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之臣》舜梨

4、第 4 章

　　第四章攀附淑妃
　　冷宫中的夜晚格外寂静，早早熄灭了灯烛。慕容晏玄前前后后地忙活了一晚上，服侍着秦淇阳歇下。末了秦淇阳攥住他手，“你不用这样为我奔忙的。”
　　慕容晏玄顺势与他坐在一张床榻上，趁机献殷勤，“淇阳。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才能开心。”
　　自窗外遥遥传来报更声，慕容晏玄连忙提醒，“淇阳，你快歇下吧。明天还要见淑妃呢。”
　　慕容晏玄笑嘻嘻地推着秦淇阳睡下，一转身出去，面上的笑意顷刻便收起。他就睡在外间的榻上。
　　至夜间，宫里居然下了场暴雨，窗外雷声滚滚。慕容晏玄长年养成的警惕性极高，几乎是在第一声惊雷落下，便猝然睁开了眼睛。
　　是难得一见的瓢泼大雨，恰有一道雪白的电光划破了长夜，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昼。那一瞬间，慕容晏玄耳力极佳地听了室内秦淇阳翻身的声音。
　　慕容晏玄心念一动，立刻压着嗓子，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果然，下一瞬就听见室内秦淇阳的呼喊，“晏玄？”
　　慕容晏玄裹着轻薄的衣衫，几步冲下床榻，一路扑进了秦淇阳身前，“淇阳，我害怕。”
　　电光照彻下，愈发显得慕容晏玄面色惨白，秦淇阳连忙将他搂住，一瞬想到了慕容晏玄以前的受过虐待过往，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晏玄，我在这里。”
　　“淇阳……我，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慕容晏玄期期艾艾，说了这句话。一双黑瞳盯着秦淇阳，似乎怕他拒绝似的。
　　秦淇阳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好啊。我们一起。”慕容晏玄如愿以偿地与秦淇阳共进一步，睡在了一张榻上。一夜至天明。
　　翌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慕容晏玄就唤醒了秦淇阳，两人着急起身洗漱更衣，昨日才下过一场暴雨，骤然冷下来。宫道依然潮湿，已有洒扫的宫女太监在清理路上的落叶。
　　慕容晏玄跟着秦淇阳，两人赶至淑妃宫外时，宫门紧闭，淑妃还未起身，说进去通传的宫女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
　　外头时不时有冷风穿巷，秦淇阳冻得指尖微红，慕容晏玄见他，便帮他把指尖捂在了掌心里。两人谁都没有抱怨，宫中向来如此拜高踩低。好不容易，朱红宫门一开，里面走出来个宫女，居高临下扫了两人一眼，“娘娘已经醒了，三皇子，随奴婢进来吧。”
　　宫女把秦淇阳慕容晏玄两人引进了寝殿，刚行至门外，陡然听见尖锐的杯盏碎裂声，带着哀声的女音怒斥：“出去！本宫的麟儿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定是有人暗害了他！”
　　立刻，几个大太监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秦淇阳心中立刻绷紧了，心知这淑妃并非传闻中那样好相与。
　　“淇阳见过淑妃娘娘。”秦淇阳进去行礼时，淑妃还坐在镜子前梳妆。端的是清丽婉约，宛如江南女子般的温柔淑丽。
　　在秦淇阳进门后，面上的冷厉便很快收起，却仍然不与他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坐在梳妆台上，任由一群宫女前呼后拥地服侍。
　　这样的冷落，别人或许会难堪，但秦淇阳却是受惯了的。便一直不卑不亢地站在一侧。
　　秦淇阳在一侧静候的时候，慕容晏玄却已在无人留意处，悄悄打量了淑妃好几眼。都说淑妃缠绵病榻，但现在看来，分明气色上佳，早已痊愈了。
　　如今宫中局势，皇后有中宫嫡出的长子，已被封为太子。淑妃的九皇子虽然年纪尚幼，但胜在陛下喜爱，如今猝然丧子，自然悲痛，仍然要借机谋取足够利益，缠绵病榻，只是引帝王怜惜的手段罢了。
　　这不，陛下就送了个三皇子来让她挑。
　　淑妃梳妆整齐，突然转头，面上神情十分温和，却还是难掩久居高位之人的高高在上，“本宫听闻，麟儿私下常去寻你玩乐，倒是从未听闻麟儿在本宫面前提起你。”
　　秦淇阳后背一寒，果真是一个谎言说出口，往往要用不尽的谎言来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是么……儿臣倒是常常听九弟提起娘娘。”
　　“哦？”淑妃兴致果然被提起，目光中隐有哀伤与怀念，“他与你怎么提起我？”
　　还能怎么提起。九皇子几次三番来都是嚣张跋扈的模样，他自然是不肯认这个兄长的。言语之间不止一次提及，秦淇阳的生母不过区区卑贱宫女，而他的母妃是宠冠后宫的淑妃，就算对他不敬，也不会受到责罚的。
　　秦淇阳这般想着，张口说：“九皇子总说您如何宠他，常给他备栗子糕，就算出来玩得迟了也不会责怪，淇阳很是羡慕。”
　　淑妃露出黯然神伤的神情，“是了，如果本宫能管束得严厉一些，不让他满宫乱跑，或许本宫的麟儿，就不会这般枉死了。”
　　秦淇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淑妃也不再与他说话，一副兴致缺缺的神色。两人来的路上，本是编了两只草蜻蜓，从前在九皇子手上见过的小玩意，想借机讨淑妃欢心的，这会儿也不好往外拿了。
　　慕容晏玄忍不住给秦淇阳使眼色，示意他主动些。秦淇阳张了张唇瓣，却是显得欲言又止。
　　慕容晏玄暗暗操碎了心，在无人留意的角落，轻拽了一把秦淇阳的衣袖。那两只新编织的草蜻蜓就落在了地上。
　　一旁侍候的宫女先出了声：“这是什么？”秦淇阳低头看去，连忙拾起在手中，面色略有窘迫：“是草蜻蜓。”
　　宫女显然很得淑妃眼，笑盈盈地打破了僵局，“三殿下倒有趣，别人来瞧娘娘，不是带人参灵芝，不济也是字画摆件，您却带了两只草蜻蜓。”
　　“白露。”淑妃轻飘飘地喝止了这唤作白露的宫女，多看了一眼这两只还带着露水，苍翠欲滴的草蜻蜓。秦淇阳见势便说：“这草蜻蜓，还是九弟教给我编的。我想娘娘宠冠后宫，儿臣也没什么您能看得上眼的，遂想讨个巧，哄你欢心。”
　　淑妃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看那两只草蜻蜓，只是低声道：“你倒是机灵。”
　　秦淇阳默默垂首，“娘娘见笑了。”
　　淑妃扶着宫女的手起身，秦淇阳本以为是要送客的意思，不料女人道：“留下吧，陪本宫用顿早膳。”
　　“是。”秦淇阳暗暗松了口气。淑妃态度不算热络，只是寻常让宫人摆膳，给秦淇阳添了一副碗筷。一顿早膳居然也足有十几个碗碟，尽是珍馐精心烹饪。淑妃食不言，只是默默用膳，慕容晏玄则站在一旁给秦淇阳布菜。
　　秦淇阳领会了慕容晏玄的眼神，主动与淑妃搭腔：“听闻娘娘身子不适，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淑妃微微颔首，“尚好。”
　　一顿早膳下来，秦淇阳也没真心实意地用几口，往常在冷宫中，他与慕容晏玄可都是同桌可食，虽然粗茶淡饭，却是十分轻松欢快。
　　中途有人造访，是个上了年纪，却一脸板正的姑姑，一进门，便很不客气地开口：“皇后娘娘遣奴婢来问淑妃娘娘的安。”
　　淑妃原本平心静气的脸立刻沉了下去，“本宫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臣妾心口依然疼得厉害，一天吃三贴药都不见好，怕是近日都无法去宫中请安了。”
　　说罢，那皇后手下的姑姑也不多留，直接告退。淑妃脸色却已经阴郁了许久，最后也没和秦淇阳多说几句话，让人把他打发走了。
　　秦淇阳一出淑妃的宫门，立刻如释重负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晏玄，你刚才可紧张？”
　　“我都要吓死了。”慕容晏玄顺竿爬得极快，两人行走在小径上，回到冷宫的住处，“不过淇阳你今天话说得真好，我看淑妃娘娘至少是不疑心你了。”
　　秦淇阳眉宇间都舒展开来，“我瞧着，淑妃与皇后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但是皇后娘娘膝下育有太子，稳坐中宫之位。如皇后这般的地位，只要太子不倒，将来的荣华富贵就定能延续。”慕容晏玄眸底掠过一丝冷光，这太子，才是秦淇阳登临九霄的最大障碍。
　　“可淑妃却有父皇的恩宠，宫中之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秦淇阳摇了摇头，而现在，他也参与进这趟浑水之中了。
　　慕容晏玄挽着秦淇阳的胳膊，将他扶到榻上坐下，眼中盛满笑意，“淑妃虽然有恩宠，可却还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子嗣啊。我现在大抵是能猜到，陛下让你去淑妃宫中，是什么主意了。”
　　秦淇阳被慕容晏玄这么一点，也不难想通，略微瞪大一双眼眸，“你是说，陛下有意把我过继给淑妃？”
　　“或许吧。”慕容晏玄眼中光华烁烁，“只要淇阳你能淑妃娘娘的欢心，出这冷宫就不成问题了。”
　　“但愿如此吧。”秦淇阳叹息一声。人心中但凡有了所求与算计，便无法再如同从前一样洒脱了。
　　慕容晏玄看着秦淇阳眼神的复杂，心中毫无动容，只是适时又含笑提出：“我看你今早上在淑妃宫里都没吃多少，不如我们一起，再用一顿早膳？”
　　“也好。”秦淇阳欣然同意。结束了这一次面见淑妃。慕容晏玄摆下两幅碗筷，秦淇阳执起筷子：“那明日，你觉得我们该不该继续拜见淑妃？”
　　“虽然淑妃没提，但也没拒绝。我以为，明天应该继续。”慕容晏玄果断道。毕竟，这宫里没有母妃的皇子，也不止秦淇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