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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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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拿回手机，是晚饭之后的事情了。
女王破天荒地叫他参加晚间例会。这天会议的重点就是总结威廉的“亮相”，看社交媒体上的反馈。威廉本来以为自己至少应该得到一点点肯定和夸奖，结果听到的却是——
“没有取消这个活动是我的错。我们工作的场合，需要我们以刚强、坚韧、乐观和积极向上的态度鼓舞别人。你完全放纵了自己的情绪。在困境中需要安慰的人，不会期待一个和自己一样敏感脆弱哭哭啼啼的王子。你在成年之前都不需要再执行公务了，在那之前，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们没有。”威廉红着眼睛说：“那些孩子，他们没有敏感脆弱哭哭啼啼。”
女王故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所以闹了半天，你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是吗？”
恰好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把他的手机送了回来，低声说他的手机能正常使用了。
他只是将折叠的机身打开，就看到了一条未读信息。
西蒙说：“看了新闻。孩子们喜欢你。”后面跟着一个挑眉的表情。
威廉“啪”地一声合起手机，沉声说：“那又怎么样？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孩子们喜欢我。也许，也许他们更喜欢别人流露真情而不是装腔作势呢？”
女王加重语气：“那是因为你今天流露的‘真情’碰巧是令他们触动的那一种！如果是愤怒呢？焦虑？不安？厌烦？恐惧？你能控制住吗？你确定他们还会喜欢吗？”
威廉彻底无话可说。
“对了，妮可说你在她家里未经允许乱翻她先父的东西，要我们对你加强管教。”
“哪有！”威廉仔细回想自己把咖啡端到妮可跟前的时候，她对那些杯子和托盘根本毫无反应。她一定是为了阻止他和西蒙见面才故意这么说的。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那些东西像垃圾一样堆在柜子里！上面全都是灰！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对王室有偏见！”
女王用两手用力揉太阳穴，“所以你确实未经许可乱翻了她的东西。从今天开始直到开学，你不能离开城堡半步。明天会有一位瑜伽教练来给你上课。回去吧。”
第一个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是——糟糕，那样就不能去见西蒙了。亏了威廉的脑子转得还挺快，他立刻抗议：“不行！我要去医院陪埃里克。”
“没这个必要。他已经没事了，两三天之内就能出院。我们如果频繁到医院去，只会让媒体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那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吗？”
“他不是‘一个人’。至少十八个王室工作人员和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在围着他转。”
威廉站在那里，指甲用力刮着手机的后盖。
简奥勒夫在他身后说：“威廉王子殿下，请先回去休息吧。”
威廉咬着牙，低声说：“晚安，妈妈。”
他几乎是逃跑似的从会议室跑了出去。刚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回复西蒙：“抱歉，手机刚修好。可惜这里的人不喜欢我。”在发送之前，他想了想，删掉了最后那句话，换成“谢谢，你的话救了我”。
西蒙很快回复了一串问号。
威廉索性在楼梯中间坐下，对着那串问号看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回答：“刚才被骂了一顿。他们觉得我控制不了情绪，不应该在那些孩子面前流泪。”
“可是人的情绪总需要释放呀。也许就是因为你总是被要求压抑真实的感觉，情绪爆发的时候才会难以控制呢。”
威廉的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他尝试着抹了好几次眼睛，才重新看清了屏幕。他用颤抖的手打字：“我好想你。你在做什么？”
“打游戏。”
威廉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你放下游戏和我聊天？”
“单机游戏可以暂停。笨蛋。”
威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暂停游戏和我聊天。天啊你好爱我。”
“滚。”
威廉回了一大串心心之后，西蒙就没有动静了。无论如何，他重新积攒起了一点力气，一步一步地挪到卫生间去，勉强把自己收拾干净。在他吹头发的时候，他突然彻底理解了埃里克。
因为西蒙给他吹过头发，他在余生中每一次吹头发的时候，都会想起西蒙的手是怎样温柔地抓起他的头发，让它们在热风下烘干。因为西蒙开开心心地喝掉了他做的咖啡，以后他每一次做咖啡的时候，都会想起西蒙闭着眼睛品尝咖啡的样子。因为他还没有吃到过西蒙亲手种出来苹果，以后他每一次看到苹果，都会记起这份遗憾。野蔷薇，甜菜，田野林蛙……所有的东西都打上了一个和西蒙有关的烙印。西蒙渗透进了他的整个世界，也可以轻易地毁掉这个世界。
威廉敞开房门，仰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回看他和西蒙的对话，却失去了发送新消息的勇气。
直到西蒙说：“睡了。晚安。”
“晚安。爱你。”威廉在后面又打了长长的一串“亲亲”。然后，他把手机紧紧地按在心口上，闭起眼睛，开始尝试着调整呼吸的频率。
也许是很久之后，威廉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跳了起来，循着那阵脚步声追上三楼。女王正迈着疲倦的步伐往她的卧室走。威廉紧追上去，“妈妈——”
女王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这令威廉觉得她似乎不太想听他说话——至少现在不想。然而她还是回过头，朝他伸手，“过来。”
威廉鼓起勇气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女王叹了口气，“好了。我不应该在你完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给你安排工作。你还有时间，慢慢来吧。”
威廉摇摇头，“是埃里克。”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冷静地说出酝酿了半天的话：“无论他怎么坚持这只是意外，但事实始终是，他亲自吞下了一整瓶药。至少应该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让他去看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科医生。我觉得，至少应该帮助他戒掉‘那种东西’。”
“好的。你回去吧。”
女王未免答应得太快，威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转身。就在女王正打算回头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又猛地回头，问：“您能明天就给他安排吗？至少——把他近期的公务全部取消？”
他看着女王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女王随口说的“好的”，就和埃里克说他会要求园丁不要再种嫁接到野蔷薇上的月季那样，只是在敷衍而已。她根本不打算照他说的办。
“您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是吗？！”威廉的声音在发抖，“他被在一起五年的女朋友甩了！他绝望得想死！您真的关心过他的感受吗？还是觉得只要他能扮演一个完美的王子，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
女王面色铁青，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他！但是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能帮他！他应该庆幸那个女孩子早早认清了他们并不适合的事实，做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无比正确的决定。恐怕他再怎么不愿意，都必须承认这一点。”
“如果您口中的‘不适合’并不是他们真的不适合，而只是王室的规矩让她窒息了呢？”
“没有人能头戴王冠而不承其重。”
“即使被那份重量压得粉身碎骨也无所谓吗？！”
“咳——”
路德维格公爵从威廉身后的走廊尽头走过来，故作轻松地问：“这么晚了，聊什么呢？你们——饿不饿？要不要让厨房送点吃的上来？”
威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不在一个房间睡觉。”
路德维格公爵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女王，说：“都怪我，我夜里会打鼾，所以……”
“打鼾明明可以治。为什么不找医生？”
“我会的。总之，我们这样安排，是为了彼此能休息得更好。”
“不，不是这样。”威廉说着摇头，没有说出剩下的那句话——我这辈子休息得最好的一晚，是在西蒙的小床上度过的那一晚。
“威廉，今天实在太晚了，先让妈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好吗？”
威廉继续摇头。
“你们根本不爱彼此，是吗？是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看到过你们拥抱，亲吻，你们甚至只在有镜头的地方牵手，你们他妈的是一对玩过家家的无性恋吗？就因为你们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感情，所以也不在乎埃里克，不在乎我的感情，是吗？你们——你们没有心！难怪埃里克想要抛下这一切！”
“够了！”女王说着咆哮，“回去睡觉！”
威廉两手捏着拳头，一点点后退，“我明天就走。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别以为能拦得住我。”
他说着咚咚咚跑下了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