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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帖 巫女 ...

  •   “小夜?”一拉开纸门,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梅花的清香。
      “晴小姐?”穿着草色狩衣坐在撑起的纸窗边悠然观赏雪景的人回过头,朝晴举了举浅青色的酒盏,“辛苦了。”
      姿态端正风雅的像晴小时候在画上见到的公卿贵人,不明所以的,目光相触的时候晴有点害羞。
      晴坐到小夜身边,“第一次见到小夜穿狩衣呢。”
      “因为要参加新年祭的仪式所以先试穿。”小夜心情很好的微笑着,把另一个酒盏放在晴面前斟满。
      “很合适。”晴捧起酒盏小心啜饮,“有梅花的清香啊。”
      “晴小姐不擅长饮酒吗?”小夜看着晴现出红晕的脸,欲言又止。
      “嗯。”晴放下了酒盏,虽然味道不错,但和以前的几次一样,稍稍一沾,脸上就开始发热了。
      “可是,新年祭的时候,巫女要代天业云神饮下神酒,那可是一大碗呢。”
      “诶?”晴叫出声,与其说是为不知道的事惊讶,不如说是为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发愁,“我以前对酒就非常不擅长——”
      “我已经看出来了。”小夜叹气。
      “那个,那个,以前新年祭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那个时候巫女的角色是我,”小夜露出“我也没办法”的表情,“可这一次我是代替父亲献酒的神官啊。”
      “那么,那么,”晴第一次有了把自己的责任推脱给别人的想法,“不能由别人来喝吗?”
      “除非天业云有两个巫女。”小夜叹气的声音更大了,“巫女代表的是天业云的神体,没有由其他人代喝的道理。”
      “如果我喝醉了当众出丑的话——”晴也开始发愁,但看到小夜愁眉苦脸的样子,却很不忍心。“不过小夜的酒量很好呢,因为平时也会喝的缘故吗?”
      “诶?”转换话题的作战不是很成功,小夜愣了一下才回答。“冬天进山的时候都会带一点自酿烈酒取暖,不知不觉就有点染上了——晴小姐从来没有喝过吧?”
      “除了新年的时候以外,从来没有碰过。”想起那几次不愉快的经历,晴重重的皱起眉头。
      “晴小姐,觉得是很不好的事?”
      “不,不会,不如说是非常羡慕。和歌里不是也经常描述那样的场面吗?落花残酒。伴着落花饮下残酒,据说是非常风雅的事。”
      “那种场面啊,总觉得很凄凉。我宁愿看着盛开的花畅快的喝新酿的清酒,最好还有热闹的祭典。”想起了以往祭典上的热闹情景,望着窗外飞雪的小夜笑容格外开朗,“对了,小赤泽的祭典是什么样的?”
      “小赤泽那里,”晴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启齿,“那里,没有固定的神社。”
      小夜倒酒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啊。”
      “小夜知道?!”
      “听人说起过,原因却是五花八门的不知所云,所以,”小夜继续持杯啜饮,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风雅自在,完全没有听到渎神之事时神社中人应有的自觉,“就没放在心上。”
      “那是家父和政信先生商量的结果。”
      “诶?!”小夜终于吃惊了,“但清兵卫先生是晴小姐的父亲啊!”
      “家父当时也赞成修神社,”晴毫不介意,“政信先生却说,比起神社,村里人的生计更重要。所以用那些钱修建了码头,清理了河道,还把京城里的大商人请来做生意。”
      “真是了不起的人呢。”
      “什么?”
      “政信先生。”小夜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是橘家的家主吧,虽然是武士,可一点都不死板。”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晴小姐这么说,”小夜支着下巴散漫的望着晴,“总觉得有点奇怪啊。”
      “虽然是巫女,我也是以世俗的身份长大的,倒是小夜一直生活在神社里,这么说才奇怪吧?”
      “不管信奉什么样的神,踏实努力的在尘世生活的人才是好人。”小夜畅快的饮尽最后一盏酒,收起酒具。
      晴的目光随着小夜身影打转,小夜仔细擦去塌塌米间溅上的酒渍的模样简直可以和喜江媲美:“总觉得小夜虽然看上去似乎很随意,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呢。”
      “真正随意不羁的人物,绝对不是粗枝大叶的荒疏之辈。”
      “听起来倒像忠一郎先生的论调。”晴把木条盘接过来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比起呆在神社里,小夜更适合做浪人呢。”
      “因为以前的老师是个很出色的人,所以我曾经以为成为浪人是很难的事,俊二哥哥也不停的说做不到这样做不到那样就不是浪人,结果拼命的练习很多没用的东西,最后在市镇上无意间和其他人说起,才知道原来浪人只是没有职业四处闲逛的武士而已。”
      “嗯——”晴小心的掩住笑意,附和对方的抱怨,“小夜学了很多用不上的东西吗?”
      “比如这个。”似乎对对方调侃的用意毫无觉察,小夜夸张的叹着气,从怀里掏出帖纸和笛子,“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要学这些,但仍然拼命的学习和歌,结果,只是在俊二哥哥哄女孩子的时候替他做弊而已。”
      望着对方苦恼的表情,晴不由得笑出了声:“真是辛苦哪,小夜。”
      “小夜!”门外传来俊二的声音,晴看了无奈的小夜一眼,忍不住用垂袖再次掩住口,“看来,现在又要辛苦了呢,小夜。”
      “啊啊,没错。”小夜套上木屐,动作不经意似的顿了一下,“不过晴小姐不再是一脸发愁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诶?!”
      “新年祭,”小夜弯腰拿起酒具,声音温柔的像月夜里静悄悄落在檐上的轻雪,“总会有办法的,所以不用担心。”
      咔哒,拉门被体贴的只留下了微小的缝隙,屋子里光线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小夜。
      离新年祭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但即使没有刚才的安慰,只要感觉到榻上残留着的小夜的体温,感染到残留在空气中的那个人衣上独有的清香,晴就可以安心的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第一次和小夜一起参加庆典的日子。
      为什么这样简单的期望,就可以让素来小心的自己压下心中所有的生疏紧张?而为什么这样简单的期望,却比其他任何事物都令自己不安转侧呢?
      想要做得更好,想要让所有人都满意,想要在祭典上看到那个人灿烂的笑容,晴想要做到的事还有很多,但是,这一瞬间,却只想暂时放下一切,坐在小夜刚刚坐过的地方悠然的观赏雪景。
      ——刚刚那一刻,小夜的眼中,是不是和自己现在眼中,现出的是同样的景象呢?如果每一刻每一片雪花都是以同样的姿态落下的话,自己的愿望大概就可以成真吧?
      “真希望自己有什么神力呢——”伸手从窗外接下一片雪花,晴轻声的微笑起来。
      看到同样的事物,参加同一个的祭典,住在同一件和室里,是不是这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可以比常人更加亲密?——居然会对一个女孩子抱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为什么我却仍然觉得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呢,小夜?
      新年祭的时候,正如晴所预料中的一样,穿着白色无纹狩衣的小夜以神官的身份向晴敬上了盛满了透明清澈的液体的酒碗,容器果然大得令晴犹豫,但是,得到了小夜用眼神作出的“没关系的”这样的示意。
      晴双手捧起酒碗,直到凑近才发现酒气淡得令人吃惊。该不会是——
      入口的时候,自己的推论立刻被证实了。
      这样子作弊,不会被天业云怪罪吗?这样想着向下望去,正躬身行礼准备退下的小夜却回以“没关系,一切我承担”的开朗的眼神,让晴也不由得安心的微笑起来。
      酒碗里的水虽然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梅子的清香,温度却体贴的恰好可以入口。喝下去的时候,非常温暖。只是,之后看着人群中恣意豪饮的小夜,却有点不安。
      突然想要握住那双一直给予自己温暖的手。牢牢的握住,独占式的紧紧握住,再也不松开。因为晴连这样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也贪心的想要独占。
      大概,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吧,这样的心思。

      入三月的时候,晴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江面冰块绽开奔流的景色。
      无数洁白晶莹的巨大冰块,随着湛蓝的波涛上下翻滚着汹涌而去,仿佛众山也无法阻挡,因而为之让开道路的威势,和晴身边凛然的人非常相配。同样的,与众人或畏惧或兴奋的表现不同,小夜对着响彻天地的声音安然饮酒的姿态,清澈风雅的与那番景象合为一体——清河神社的小夜,不是那种娇弱纤细的只能伤秋惜花的贵族,而是会是像唐土的李白一样,踏遍青山沧海的人物。
      蓦然认识到这一点,晴竟然有些不安。
      ——这样优秀温柔的人,这样开朗不羁的人,真的能注视着自己吗?真的是在注视着自己吗?或者说,如果其他人是日之巫女的话,小夜也会同样的温柔关切呢?
      “那家伙可是刚学会握剑,就敢扯着我到蒿里去试刀的人哪。”
      想起俊二的话,晴不知不觉有些悲伤。这样的不安一天胜似一天,终于在那天晚上,晴鼓足勇气的开口了。
      “小夜。”
      “诶?”听到晴的声音,伏案书写的人合上了日记,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来。
      “在小赤泽的时候,家里平辈以上的人都会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所以?”小夜不明所以的犹豫了一下。
      “所以,小夜也称呼我的名字吧。”
      “不过——”
      “我们是朋友吧?”晴坚持着,“一直用敬称不是太见外了吗?忠一郎先生和俊二先生也同意了呢,敬称只要在正式的场合就好。”
      但是,出乎晴意料的是,小夜对这件事意外的抵制。不管忠一郎和俊二怎么劝说,小夜都顽固的只用“晴小姐”来称呼晴,如果逼急了会偶尔用“日大人”,总之就是不肯去掉敬称。这样的固执让晴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终于有一天,两个人早上若无其事的出门,却反常的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的在廊下分道扬镳了。
      “哎呀哎呀,晴小姐真的生气了呢,”把这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的大人们背后叹着气商量,阿佐作为日巫女一方的代表率先开口了。“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是固执啊。”
      忠一郎皱起了眉头:“小夜一直对晴的事很在意,所以这一次,大概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吧。”
      “我们家晴小姐对小夜的事,也非常的在意呢。”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还是孩子,虽然平时都很稳重可靠,但是,毕竟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半熟’——”
      “那么,我们就替半熟的红薯加点柴吧!”旁边的俊二哈哈的笑起来:“说起来,这个年纪可是个好时候,我就是在这时候第一次迷上拨弄三弦的歌女哪!”
      “俊二!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被毫无顾忌的话激怒,忠一郎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又在对方厚颜无耻的笑容下叹气,“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难缠呢!”
      “放心好了!”自信满满的直起身,俊二向阿佐低下头,“把这两个人交给我吧!”

      “晴小姐对小夜有什么看法吗?”
      “当然没有。”
      俊二笑嘻嘻的看着晴故作镇定的脸,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那么,请看看这个,晴。”
      “这是——”洁白光滑的纸草,修订的也很整齐漂亮,有些眼熟。
      “这是小夜的习字帖,”俊二毫不在乎的笑着,“唐土有一种说法,一个人的字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品格,虽然是小夜拜托的事,但我却不是很擅长这个。晴的书法很好,替我好好鉴定一下吧。”俊二站起身,又故作神秘的低声补充,“对了,如果找到这个家伙什么缺点的话,也请不要客气,爽快的大声嘲笑吧。”
      纸门被拉上了。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有些犹豫。
      要看吗?
      翻开字帖,小夜的字挺拔干净,很漂亮。字帖整理的也很有条理,日期都有很整齐的标着。在整个冬天里,几乎每天都有。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反复练习的,却只有一句汉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晴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胸口好像得到了什么宝物似的雀跃欣喜着。
      “晴小姐。”
      在去找俊二的时候,与那个人不期而遇了。对方仍然率先开口打招呼,但脸上却带着“或者还会吵架”这样的觉悟。
      “小夜。”晴笑着打招呼。小夜的表情有点吃惊了。
      “晴小姐?”
      “这样别扭的性格,原来一点也没有变啊。”
      “诶?”因为晴亲近喜悦的语气小夜的表情也变得安心起来,但眼睛里却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这样的疑问。
      晴也有些疑惑了。
      “为什么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奇怪——”
      但是,望着小夜的脸时,有时会不知不觉的产生奇怪的想法。
      只是,不论这些想法多么令人费解,都会让人产生一种近似怀念的熟悉的感觉,温暖而令人欣喜。
      不知道小夜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晴一边想着一边偷偷碰了碰怀里的帖纸。
      小夜的表情渐渐明朗生动起来,放心了似的笑容灿烂干净的无以伦比。晴也以笑容回报,前几天的不和像冰雪一样被两人合力融化。
      把什么紧紧握在手里的感觉无比踏实。一定是因为这是与那个人有关的宝物,而且那个人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吧。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种感觉与幸福更相近的东西了——绝对。

      春天来得很快,进了四月,大地上的冰雪完全不见踪影,借住在神社的人们下了山,开始重新建造自己的家园。大赤泽也迎来了第一批访客,给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亲事?”晴吃惊的脱口而出,喜江却仿佛料到了晴的心情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但是见到那家少爷就明白了,怪不得老爷那么心急,真是一个无论相貌才干家世都没得说的人物,那位上杉少爷——”
      “等一下!”义则还保持着端正稳重的姿态聆听着,其他的人脸都沉了下来,近江更是忍无可忍开口了,“晴小姐可是大赤泽这边的巫女大人!”
      “等成了亲之后,再回来做巫女也一样,”仿佛想要故意和姐姐作对似的,富江冷冰冰的看向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竹中老爷可是巫女大人的父亲啊,再说神官不是也可以有家眷吗?!”
      “不管怎么说——”
      “我知道了。”义则打断了两个人的争执,“请容我们商量一下吧。”
      “对不起,”富江退出和室,晴向义则深深的伏下身,“家父很向往武士,所以对我成为了巫女这件事才会如此热心,也因此——”
      “对这次联姻才会这样看重吗?”义则微笑着,用眼神示意小夜把晴扶起来,“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日巫女是大赤泽的巫女,大赤泽的神社也应该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就让忠一郎和晴小姐一起去小赤泽一趟,协商一个几方都能满意的方案出来吧。”
      “我也去!”小夜和俊二异口同声的发言。
      “如果都去的话,神社不就没有人了吗?”义则拈着胡子呵呵的笑,“难道你们打算把我这个老头子孤零零的留在家里?”
      “但是对方是武士啊!”俊二坚持着,“如果打起来,忠一郎哥哥会很吃亏啊!”
      “嗯,”义则沉吟了一下,“虽然我们是去讲理,但也不能排除争执的可能性——那么就加上小夜。”
      “可——”
      “你和小夜谁的身手更好?”
      俊二垂头丧气的不说话了,小夜向义则低下头:“我会把忠一郎哥哥和晴小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请放心。”
      声音既干净又平稳,神色稳重坚定。
      义则安心的点了点头。“那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和小赤泽的人一起出发吧。”

      晴的行李很简单。小夜的也是一样。但出发后两个人的坐船并不是一只。晴曾经向富江求情想要尽量安排在一处,却终究没能成功。回来之后被小夜用“我和忠一郎哥哥在一起比较自在”这样的说辞安慰了,晴心中却有着小小的不安——两个人共室而居的缘分,到这一天就要终止了。即使回来,春天已经到来,自己要继续巫女的修业,小夜也会去山中村里帮忙,再也不会向之前的日子那样大段时间的相处了。
      “小夜,”晴的声音迟疑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粉色,“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吧,毕竟我们——”
      “嗯。”小夜的眼睛并没有看向晴,声音也低低的透着犹豫,却并没有异议的接受了。
      两个人为铺棉被的工作争执不下,最后用猜拳来决定,小夜赢了。
      如果用升官图来决胜负就好了,沐浴的时候晴有些不甘心的想,并决定第二天早上收棉被的时候就用这个方法。回到和室的时候,却突然有些错愕。
      小夜穿着单衣坐在棉被的一边,半干的长发披在背后,手里拿着本书随意的看着,听到声响才抬起头来:“回来了?”
      “嗯,回来了。”
      简直好像夫妇对话一样。晴脸上有些发烧,小心的在另一边坐下。
      “我——”
      “我——”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我要说的是我的睡姿不是很好,今晚请多关照,晴小姐。”
      “我也一样,小夜。”
      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小夜把书摆回原处,大方的率先躺了下去,虽然脸上是睡着了似的放松的表情,但被下身体的轮廓却挺直的出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可爱的小夜,心里突然一点也不紧张了。晴熄灭了蜡烛,也小心的躺了下去。
      好温暖。是因为棉被本身的缘故,还是身边的人让自己安心呢?如此想着,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晴也进入了梦乡。

      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那个让自己思慕,想念,却完全想不起来的人是谁?
      为什么只有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呢?
      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为什么?
      为什么事实竟然是这样?
      为什么我们——
      “晴——”
      咦?水镜边上的女子哭得好哀伤,但是为什么我也——
      “晴小姐——”
      耳边的声音不断的变大,有人使劲的摇晃着自己的肩膀,晴张开了眼睛。眼前是漂亮到只看一眼就绝不会忘记的脸:“晴小姐,做了噩梦了吗?”
      是小夜啊。
      “好奇怪,眼泪流个不停——”
      晴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涌出来,小夜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
      “对,对不起,是做了噩梦了吗?果然我睡姿不好,碰到晴小姐了,还,还是——”
      声音也慌乱着,但却和动作一样,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只套着白色单衣的小夜,由于匆忙的缘故,衣襟也散乱的敞开了一部分,新笋一样光洁无暇的身体展现在晴面前,晴的脸上开始发热了。
      好奇怪。明明很困窘却转不开眼睛,明明很陌生却觉得熟悉般的被吸引着,明明棉被被两个人都遗忘在一边,身体却一阵阵的燥热。
      “晴小姐?”
      晴的眼光落在小夜的颈上。白皙的颈后,有着新月一样的胎记。头脑突然有些混乱发热。
      没有时间了,所以——
      诶?似乎心底有什么在涌动着,仿佛一定要说些什么似的。这样的时候——
      “我和小夜,是朋友吧。”
      “咦?当然——”
      “但是,小夜从来都不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呢。”
      “诶?那是因为——”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是吗?”
      紫色的眼睛弥漫着朦胧的雾气,白皙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小夜的脸——小夜的脸无可控制的染上了红潮。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所以——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小夜呢,所以——”
      所以这一次——
      晴的手顺着轮廓抚上小夜的颈和肩,在胎记上轻轻的打转。声音近在咫尺的透出暧昧,小夜的胸口怦怦的跳了起来,头脑开始发晕,整个身体似乎都开始混乱了——但是,很奇妙的,一点都不想推开或反抗。
      “晴小姐?”小夜尽量保持清醒的仔细观察晴的神色,手臂扶住了晴顺着背向下滑的手。
      ——力道很轻柔,没有抗拒的意思。
      这一次——
      不会拒绝,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拒绝自己。
      奇异的察觉到这一点,晴轻轻的笑了起来,象撒娇的小猫惩罚主人似的把脸凑过去,轻轻咬了咬小夜的耳朵。“小夜。”
      不妙。整个身体都开始发软了,小夜尽力撑住身体,为此好像要摆脱诱惑似的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晴——”
      语句中断了。唇被一个同样柔软的东西堵住了。这个认知使小夜的头脑骤然空白,整个身体猛的倒在棉被上,虽然头被晴体贴的用两手护住,但两个人的身体也贴在了一起,晴居高临下的把小夜的手脚都压住了。
      虽然是很任性的举动,却一点都不想抗拒,反而想要更多。小夜有些失神的望着晴单衣下露出来的大片白皙的肌肤,手脚也因为感到对方身体的温暖细腻而发软,几乎忘了自身的危机。
      很好。一定可以做。不,是这一次一定要这么做,这一次,一定要——
      奇妙的念头从晴的心底升起,这让她更觉得口干舌燥,不由得舔了舔唇。
      “小夜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呢。”晴注视着小夜的脸,声音紧张的有些发抖,“接下来,也要这么称呼才行啊。”
      好热,胸口跳得几乎难以忍受,很想做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头脑昏昏沉沉,处于仿佛是饮酒过量似的醺然状态。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会发生什么的。很奇异的安心,仿佛这样的事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一样。
      小夜微微的笑了起来,手臂体贴的扶住身上紧绷着微微颤抖的身体,用唇轻轻的触了触晴的。
      脸上好热,一定和晴的脸一样红吧?但是就算心跳得快要跳出来,就算羞愧的头脑发昏到不能呼吸,也一定要把那句话明确的说出来。
      ——“晴小姐的话,可以啊。”
      对方眼睛里的颜色加深了,几乎是与此同时,唇又一次触上了自己的。
      这一次,要由日巫女开始啊。
      身体,好热。

      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侍女偶尔背着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会带出那样奇异的欲言又止却又津津乐道,为什么那些休息日放假回家的侍女,回来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脸隐约的疲态和古怪的兴奋。
      原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样令人沉醉的事情。
      晴留恋的抽出手,小心的把对方被汗水打湿贴在额上的发丝撩开,小夜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带着喘息软弱的吐出音节:“晴小姐——”
      不妙。
      平时好像小狮子一样精神的小夜,现在对自己发出像小猫一样乖巧的音色,晴的胸口再一次灼热起来,手指也不知不觉向下小心的探去:“还会痛吗?”
      “晴——”
      小夜连眼神也因为蒙着雾气而显得楚楚可怜,紧紧咬住的嘴唇和绷紧的身体不仅没有现出应有的凛然,反而因为显出来些微的倔强而让人燃起更强烈的欲望。
      啪嗒——头脑中那根弦再一次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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