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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无心鲛人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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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渊这趟出来原本是给人送柴火,没想到遇上林夜这档子事,但他觉得挺开心的,怎么这么巧,这姑娘有难被自己遇上了,又刚好救了她。
这不就是有缘分吗?
他想着前几日爹娘与他提了一嘴,隔壁街的媒婆上门与他说亲。
他当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妹妹还在那玩笑,说哥哥自见了那林屠夫家的姑娘,砍柴的时候都会出神,差点砍到自己的脚。
如渊连忙辩解,说自己才不喜欢林净秋那个凶婆娘,虽然人们都叫她猪肉西施,但在他看来,她不如当日那个与自己打招呼的姑娘十分之一好看。
哎呀,如渊轻快的脚步忽然顿住,又忘了问人家姑娘的名字。
上次急着出门忘了,这次怎么也忘了呢!?
他懊恼着加快脚步,算了算了,这么有缘分,下一次定能再见的。
再说了,那姑娘记得我呢,她知道我住林屠夫家隔壁。
如渊甜蜜的想,脸上不由带着笑意,心情轻快的和街坊邻居们打招呼。
“如渊小子今天怎么,格外的开心?”邻居大婶不由说,“难道是柴火卖了个好价钱?”
“他力气那么大,每日砍那么多柴火,卖的一向很好。”另一位大娘接口,“肯定是有别的喜事。”
“听说……前几日隔壁街的王媒婆去他家里了呢。”有人神神秘秘的说。
“哎哟那可是大好事啊!”大娘说,“如渊小子人长得壮实,能干活,心眼也好,这么好的小伙子哪里找。”
“说的是呀,这如渊是街坊从小看到大的,是个靠得住的。”大婶小声的说,“你看他那个腰,也不知道未来便宜了哪个小娘子。”
早已为人妇的大娘大婶们笑成一团,也是叹息自家闺女嫁的太早了,谁知道男大也能十八变呢?
原来黑黑瘦瘦的小子,居然能长成这样一幅高大俊朗的样子,就是比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不差 。
如渊倒是不知自己变成了大娘们的口中宝,他只是漫无边际的想着,姑娘这么美,想娶她定是不容易的吧?
自己如今虽然能砍柴,但是每日卖出的柴火不过几百文钱,家里还有爹娘和弟妹,如果还要娶媳妇,确实不太够。
像姑娘这样长得好看又白生生的媳妇,娶进门来定是不能让她干活的,好看的衣裳和水粉必然是要有的,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只等着自己回家……
如渊的脸上又出现了傻小子一般的笑容。
决定了,明日去城里问问有没有别的活儿,像是什么镖师护院,多赚些银子吧?
下一次与姑娘再见面的时候,自己要穿的好看些,这样才能与姑娘相配呢。
他一抬头,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只见原本温馨的小院被砸毁,门头和土墙都被推倒,露出里面杂乱的院子,草棚被掀翻,柴火满地都是,地面还有些杂碎的陶碗。
如渊踩着碎瓦走进去,他不敢开口叫,只因屋子也被毁的七七八八,门窗都倒在地上,房梁摇摇欲坠,整个院子寂静无声。
“如渊小子,你回来了。”隔壁的林屠夫听见响声,连忙出来。
“……这都是谁干的。”如渊沉声问。
“如渊小子,你先别着急,你先……”
“是谁干的!”如渊一声爆喝,双目满是血色,整个人愤怒到了极致,脖颈的青筋暴起。
林屠夫还想再劝,却被旁边的林净秋拦下:“是城主府的人。”
她冷静的说:“城主府势大,你不该冲动,还是从长计……”
话音未落,如渊随手拿着院里的柴刀,转身就出去了。
林屠夫着急的说:“别去啊别去!”
可是如渊已经听不到任何话,他眼中只有那损毁的小院,爹娘妹妹的笑声还在耳边环绕,顷刻间变成求饶的哀嚎,他双目充血在街上一路急行,奇怪的是,他这模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他站在城主府门口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似乎等待他许久。
如渊走进去的那一刻,大门关上,就像是深渊巨口,将他的背影吞噬。
林夜将陆语琴安顿在客栈,准备了热水食物,让她好好梳洗一番。
从前感觉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有在失而复得的时候才会觉得可贵。
陆语琴筑基前在陆家,沐浴有鲜花香膏,玉石汤池,筑基之后只需用法术,整个人就能洁净无尘。
此时一个小小客栈里的浴桶,却给了她法术给不了的,清爽温暖和幸福的感觉。
“谢谢你林姑娘。”陆语琴长长舒了口气,“这几日可真是度日如年,如果不是你们,我或许就要迷失其中了。”
徐易之从神子宫回来,他并没有带任何护卫,只是掏出来个玉牌。
“这是神子宫的玉牌,陆语琴可以暂时入神子宫躲避。”徐易之说,“神子说那陈玉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让你这几日与漆骨多待在一起。”
陆语琴并不知神子与神子宫的事情,徐易之又解释了一番。
说到漆骨,林夜抬头看了眼天色:“漆骨还在义庄等我,我去与他会和。”
“那陆姑娘我就带回神子宫了。”徐易之说,“你们二人要小心。”
林夜赶到义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昏黄的太阳照在阴气重重的黑石地上,巨大的黑石头像是矗立的人影,显得有些渗人。
她将自己路上买的肉包子递给漆骨,这还是徐易之从亭瞳那拿的钱。
谁能想到这五大家的少爷小姐们,有一天连买包子的钱都需要人接济呢?真是让人唏嘘。
漆骨接过包子,安静的听少女讲述就陆语琴的始末,说到那陈玉竹抢人的时候,他面色沉下来:“早知我就陪你去了。”
“好在我们遇上了如渊。”林夜说,“这家伙还挺厉害,虽然已经没有记忆了,但是一手棍法虎虎生威,真不愧是天生剑体。”
“天生剑体?”漆骨听到这个词,反而一愣,“什么是天生剑体?”
“……”这倒把林夜问住了,她也不知道,只是听亭瞳老是这么说,别人也常这样介绍如渊,仿佛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这个了。
两人面面相觑,漆骨忍俊不禁:“你倒是连人家是什么剑体都不懂,还能夸的这么起劲。”
“可他真的很厉害。”少女强行挽尊。
两人就这么蹲在街对面废弃的屋子里,一边吃热腾腾的肉包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
“等你出去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漆骨问。
“出去?”林夜满嘴的肉香面香,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对,从落仙城离开,去到外面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漆骨问。
“我想……看看风景?”少女有些不确定的说,如果能顺利出去,并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话,自己会想做什么呢?
高山、峡谷、瀑布、密林,去任何地方见识任何风景。
走在普通的街道上,看人流如织灯火煌煌,食物的香气被蒸腾起来;去赌场青楼拍卖会,纸迷金醉推杯换盏,奇珍异宝被推至台前。
或许还能去这具身体的家乡南海之极,看深海之中的秘境。
林夜浮想联翩,她从未有过这样欢乐生活的设想,没有任务、没有追杀、没有危机,完全处于自身意愿的行动。
“都怪你,让我期待起来了。”她重新充满斗志,“让我们赶快从这里出去吧!”
“我们?”漆骨咀嚼着这个词,露出笑容。
说话间天彻底黑了,两人正准备偷偷潜入义庄,却见路尽头一阵骚动,原本夜间无人的落仙城,忽然多了一小队人,他们每人肩上都扛着一大袋东西,在夜色中疾行。
他们走到义庄门口,将肩上东西直接扔下,敲了敲门口的木杆后又匆匆离去。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偷看的林夜依然能感觉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日出现在义庄内的那人从屋子里出来,他穿着黑色的衣裳,头发散乱的铺在脸上,整个人似乎要与夜色合为一体。
四个麻袋看起来很重,他却力大的很,单手能拖两个,就这样一趟拖进义庄。
林夜神色凝重的看着麻袋拖拽的痕迹里,渗出黑红浓稠的血迹。
里面是死人……还是活人?
黑衣人燃起了火炉,火光颤动,将黑石地上立着的黑石照出庞大的阴影,随着火光颤动舞动,像是起舞的鬼魂,在为即将开启的焚烧而狂欢。
“不能让他烧尸体。”林夜小声说,“这个时候送来有点奇怪,去看看是什么。”
漆骨直接一跃而出,冲进义庄之内,黑衣人警醒转身,直接攻了上来,两人打做一团。
林夜跟在漆骨身后,偷偷绕过黑石,来到新送来的麻袋身边,她明明没有了心脏,但是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有什么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有个麻袋比较小,解开之后就一团模糊的血肉,好像因为重击而稀烂,林夜皱眉,将它放在一边,另外三个麻袋看起来都是完整的人形。
她打开一个,里面掉出个头颅,是个女人,满脸鲜血,惊恐哀伤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林夜忍不住侧过身干呕,方才吃下的美味肉包,现在却变成了难耐的肉腥反味。
她壮着胆子去解第三个,没想到旁边的麻袋颤动了一下。
这个还活着!
林夜颤抖着手去解这个麻袋,先露出了个黑色的头顶,她将麻袋慢慢往下拉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是如渊,他好像还活着,又好像快死了。
他无力的头颅向旁边倒去,视线落在侧方,看见那几个被解开的麻袋,和里面露出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方才滚落在地上的女人头颅与他对视。
如渊双眼的泪已经流干了,他的咳呛出一口血,仿佛失去了生机。
林夜意识到了什么,她将最后的麻袋解开,里面是一个中年男人身首分离的尸体。
中年夫妻和小女孩……他们是如渊的家人。
……方才的人是城主府的卫兵,是陈玉竹!定是因为白日的事情,他对如渊怀恨在心,才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她双手颤抖,跪坐在地上,将如渊的头抱放在膝盖上,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冲动……如果不那么强硬,肯定会有更好地办法的。”
如渊没有反应,他的眼睛半阖,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如渊你别死!”林夜伸出自己的手腕,硬塞进他的嘴里,可是如渊已经失去了神志,手脚无力的垂着,送入口中的手腕只是沾染了他唇间的血水,一点都送不进去。
林夜连忙收回手,准备自己将手腕咬开,漆骨却抓住她的手。
他方才已经将黑衣人擒住,捆成一团,刚回过头来,就见林夜正要自残。
漆骨不明所以,但是立刻出手制止。
他冷静的为如渊把脉,为他检查身上的伤口,而后笃定的说:“他身体异于常人,不会死,只是现在七窍封闭,应是陷入魔障,不能强行唤醒。”
“他是为了帮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林夜哭的浑身颤抖,“我早该想办法唤醒他,这样他也不会被陈玉竹报复……”
会让如渊心甘情愿陷入其中的家人,必定是他真心渴求的存在,如果不是自己如此冲动,引得他与陈玉竹结仇,也不会横遭此难。
看现在这样,陈玉竹不但当着他的面虐杀了他的家人,在这之前必定也是对他极尽羞辱折磨。
最后将他们都送往义庄焚烧,才会有这般情景。
“他真的不会死吗?”林夜见如渊双目无光的样子,担心的反复确认,“他会没事的吧?”
漆骨将如渊直接扛起,往石屋的方向走去,林夜忙不迭的跟在他的身后。
“你在这里守着他。”漆骨说,“他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天生剑骨,那必然不会如此轻易被打倒,现在陷入自封之中,想必是悲恸过度,触动了原本的神魂,我们不可妄动。”
“我去外面将那人处理下。”
说罢他转身出去,林夜守在床边,无措惶然的看着如渊。
屋外那黑衣人被漆骨结结实实的捆住,他乱发中露出一只眼睛,漆黑的瞳孔闪着疯狂的光。
“是你,真的是你,你居然还能以肉身出现!?”他喃喃开口,盯着漆骨说。
“你们都还好好活着,我出现又有何奇怪?”漆骨蹲了下来,与他视线齐平。
“好好活着?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说好好活!?”那人失控的大吼,“你们都是骗子!你们这些骗子!将我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让我这辈子只能过这样的日子!你们都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漆骨说,“赵墨,是你骗了你自己。”
“你是人魔混血,却总觉得自己想做个普通的凡人。”漆骨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与你说过,魔族的血统,有着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欲望,你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想要美人、美酒、金钱和所有能够带来快乐,一切你血液沸腾的东西。”
“可是,人,是有底线的,人要学会克制和自律。”他说,眼神放的无限空远,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你与陈云霆一见如故,因为你们都渴望高高在上的权势,想要踩在普通人的头顶,享受世间一切美好之物。”
只是这欲望一旦放纵,就没了底线。
赵墨回想起曾经的日子,自己原本只是个卑微的人魔混血,在魔族无法生存,在人族也受到排斥,直到云沐大帝的出现,那样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居然对自己这样贱种托付信任,委以重任。
他成为云沐大帝征伐魔族的斥候,从原本的万人嫌恶,变得受人敬畏,有了尊严和地位,有了喜欢的人和想要的生活。
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然后像云沐麾下的那些人一样,追随他,拥护他。
原本赵墨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路走偏了呢?
是难以抑制的杀欲,是想占有一切的贪欲,是嫉妒,是愤怒,是色欲?
是他每次无法控制自己后,又惶恐的怕被云沐发现自己的恶行,最终为了掩盖一切,他加入了陈云霆的计划。
是云沐的错,是他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是神仙,怎么会让自己信任的属下落入如此境地!?
他不是无所不能吗?那为什么不帮帮我,让我也成仙,就这样我就不用整天在欲望与罪恶的深渊里挣扎,一边被魔族的欲望之血操控,一边被人族的善良之血责备。
“所以,你被陈云霆困在这里,为他烧尸体,是为了什么呢?”漆骨站起来,环视四周。
黑石地,黑石阵,在落仙山的时候,那具黑色的骸骨便被压在下面,不知道几千年。
是五大家的血液唤醒了自己,因为这五大家与自己颇有渊源。
但那远远不够。
有个重要的东西嵌入到自己的骸骨之中。
漆骨抚摸着心口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成为仙人仙骨的心脏,并将我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