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一 路人 ...
-
温子愈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子，这会儿他大眼一瞪我就蔫了，毕竟藏在衣袖里的那张银票正烫着我的手。
“拿来。”
我往后头缩了缩，敢情他是听到了啊，也是，毕竟是练武的人。不过既然这钱进了我的口袋，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他的语气强硬起来。
我不舍，却没办法，拖拖拉拉不甘不愿的拿了那张银票出来。他一把抢了过去，看清上头的数目后，很不屑地嗤了一声。“这么点钱你就能把你自己给卖了啊？我若给你再多十倍呢？”
我同情地看了搞不清楚状况的温某人一眼说道“你错了，这钱对你来说是少，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这卖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啊，少爷。您在少夫人心里，就是这个数。”
他气极了，一双眼登时红了，恶狠狠地盯着我，“聂平，你答应了？好啊，好啊~~”他的一句话就这样哽在了喉头，声音被怒气撕扯得有点变形，而我，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他的脸凶狠起来，是我没见过的狠厉，欺近过来，手又一次掐住了我的喉。这次和上次不同，他一点点的收力，我的眼前就那样一点点的黑下去。模糊中听到他说“不是不背叛的么？不是么？”我在心里辩驳着，我没有啊，我除了小拿了一点钱以外没干什么啊，可是苦于根本发不出声来。
“你欠我的，远不止~~”好模糊了，可他还在说“我这辈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种亏呢，你这~~你这~~”我这什么？人渣么？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混沌中我居然自嘲了一下。
过了好久，或许只是一会儿。在我以为这次定是逃不过这劫的时候，脖子上一松，空气，进到肺里来了。他放开了我，任我腿一软跪跌在地上，他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你想就这么走么？没那么容易。”他伏低了身子，看着我说道，眼里尽是寒光。
我嘶哑着嗓子，只说了八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脸瞬息万变，我的心则坠坠不安地等着他的答案。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晓得自己，我不是会自毁的人，我没有玉石俱焚的气魄。他若强留，我，没有办法。
他居然不敢赌了，这样一个自负的人。
那张千两的银票被他以蔑视的姿态扔到了我跟前。怎么，难道他以为我会羞愧？难道他以为用这种方法就羞辱我了？拜托，只有80年代的女主角才会傻傻地挺着不值钱的傲骨不要那钱，也只有在爱中的女人才会怕折了爱情的纯粹不要那钱。可惜我二者皆不是，我是市侩的小市民，我也并不爱他。我拾起那张薄纸，折好后小心地放入怀中，对他笑了一下，虽然还是感觉脖子有点火辣辣的，可是我决定大度地不计较了。
“银货两讫，我明儿，哦不，我今儿就走。你，保重了。”拍拍身上的土与灰，我不再理他，晃悠着回房收拾去了，图留他一人在那黯然，或者说，挫败多一点？
没有去找若函道别，我总觉着，悄然离去总好过到时候四目相对。虽然我不认为与那小子会排出什么执手相看泪眼的离情苦戏，但小孩子总是情绪化的，我怕再生变数。
东西实在不多，草草地整了也就一个小小的包袱。前路，茫茫，我是倚树而生的藤，自己去打拼个天下简直是笑话。我没多考虑，很自然地就去了等闲居。
等闲居门是关着的，我心里生出一阵慌，上前扒着门从门缝里往里窥。里面萧索着，无人烟，叫我差点以为之前那些不过是我的一场梦，从来没有过什么惜卿，什么顾梓夷。
有人搭了搭我的肩，我心里升出雀跃来，想着还好一切不是梦，他们回来了。可转过头却又叫我失了望，一个少年站着，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说公子，这等闲居前些日子就没再开了。他说你也是来玩的吧，可惜呀。他说公子琴棋书画最中意哪个。他说~~我脑袋里一乱，把他一把推开，骂了句你有完没完啊，就自顾走了。
前几日？我昨夜才见过他们，难道那时候他们已经打算把等闲居关张了？那他们在，顾府？是了是了，梓夷定是不会弃我不顾的。这么想着，心里却再没了平日里的笃定，着慌地想找一个依凭放我那没着落的心。不过只去过一次顾宅，它在哪个巷道哪个街市我都还没搞清楚，只能就着脑袋里的那一点印象找着。反反复复，曲曲折折，我的性子都被那路磨得平了，颓了。终于，见着了那个破败地院落。
这门也是关着的，却不是从外头落锁。我上前啪啪地就开始打门，心里雀跃与忧虑交杂着，却辨不清道不明雀跃什么忧虑什么，只知道快敲开了这门好进去。
过了许久，久到我放弃了，坐在门口的台阶前开始支着脑袋发呆的时候，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是你？”
被那个苦瓜脸小孩领着进了房，一直担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又开始和那孩子有一句没一句的乱侃。“小苦瓜，你是叫小苦瓜是吧，嘿嘿，可比你弟弟名儿好多了。”
他一皱眉头“我是弟弟，还有，别叫我小苦瓜。”
“哦，弟弟啊，原来你不叫小苦瓜叫弟弟啊。”我轻松地笑着“对了，你少爷在哪啊？怎么走了那么久了还没到？”
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少爷不在府中，我这会是带你去见先生。”眼睛里的潜台词是，怎么你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想到顾梓夷不可能天天待在府中不出去，也就释然。
在厅里候着，好一会惜卿才出来。神色眉眼中有一丝倦怠，懒懒地倚躺在躺椅上。看到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来有事？”
我语一滞，本来觉得理所当然地打算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诺诺地找些话来说“我，是来找梓夷的。不过听说他这会儿不在，我等等好了。”
“哦？你知道他这会儿不在，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么？等他？你以为他到晚上就回来了？”他掩口打了个呵欠，依旧是漫不经心地样子，懒懒地说道。我却觉得他话里有淡淡的讽刺。
“怎么？难道不是么。”
“他昨晚送你回去时没说么？我以为，你们是朋友。”他笑，这次我能确定他真的是讽刺了。
“说重点。”积了一下午的气让我口气很差。
“他既然没给你说，我自然也就不好替他说，不过我能告诉你，他短期内回不来。”他又笑，我是他掌中的耗子，任他戏耍。
他瞥了我一眼，分明是注意到了我脖子上的红印和手中的包袱。
“怎么？你和温子愈撕破脸了？这会来投靠我们了不成。”虽不中，亦不远矣。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昨晚会那么冲动的捅破那层窗纸了，这人太剔透，我在他面前好似被扒光了一般，无所遁形，我潜意识里已经急了。又不愿处那下风，就拼命地挽回。昨晚他定是顾忌着梓夷那傻小子，处处退让。我以为我赢了，原来还是太天真。
“什么和什么嘛，我不过是来找梓夷，你想太多了，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告辞了。”有些难堪，直觉着必须赶快离开。
“聂平，你应该晓得的，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你。”他的话并不是挽留，我却因为这句话又坐了下来。
“他到底，是去哪了？”
那人坏坏一笑，刚才的疲倦还在，却被那眸子里的光隐住了。他说“聂平，你急了么？急了我就告诉你。”
我是被他挑得有些急了，却也知道这时候定是更要好好地沉住气。我装着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并不去回他的话。
那眸子里的光又隐去了，他叹了口气，好似极失望。我心里窃喜着，想着自己那样应付是对的了，没让他看了好戏去。可他开口说的话却让我再笑不出来。
“聂平，你把自己护得太好了。或者说，你的心太冷了。”我心惊了一下，是这样的么？是我来这后变了么？没有，我一直是这样的，来之前就是。而且，那有什么不对，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热情地笑，心里却保持着淡淡地距离。感情不是没有，却大多浅淡，有时恨不得拿了称来计量着，生怕自己给得多了换来的却是对方的短斤少两。
“你上次离开梓夷时是否觉得理所当然？你是不想着相遇离开，不过是天上浮云聚散，正常得很？那傻孩子可是难过了好一阵子呢。”是是，就像你说的，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错，毕竟从来没有承诺或约定过什么，可是听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哪里不对了。人心岂能如此物化理性地去丈量？
我张了张口，想辩白，却终究无力。
他继续，依旧懒懒地靠着，眼越过我不晓得落在了哪里，像在和我说，又像在说给自己听“你晓得需要他时来找，可是他需要你时，你在哪里？朋友？你倒好，自说自话地就给自己找了个好位子好身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从来没伤过别人？难道你不晓得有的时候伤人是不需要刀子的么？聂平，你到底想过别人没有？”
“不是那样的。”从来没想过，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一直以来只当自己是个路人，淡淡地在一旁看戏，看着别人爱恨离愁，只觉得与自己没什么关联，笑过了哭过了也就算了，却不曾想不知几何我也下了那场子，我还是我，故事却不再只是别人的故事。我一直以为的闲淡洒脱现在看来居然是自私。
他看着我，指责忽然又生出些莫明的怜悯“聂平，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看你这时候，眼睛看起来又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你不是没有心的，你在害怕什么？”
我站起来，不再理会他，连告辞都没有，就往外走去。
他在身后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也不晓得那小子找到他那表妹了没有。”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从来心目中的最媚俗剧情，伤到我了。
待到心静了下来，人已经在外头的街市上了。熙攘的人流与我无关，我站着，脑袋乱着。理不清到底是惜卿最后一句话让我乱了还是他之前的数句让我乱了。或着说，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混乱着。
心里隐隐地确定了一件事，只想找了梓夷来弄清楚。可是他又偏不在，让我的心麻痒难耐，好似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在爬搔着。
自嘲着笑了一下，本来眉目眼梢的那点情意，我是最最看不上的，只觉着未脱校园里的生涩，却不曾想，有一日这校园青春版的主角会是我。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努力地想了下，不得解，脑袋忽然飘出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这样的么？或者，我只是冷太久了。
“聂平，你怎么在这？”不晓得在那站了多久，终于，一声叫唤拉回我的神志，遥遥看着欧阳老远地挤了过来。
我等他到跟前了，才对他一摊手一耸肩说“我丢饭碗了，你能，收留我么？”
他没说话，拉着我的手隐进人流中去了。还好，有个歇脚的地儿。
“欧阳，”
“恩？”
“不要告诉温子愈好么？还有，谢谢你。”他还是没说什么，不过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哎，我又惭愧了。
~~~~~~~~~~~~~~~~~~~~~~~~~~
昨天晚上停电数次，故没有上来更新（借口），呵呵，大人们原谅小的吧。
duduniao 大人说，看得蛮揪心的，我马上就惭愧了，貌似我没虐他们的说，人家写的明明就是轻松的正剧嘛，于是为了配合大人，偶这章就小小的欺负了他们一下。哎，我果然不会虐人啊，写得一点都不虐嘛，挫败。哦，还有，女侠大说要发文的，大家一起催她。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一 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