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隋行》步卿梧

10、第十章 深入调查

　　景如影的卧房布置得相当典雅，难怪灵安城里，都将他奉为文人墨客的典范。即使是隋谦，也不得不发出感叹。书架放满了书，桌上的紫砚显示着主人的地位和一流品位。墙上的一张古琴是用最好的檀木制成，虽然他长期不在家，却仍然焕然一新，没落一丝灰尘，看来他是特地吩咐过人时常打理的。

　　现在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逃过一劫的景如影，和依然冷静沉着的隋谦。

　　“多谢你替我开脱。”景如影看着隋谦，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他平日虽骄傲任性，但从小接受的正统教育还是很清楚地让他意识到此次事件的严重性。怎么说他都是在和宰相家对抗，弄不好就会牵连到整个家族，甚至冒着灭族的危险。所以当隋谦出面替他开脱时，他是由衷得感激。

　　“不必客气，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其实说我是个犯人也不为过。可你却……”

　　“犯人？”隋谦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若我真拿你当犯人，就该找手下来直接把你捆了去官府。”

　　景如影毫无怨言地说道：“我知道，你这人向来秉公守法。”

　　“呵，”哼了一声，隋谦接着说，“看来你很了解我。”

　　“倒也没有，就是慕容提过你几次。”

　　“她提我？”

　　“在农舍的时候，她无意间说起过。”

　　“是吗……”隋谦的声音越来越弱，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心再次被纠了起来。

　　“先不说这些。我刚去见了秦宽。”

　　“我知道，我正是来问你这件事的。他怎么说的？”隋谦整理思绪，重新投入调查的情绪中。

　　下面景如影就把秦宽对他说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隋谦。

　　“原来如此。那看来过小姐是真的被人带走了。”隋谦想了想，接着说，“秦宽说，他看到地上有脚印，不知道还在不在。也许我们可以查查，至少能看出是几个人把她带走的。”

　　“这恐怕不容易，馨儿站的地方是从村里通往外头的必经之路，每天来往的人都要经过那里，走来走去，脚印早踩没了。”

　　“也是。”

　　“我想过了。既然那批人绑架了慕容，又带走馨儿，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到时候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我也这么认为，只是让两个女孩子受这么多委屈，于心不忍。”

　　“唉！”说到这里，两个男人都叹口气，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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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隋谦房中的灯依旧亮着，他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公子，我回来了。”朱昀敲了敲门，推门进来。

　　“吃过了没？”隋谦关切地问了一句，朱昀在外头调查了一天，估计也是累坏了。

　　“吃过了。进门时遇到过夫人，特地为我准备了些饭菜。”

　　“那就好。”

　　隋谦示意朱昀坐下，等他汇报情况。

　　“少爷，我照您的吩咐去了那个村子，也问了附近的居民，确实和秦宽说的一样，过小姐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见的。”

　　“看来秦宽没有说谎。”

　　“是的。”朱昀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继续说，“我这几日在城里几处闲人混杂的地方打探，听说过抢亲这事儿的人不少，可参与的人却不多。景公子说，当初慕容小姐雇了一些脚夫来充当劫匪，我就在想这些人现在上哪儿去了。”

　　“嗯，我也有同样的疑问。”隋谦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要给朱昀倒茶。

　　这个举动把朱昀着实吓到了，立刻站起来，双手接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坐吧，不必拘礼。”

　　“是。”朱昀再次坐下，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以小人之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当时扮演劫匪的人，盘查他们……”

　　砰——

　　话正说到一半，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闷响，似是石头砸墙的声音。

　　隋谦和朱昀立刻跳起来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月光撩人，微风徐徐，一阵清淡的桂花香配着秋日的蝉鸣送进屋子，好不惬意。

　　隋谦感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功夫静下心来欣赏迷人月色了，一切的诗情画意在慕容诗离开之后，就变得黯然失色毫无意义。这时的他，突然很想念那个女孩，一习紫色薄纱，在月光下迎风起舞的画面，才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如今却竟然已仿佛恍如隔世般遥远。

　　“少爷，”朱昀早已跳出窗外，回来时手里握着一个东西。“您看这个。”

　　隋谦接过，是个里头裹上了石头的纸球。打开后，果然纸上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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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日夜盼的，就是柳姐姐能来看我。”

　　慕容诗洗完澡从后室走出来，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为方便洗澡而盘高的发髻，几缕碎发被水汽蒸后贴在脸颊上。红润的脸终于泛出些光泽，露出一抹会心的笑，看着桌边正等着她一起共进晚餐的柳燕儿。

　　“我知道你这几日受苦了，所以一得空，就特地过来找你。”

　　“哈哈，要是让你们老大知道了，还不得把咱们给大卸八块喽。”

　　“嗨，傻丫头。我来这里的事儿，他能不知道吗。本来也不想为难你，所以自然不碍事的。”

　　“也是，你们那个神通广大的老大，确实了不起。”

　　“你再忍耐几天，只要老大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放你走。”

　　“我可不着急。本来倒是在这里有些待烦了，幸好柳姐姐来了，又给我送来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山珍海味，我还真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呢。”

　　“你住得习惯就好。若缺了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那可不敢，柳姐姐是何许人物，我怎么敢指使。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就再好不过了，来，妹妹多吃点菜。前段日子真是委屈妹妹了。”

　　说着柳燕儿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进慕容诗的碗里。

　　她真是个美人儿。慕容诗看着她夹菜的动作，再配上昏暗的烛光，心中默默惊羡，真可惜自己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如果能让另一个女人都觉得她是美的，那她就真的是美人儿了。

　　柳燕儿在灵安城很出名，因为她是个名妓。或者说，曾经是个名妓。

　　现在她已年近四十，长相却还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只是谈吐间，举手投足之间，又多了二十岁女孩子所没有的成熟风韵和世故。

　　在她们见面之前，慕容诗不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毕竟她的有名不只在灵安，而是全国范围的。她并不讨厌她，尤其是在真正认识她之后。风尘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原因，所以她们虽然不被人抬举，却也让慕容诗讨厌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柳燕儿时，总会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不是妓女，相反，还是个背景显赫的大家小姐。但她也同样可怜，和眼前这个不幸的女人一样，坚强活着的原因，也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怎么不多吃一点？”柳燕儿一直都没有吃，却在帮慕容诗夹菜。

　　“柳姐姐别客气，也吃一点吧。”

　　“我不饿，你多吃点。”

　　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

　　“掌柜的，外头有位公子找您。”门外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

　　“忙什么，没看见我正在和慕容小姐吃饭呢嘛！”

　　“可是……”丫头战战兢兢地说，“那位公子好像有急事，非要见您。”

　　“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你给那位公子倒壶好茶，就说是我请的。”

　　“是。”丫头不敢再怠慢，便离去了。

　　“妹妹，真是对不住。本想和你好好吃顿饭……”柳燕儿眯起笑眼，眼角立刻浮出三条桃花纹，煞是好看。

　　“最近庄里头生意太好，没我不行。我得去打理一下，估计又是哪个男人猴急，看上了已经被点了的姑娘。我去去就来。”

　　“姐姐这话说得——我可不敢阻了姐姐发财的机会。快去吧。”

　　“那我先告辞了。”

　　说着，柳燕儿就欠身离开了房间。从背影看出，真是人如其名，柳叶般柔美的身段，燕子般轻盈的姿态，也不难猜想，有多少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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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树莺莺语，平江燕燕飞。

　　好诗，好地方。隋谦坐在雅座之上，正前方墙上的一幅画，画下提了这首诗。

　　这里就是有名的莺燕山庄，表面上是个大户人家的宅邸，其实就是所高级妓院。它坐落在灵按城外的一个山坳里，依山傍水，格外气派。

　　若没有大厅里男男女女的嬉笑追逐，也许隋谦还会认为这里应该是个世外桃源。只可惜，他终究是太过正直的，怎么也没法看惯那些青楼女子和贪婪的嫖客。

　　所以，隋谦是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的。他今天之所以来，是因为他不得不来。

　　握着那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莺燕山庄。

　　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定是找寻慕容诗和过馨的线索，他，必须来。

　　“公子久等了。”柳燕儿被两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搀扶着，走进雅座。她已换了一身衣裳，和刚才在慕容诗房间的那套相比，这套自然多添了几分妖娆和妩媚。

　　“您就是这里的掌柜？”隋谦站了起来作了揖，态度非常礼貌，同时也带着很重的距离感。

　　“正是民女。”柳燕儿倒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双手叠起也作了个揖，欠身下去的时候，刻意露出一部分光洁圆润的胸部。可隋谦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位公子面生，以前不曾见过。”柳燕儿支走身边的小丫头，坐到隋谦右手边，立刻有一阵淡淡的花香飘来，这个女人的品位还是相当高雅的。

　　“确实是初次拜访。”隋谦板着脸，完全不为所动。

　　“既如此那就是远客，不知公子来我们山庄，是为了喝酒，还是……”她没把话说下去，眼睛也没离开过隋谦的脸。以她阅人无数的经历，眼前这个男人，非富即贵，肯定是个有钱人。

　　“我来是为了找人。”还是很平淡的回答。

　　“哈哈，公子快人快语。”柳燕儿笑了，这么多年，看过太多一本正经的男人，表面装出来的正直，让她直叫恶心。

　　“那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容我给公子引荐引荐。”

　　“我要找的人，姓慕容。”

　　柳燕儿一愣，眼中闪过片刻惊讶，幸好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总能替她遮掩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公子此言何来，不知是谁扯了谎，咱们山庄里，还真没有姓慕容的姑娘。”

　　“哦，是吗？”隋谦仰起头，眯着眼盯着柳燕儿，这个女人太圆滑，一看就知道在说谎。

　　“不信，公子自己问问，若在场哪个姑娘应了，她今晚就是您的。”

　　“那到不必了，我相信在场的姑娘中没有姓慕容的。”

　　“就是说嘛——”柳燕儿替隋谦续上茶，正准备往下说。隋谦却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外头的姑娘里没有，里头就不知道了。”

　　“哈哈，公子又在说笑了。莺燕山庄是什么地方，在这儿让我藏个男人倒是合情合理，我干吗要藏个女人。”

　　隋谦起身拍了拍衣袖，接着说：“既然掌柜的都说没有，我自然不便再问。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公子这么快就走啊？”柳燕儿也起身，故意贴过去。

　　隋谦走出雅室，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过几日再来叨扰。”

　　然后便径直走出了山庄。

　　真是个性情耿直，刚正不阿的男人。柳燕儿看着隋谦离去的身影发起呆来。十年前她也遇过一个有同样品行的男人。可惜错过了，不然现在她就该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低下头笑了，世事无常，又有谁能重来一次呢。

　　山庄外的交道。一个黑影正在等人。

　　“公子，怎么样？”朱昀穿着夜行衣，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可以肯定，慕容就在那里。”隋谦走过来，两人一起往回程的方向走去。

　　“我刚把山庄后面的大体情况都摸了一遍。这个宅子很大，至少有三十间放，要找慕容小姐，恐怕得费点功夫。”

　　“这个暂且可以缓一缓。我现在最在意的是——到底是谁送来的那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