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烂尾的神》怪化白猫

65、鬼王新娘27

　　“……又是你。”莫无思抱着被子坐起来，看向站在床头的陆阅川。

　　对方穿着来的时候穿的衬衫，被黑色长裤包裹的长腿一伸，从旁边勾来滚轮圆凳，熟门熟路的坐下，和靠坐在床头的少女对视。

　　“是的，又是我。”他说，“我以为你会想单独找我了解一些事情。”

　　“是……是没错。”莫无思说，“可是……你会告诉我吗？”

　　她还记得在地下洞窟的时候，陆阅川冷冷的说“不关你的事。”的表情，看起来寡情又冷漠。

　　“会的。”陆阅川说，“你帮助我三魂合体，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我当时承诺了会无条件帮你。”

　　“所以，无论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想达成的，我都会尽力帮你。”

　　“……等等，你当初说的是‘无条件完成一件事’。”莫无思冷静的说。

　　陆阅川搓了搓手指，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有些窘迫的说：“是……那个时候是这样说的，但是，你实在是帮我太多。”

　　“而且，你总是很冷静克制，需要我回报的地方太少了。”男人的丹凤眼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温润柔软的光，“所以，我忍不住想要为你多做一些。”

　　“……你被人附身了？”莫无思谨慎的猜测。

　　“不是。”原来女孩子真的记性很好……而且很难哄。

　　“那好吧……”莫无思说，“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要到时候又要我做别的事情来回报你……特别是像上次那种危险的事情。”

　　这说的是解救鬼王的那一次。

　　“好，我记住了。”陆阅川承诺。

　　“那你可以告诉我，莲花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莫无思说，“然后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陆阅川沉吟，看到莫无思露出“你不会想用这句话糊弄我吧？”的时候，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因为故事太长了，所以…我准备了这些。”陆阅川把病床一侧的桌板支起来，推到少女的面前，然后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两瓶鲜榨的果汁，还有一盘水果一盘坚果。

　　……这家伙，肯定是被附身了吧？

　　莫无思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的往嘴里放零食。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陆姓富商，他有首富之名，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但是家中人丁单薄，传到他这一代，只剩下他和一位远方表妹相依为命。

　　陆公子出生的时候曾被高僧批命，说他是“十世善人”转世，目前已经第九世了，虽然亲缘淡薄，亲人早逝，但他们的下辈子会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这位陆公子的父母果然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谨记高僧的话，常年做好事，救灾布施，修路修桥，救济穷人，只为让自己的亲人下辈子能幸福无忧长命百岁。

　　可能他的善良确实是上天的恩赐，即使他不停的花钱做好事，家财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他也曾经被贪官和盗贼盯上过，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反而是恶人受到报应。

　　就这样他“十世善人”的名头越传越远，有数不清的门客来投奔，他来者不拒，为他们提供住所三餐，和一展所长的机会。

　　这其中有一个变戏法的，他脑袋灵活手上功夫惊人，普通的杂耍戏法被他用的如仙人手段一般，点石成金，撒豆成兵。

　　他为陆公子表演了几次后，被留在了陆府，偶然在府中见到陆家表小姐，对表小姐一见倾心，非她不娶。

　　“那这个表小姐是陆公子的未婚妻？”莫无思问。

　　“倒也不是。”陆阅川修长的手指从盘子里扒拉过来一小撮开心果，一颗颗细心的剥开。

　　男人的手很大，与他的身高相符，此时指尖握住小小的开心果，缓慢细致的剥开，修长的手指出乎意料的灵巧，在捻动的时候，就像艺术画作一样，优雅且有魅力。

　　“他知道自己亲缘淡薄，即使强行成亲生子，家人们也会早早离世。”陆阅川淡淡的说，“那还不如就这样独自过完一生。”

　　“那他人还挺好的。”莫无思看向那一堆剥好的坚果，“如果是一般人，那肯定要散尽家财，逆天改命也要结婚生子。”

　　“结婚生子这么好吗？”陆阅川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将剥好的果仁都送到她的面前。

　　给我？莫无思挑眉，见对方点点头，就大方的收下了。

　　“那肯定是好的吧。”莫无思说，“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想谈恋爱呢？甜甜的恋爱……应该很快乐吧？”

　　少女从未感受到这种感情，即使在上一世，尤金曾经对她隐晦的表白，她的心中也萌发出朦胧的情感，但是在她细细感受之前，一切就结束了。

　　所以，这辈子，成为有钱的十八岁小富婆，是不是就能享受甜甜的恋爱呢？

　　陆阅川见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眉间眼都泛起甜意，忽然感到有些烦躁，手中一个用力碾碎了一颗松子。

　　他不动声色的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这位陆公子把表妹当成亲妹妹，所以并没有想过与她结为夫妻。”他说，“只是表妹执迷不悟，认为自己能够改变陆公子的心意。”

　　这位从小就在陆家长大的表妹被养的金尊玉贵，有一种莽撞的天真，她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打动这位善良的表哥。

　　既然对路边的乞丐都能无所不应，为什么不能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呢？

　　“我想成为表哥的妻子，因为我从小就恋慕着表哥，我不怕短命早夭，只想陪在表哥的身边。”

　　看着对方炙热而天真的眼神，陆公子的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了一丝烦躁。

　　满口的“我”啊“我”的，原来爱情是这样自私的东西吗？为了一时的欢愉，并不顾他人的意愿，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

　　你可知道，生命是多宝贵的东西？

　　“那个变戏法的祖上是个邪道士，给他留了本功法。”陆阅川快速跳过表小姐的部分，“他为了求得表小姐的青睐，运用邪法薅夺陆公子的气运。”

　　薅夺气运？莫无思竖起耳朵，这段我熟。

　　“他先是败坏了陆公子的名声，把他打做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善小人，然后抢夺了他的家财和住宅。”男人浓密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睛上，遮盖住眼神，“但是表小姐并没有因此放弃陆公子，反而和变戏法的说，她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

　　“然后呢？”莫无思问。

　　“然后，变戏法的为了让表小姐彻底死心，他用邪法将陆公子的魂魄分离。”陆阅川剥开一枚橘子，将里面的果肉一瓣一瓣分离。

　　“心脏连着天魂，镇压在一处。地魂连着尸身镇压在一处。”他淡淡的说，“最后人魂投入轮回。”

　　“于是这位陆公子生生世世投胎神魂不全，短命厄运。”

　　【陆家的名声臭了，陆家的宅子和金银财宝也都是我的了，你那位好表哥……被我大卸八块不得好死！小姐啊……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哈哈哈哈哈……你还想跟着那位表哥一起去死？不可能！】

　　【我挖了他的心，我吃了他的肉，我分了他的魂，从此之后他永生永世短命短寿，七情断绝，而我，凭借这十世善人的血肉，长生不老，世代荣华富贵！】

　　这是在莲花观时，莫无思陷入混沌黑暗之时听到的声音，陆阅川故事中的变戏法的此刻和这个尖酸阴毒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像是刮过黑板的指甲，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心。

　　“所以，你就是那个陆公子？”莫无思小心地问。

　　陆阅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把胸中的压抑一吐而尽。

　　“是的，就是我。”他说，“他不但分了我的三魂，还分了我的七魄，人魂之中只剩了‘忧、思、惧’，他笃定，就算有一日我神魂觉醒记起了一切，仅仅凭这怯懦的三魄，也无法改变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上天可怜我，还是倒霉到了极致。”陆阅川说，“这一世我天生灵体，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并不是什么好事，在母亲身体里拥有完整身躯的那一刻，就拥有了记忆和意识，泡在羊水中漫长的等待中想起了此前生生世世的厄运。

　　知道自己出生后母亲就会死去，知道自己落地那一刻就注定的坎坷命运。

　　甚至知道自己的天生灵体，是修士最好的补品，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出生的当天就是祭日。

　　“但我还是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师傅捡到了我，算出了我的命。”陆阅川说，“他为我封住了七窍，避免我被玄门的人发现。”

　　莫无思记起第一次见到陆阅川的时候，他的口鼻都贴着符咒，身上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整个人坐在阵法的中央，像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一样。

　　“于是我一边为自己续命，一边修炼。”他说，“原本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

　　“师傅算到我的地魂与万鬼厮杀，最终会变成百年鬼王，给玄门带来大灾难。我的天魂也被封印在某处，正压着无数冤魂，让他们无法投胎转世。”

　　“所以，我必须把他们全部收回。”

　　真的好倒霉啊……莫无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陆阅川才是最倒霉的那个。

　　被人大卸八块，分魂镇压不算什么，好几世短命厄运，魂魄被分出去的部分，还一直被人利用作恶，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却要去解决这些恶果。

　　“好在，虽然过程曲折，我最后还是做到了。”陆阅川看向莫无思，“只是，合魂之后，我又舍不得结束这一切。”

　　“仔细想想，虽然有个‘十世善人’的名头，我却从未好好享受过属于自己的一生。”他说，“所以我想试试感受你所说的，掌控自己命运。”

　　“……呜呜呜……”莫无思双眼盈泪，刚一开口，忍不住哭出来。

　　“怎么……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陆阅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要给她擦擦眼泪，但是手上全是剥水果和坚果的残留，只好折起手腕轻轻的贴在少女坠着泪珠的下巴上。

　　“你好惨啊……呜呜呜，太惨了……”

　　还是感同身受的那种惨，莫无思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战战兢兢为人，一边改变着命运，一边小心翼翼的感受着生而为人的快乐。

　　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祸事总是不停的找上她。

　　“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还这么惨。”莫无思想想就伤心，“可是我又笨又莽撞，懂得东西还很少，总是容易被人骗被人暗算。”

　　“我好辛苦呜呜呜呜……”少女真是悲从中来。

　　陆阅川没想到她居然是为这个事情哭，又好笑又心疼。

　　他抽过湿巾把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抽一张新的轻轻擦拭少女的脸颊。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孩。”男人说，“你不笨，面对白青岚和秦时泽，你处变不惊心思缜密，面对被分魂的我，你也能站出来说几句，不但很聪明，胆子也很大。”

　　“有时候……确实莽撞的有些可爱，给鬼王砍锁链手起刀落，一点都不迟疑，面对漫山遍海的怨灵恶鬼，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还能大声超度。”

　　“你明明戒备着每个人，却又愿意相信每个人。”乔曦、温仁，甚至是你的经纪人和助理这些与你没有深交的人。

　　甚至是我自私自利，总是将你置入险境的人魂。

　　“有锋芒的善意，长着刺的真心。”陆阅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其实……厉害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