生头前传来一道慵慵懒懒的声音。

      那人身着玄衣,交领群青,额前碎发稀松,一双幽蓝的眼眸暗的生黑。

      他撩了下发带,见说书先生周边有一空位,直接一腿跨在桌台上,手再撑着,好整似暇地朝说书先生手中的银子一努嘴,唇角勾起,露出一脸天真样。

      “有钱能使鬼推磨,对吗?”

      “对对对!”说书先生乐不思蜀,收了银钱,劲都起来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沈尊主既然能做出此事,上天自然要给他降下惩罚的!”他激情奋扬,双手托起,“他的丑恶行径才被揭露,老天就立即给他来了道‘天火流星’,天火也洗不清他的罪恶,至此,一代尊主,就这么被活生生地烧为灰烬,连齑粉都都不剩——这正是他该有的报应啊!”

      台下也一片激愤。有说沈浟的魂魄该下十八层地域的,也有说云峰终于摆脱了这扫把星的。

      说书先生点头哈笑,顺便喝了口茶解渴。

      “噗嗤。”

      玄衣男子低头嗤笑,眼神一扫那说书先生:“说的可真不错啊。”

      这一言出,茶房顿时没敢作声了。无他,这男子气场太强了。

      光是他那张扬的坐姿,俊人的英姿,再加上那低沉魅惑的声音,没有人会不注意到他。

      乍一听,这男子说的好像没有问题,但说书先生混江湖混了这么久,该咋摸出几丝威胁了。他准备出声挽救一番,嘴刚张开,却发现出不了声了!

      说书先生:“啊?啊啊!”

      “怎么不会说话了呢?”那男子低头看了下茶桌,桌上还放着盏留有余温的茶水。

      嗯?他心道,这位置原来是有人的。

      不知道那人存着什么心思,但竟然能悄无声息地给说书先生下毒,还能在他来之前自由脱身,武功必然不低。

      他一指将茶盏弹走,茶盏落在地上,碎了个透。

      遇到了再说吧。林侑邈了眼惊慌失措的说书先生,心想,怎么说,这人也是误打误撞地帮了他一把。

      “被吓到了是不是?”林侑“好心”地询问。

      说书先生说不出话,连连点头,指着自己喉结,请求林侑解了术法。

      沈浟坐在角落按捺不动,先静静地观望这一切。

      这人——不对,是这妖,浑身上下散发着妖气,凡人生气太弱,自然感受不出,可以他的仙气来辨,简直轻而易举。

      这妖气太纯了,而且行事还如此乖张。因此沈浟断定,此妖在妖界,身份必然不低。

      若无伤人之举,暂时不必动手。

      只见林侑一脸无辜样,摊手解释道:“可惜你这毒不是我下的——不过我也可以帮你解啦。”

      说书先生双手合十,对着林侑拜了几下。

      林侑施着妖气,托起说书先生打颤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立马缠住了说书先生的脖颈。

      “都说了。”林侑朝上吹了下额尖碎发,眉眼弯弯地看着说书先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说书先生吓得鼻涕眼泪都流下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林侑。

      而林侑另一手也不闲着,施出妖气将先前诋毁他的人一并绑了。

      “唉。”他无奈地摇摇头,决定还是让这些人做个明白鬼,“在背后嚼我和我师门的舌根,当真是,不知死活呢。”

      众人惊慌失措——这妖竟是他们刚刚才骂过的妖!

      有传言道,这林侑在他师尊死后,疯魔了啊!

      七年前,他从天火流星中侥幸活了下来,但也是元气大伤,不得已闭关修炼,不过六七年时间,他不仅恢复如初,甚至功夫还更加精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生人无法进入冥府,妖和神却可以,只不过需要满足一定条件。

      生气无法通过任何屏障,不过当人死后,生气飘散,幻为魂气,自是归为鬼界——以是林侑断定,师尊就算身死,魂也该入鬼界。魂气可依托冥王给予的仙气,重得生气,归为人界。

      于是他便马不停歇地冲下鬼界冥府,礼貌地拿出沈浟的人物像,朝冥王要他师尊的魂。

      画中人物仙气飘飘,五官立挺,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最为醒目的则是发间红带,和额尖似有若无的金色印子。

      冥王不应,一妖一鬼便直接干起了架。在天道察觉之前,冥王为防两败俱伤,被人有机可乘,最终松了口,坦言沈浟魂魄并没有收入冥府。

      没有魂魄,怎么可能?!

      明明距师尊身陨已经七年了,这魂魄不入地,还能飞上天不成?

      还真是能飞上天。

      林侑恶狠狠地回忆。那冥王早就认识沈浟了,沈浟原是天界神官,因渡劫才下凡来的,这一身死,真身归位,自然是回天上了。

      “额尖金印应是他的仙气封印。”冥王毫无坐姿地躺在龙椅上,不加掩饰地嘲笑每一个人,“沈浟竟然还认了个妖王做徒弟,能耐了。”

      林侑面上一笑盖过,背地里直接朝冥王的茶水里放毒,他知道这样做根本威胁不到冥王,但他就是想要恶心下他。

      敢骑到他头上,就得明白会受到怎样的后果——他也不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惹的妖。

      他正准备再去天界寻找,哪知歇息一会的功夫,就听见这茶楼里的咒骂声。本无意插手,但听着说书先生所言,竟是在讲他和师尊的事!

      这就不得不管管了。

      “祸从口出。”林侑叹气,语气却异常轻松,“明明没半点实力,还在这里虚腔作势,难怪人界有句俗话叫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嗯,不错,你们老祖宗说的话挺对的。”

      他两手微微收紧,妖气化作的绳索便也收紧,勒的那些人喘不上气,又翻白眼又冒青筋的。

      啧。林侑内心嫌弃道,丑死了,要不还是一剑全斩了吧,怪辣眼的。

      窗外柔风缓缓荡进,牵动了旁边纱帘。

      纱帘飞舞,上头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泠啷之声。

      一片巨大的白帘自上方掉落,遮住林侑面前的视线,沈浟趁机一扇掷出。

      此扇名为金羽扇,这金羽扇通篇由金片制成,外镶白绒羽毛,扇骨处各藏一暗箭,一经挥出,中箭之人当即毙命。雕花为饰,尖刃为实,被那扇面一划,削玉如泥!

      林侑眼神一瞟,迅速躲过,先是脱口而出道:“谁!”

      等他凝神再看那夺命之物,瞳孔直缩。

      ——这不正是他师尊的独门武器吗?!

      “师尊!”

      林侑顿时心跳加速,顾不得其他,妖气一撤就飞身向前将那帘子划走。

      可还是慢了,帘子后面,只剩下一杯凉茶。

      就连刚刚要削他的金羽扇也不见踪迹。

      “回来了?”林侑低声喃喃道,他看着手边的帘子,慢慢攥紧,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既然来了,就别逃啊……”

      徒儿,想你想的可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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