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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只望秋叶落(尾奏) ...

  •   那天,厦门的天与海有着同一种湛蓝,显得沙滩和云朵唯美得妙不可言。

      每一个拥入海边的人都被理所应当地治愈。

      但当任显平死去的那一刻,所有画面便从饱和的艳丽色彩跌入了黑白的漩涡。郎思如、夏逢知、林远枫,迎着海边的大风,恸哭着,久久无法平复。

      直到救护车前来,几人才陆续暂停哭泣。

      夏夏不甘心地握着远枫的手:“没说一句话,就这么离开了吗?”

      “这可能就是生命本来的样子吧”远枫安慰着,却也止不住地难过。

      “所以,我们都是被厚待的人吗?”

      夏夏像自言自语,又像叩问苍天。

      她本想逃避现实,暂时找个安稳的地方休憩,结果却面对了生活中更加现实的部分。

      没有告别仪式,没有通知他人,将骨灰洒向大海,一切从简,这些都是任显平生前的叮嘱。

      他的父亲早逝,母亲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常年抗癌的他,亲戚们避之不及,朋友所剩无几。

      正如任显平生前写了一些闲言碎语:“让我平静地离开,不去惊动在乎我的人,也不必提示那些不在意我的人,这样谁都会觉得我早就离开过了。多好。”

      这些只言片语,郎思如都记得,所以她表现得越来越平静,仿佛无论谁生谁死,彼此的命运已经相容,无法再分开。

      只一日半,三人就彻底送走了任显平。他们烧掉了他的衣物,也为他烧去很多的纸币。

      青烟燃起,相思不止。从此,任显平永远地活在爱着他的人心里。

      郎思如说:“自从显平发现死期将至,反而活得很是平静坦然,他说他越临近死神,越能感到生命的鲜活可贵。”

      “他说,我们活着的人,健康的人,跟随阳光自然生长就是意义。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我很自由。”

      郎姐不但自己淡然,还尽力宽慰着伤心的夏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有生命都自会生长自会凋零,没有差别。郎姐深谙。

      这两天,夏夏总是趴在远枫的肩膀上放空,仿佛要把几日前的那些悲伤的污垢清洗干净一样。

      她看着郎姐将姐夫的骨灰洒向大海,仿佛生命本身之于自然只是一粒灰尘。卑微而渺小。

      渺小到,仿佛几日前的那些绝望的记忆都随着大海,冲刷而去。她不禁感叹。

      这寂静的沉默的大海啊,能吞下万事万物的大海啊,希望你带着姐夫灿烂的灵魂傲游而去。去融入灿烂星河。

      她挽着远枫,一步步地回去。步履蹒跚,沉重。郎姐说累了,几人坐在路边休息。

      说着,三个人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远处是大海。近处是一颗巨大的樟树,郁郁葱葱。

      夏夏感慨这短短一周光景,从周延海的刀下逃脱,穿越半个中国,逃避着伤痛,到目睹任显平离世,仿佛生生死死,百转千回,不知已是几世。

      越发觉得远枫能跟着自己辗转千帆,不离不弃,十分珍贵。

      郎姐坦然自如地倚着长椅,眺望远方。

      夏夏靠在远枫的肩上,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放松着身体,精神,以及有关无意义的任何。

      夏夏看着眼前的树,它轻微摇曳,身姿卓越,绿油油的叶子富有着生命全部的力量,可是不久它又会孱弱坠落。

      然后,再生再落,周而复始。

      夏夏内心呢喃,那自然而然的旺盛,正如那自然的颓败,我们要允许秋叶陨落,接受生命中自然而然的悲伤…

      突然,她的脑中隐隐约约冒出一句诗歌。那是在读书会开业那天,一个高中生现场创作的诗句,当时她用手机拍下了手稿,偶尔会回味一下。

      于是,此时的夏逢知反复念着这句:

      “允许暂停一切狭隘的无奈的繁忙
      允许长久地长久地在窗边独坐

      只望秋叶落”

      想着想着,她掏出手机,找到当时拍下的诗歌照片,便一句一句看了起来:

      允许轻飘飘的美丽的云
      由于撞击而变成恐怖的雷雨
      允许绿油油的光亮的树叶
      由于一夜秋风起变得没有生机

      不用佯装礼貌或者热情
      不用顾虑谈吐或者举止

      就让孤独者的孤独暴露在白昼之中
      就让清高者的清高独处众生之上

      允许暂停一切狭隘的无奈的繁忙
      允许长久地长久地在窗边独坐

      只望秋叶落

      海天交融,大树遮蔽,爱人伴左,亲人伴右,夏逢知心想:“我要踩碎那些刻板的创伤,继续向前吧……”

      微风吹过,每个人都思绪重重,目不转睛,纹丝不动。这时林远枫突然将右脸贴上夏夏的左脸,轻柔低语:“夏夏”。

      这个声音,让放飞思想的夏夏一下子回过神来:“嗯?”

      “夏夏”林远枫再次蹭着夏夏的左脸,亲昵着说。

      “嗯?”夏夏转过头来,看着远枫瘦削又疲惫的面容,眼中带着一股温暖的坚定,不知他要说什么。

      林远枫捧着夏夏的头,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抚摸一只小猫一样抚慰着她的头发。

      夏夏感到远枫的抚摸非常舒适,便一整个瘫软在他的肩上,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远枫徐徐道出:“夏夏,我们结婚吧!”

      “什么?”夏夏很是意外,但声音却轻飘飘地很是微弱,像是要再次确认一下。

      “我们快点结婚吧”远枫极为平淡地又说,语气仿佛就像我们快回家吃饭吧,一样自然。

      “嗯,好”夏夏也自然地回答,她只是享受着林远枫的手摸着她的头发带来的轻松感。

      而远枫脱口而出结婚这两个字,也只是经过大脑的一翻搜索,似乎除了结婚两字,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紧紧地把两人绑在一起的词汇。

      只听夏夏趴在他怀里说:“回去我要办个读诗会!诗歌可以治愈一切。”

      “是嘛?现代诗?”

      “对啊!”

      “这会儿想回去了?”林远枫又摸着夏夏的脸颊,感受着她放下一切不快的决心。

      “想回去了,我的咖啡厅在等着我呢”夏夏说。

      她说:“人们到底在急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一棵树一样,扎实在泥土中,任身上的叶子自然生长、自然凋落…”

      “嗯,就按照你的节奏慢慢走”远枫说。

      夏夏就这样,不停地思考,冒出想法,又推翻想法,逐渐让自己的信念生根发芽,越发坚定。

      她仿佛是一颗野生的蔷薇,风一吹,又生长起来。

      远枫带着夏夏回去了,他终于找到了她,并把她带回来了,为此心安,看着她偶尔闪烁出的坚毅眼神,动容不已。

      飞机轰隆起飞,夏逢知内心的麻木已荡然无存。

      可是,落地不久,夏逢知就看到了苏斯茗和阿霜一起过来接自己。内心为之一振,便看了看身边的远枫。

      远枫:“阿霜每天都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夏夏:“我是想问小茗胳膊怎么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真的不管不顾地消失了几日。徒让这么多人担心。

      可林远枫看到苏斯茗就开始黑脸,他知道夏夏卷入周延海事件与小茗脱不了关系,要不是小茗手臂缠着石膏,真想揍他两拳。

      夏夏加快脚步,看着小茗邋遢的样子,十分忧虑,可还没等夏夏说话,苏斯茗竟然双腿一弯给夏夏跪了下来,开始痛哭流涕。

      夏夏不知所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小茗一句接一句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霜也十分意外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左右。林远枫上前扶起小茗,不满地说:“别在这碍眼,咱们上车说。”

      “为什么对不起我?”夏夏渐渐平复了心情。

      “关经理,关经理都告诉我了!”小茗低声说,远枫也警惕地认真听着。

      “是他和王维琦要害我,把我带去了茶庄,跟你没关系”夏夏继续安慰小茗。

      “王维琦拿着我的手机用我微信把你骗来的!”小茗声音颤抖着。

      “是,我晕倒期间,听到王维琦和关经理说话。知道这和你没关系,可是关经理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夏夏十分不解,也没有避讳谁,和小茗旁若无人地回忆起来。

      “关经理是警察,他们为了抓周延海已经布局了很久…”

      “啊?怎么可能?那周延海被抓了?”夏夏震惊地说。

      “是啊,周延海,王维琦都被抓了…我的公司都没了…”小茗喃喃自语。

      “可是,可是…”夏夏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远枫在一旁听着,再加上近日王煜断断续续发来的消息,整个事件也逐渐清楚。他只是不知夏夏独自上了方成儒的车后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想刻意追问。

      夏夏:“可是,关经理既然是警察,为什么要参与害我呢?”

      “关经理说,你是提前被送进茶室的,要不是借由你,警方不会提前锁定具体位置…”

      “哦…我还舍身立功了”夏夏将信将疑。

      她看了看远枫,见他满面愁容,不禁拍了拍他:“听着没?我为警方立功了!”

      夏夏一句玩笑,使得其他几人都放松了心情。几日过去,夏逢知竟可以这般云淡风轻。

      小茗还想问更多疑惑不解的细节,夏夏笑着都岔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你好好养伤要紧!”

      “你真的没事吗?方成儒没欺负你吧?”小茗还是不停不停地追问,问出了林远枫一直不敢问的。

      “多亏了他把我带出来,他也没对我怎么样,就让我走了”夏夏淡淡地说,远枫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情,觉得她不像撒谎,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许多。

      行驶在机场高速的商务车风驰电掣一般,坐在车内的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夏夏盘算着如何开口告诉小茗任显平去世的事情。

      小茗依旧沉浸在旧日事件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下一步咋打算?”林远枫先在沉默中开口,冲着小茗郑重地说。

      小茗提着红红的双眼,呆滞地目视前方,仿佛思索着如何回答。

      夏夏却抢在小茗之前回答:“苏斯茗以后跟我干!”

      “小茗,你也可以跟我干!设计、销售你对哪个领域感兴趣?”林远枫也不假思索地说,两人一起望向小茗,其他着他肯定的回答。

      可小茗只是低下头弱弱地说:“我打算回厦门!”

      突然夏夏喊了一声:“苏斯茗!你都23岁了!别在外面混不下去就想逃回老家!”

      苏斯茗默不作声,此时任夏逢知如何数落他,他都不敢介意。

      “姐夫去世了!前几天的事!你要不好好活,你都对不起姐夫”夏夏脱口而出,直截了当,只见小茗脸色瞬间苍白,不愿相信。

      小茗直接把脸埋双手里哇哇大哭起来!

      他十六岁跟着郎思如和任显平学弹琴、学做饭、学人情世故,每当在外面不如意,小茗都会想着回到他们身边。

      上次回厦门,他便已经意识到姐夫的病情很重了,但他也没想到才几个月,人就走了。

      他更加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走捷径,为什么不能离王维琦的公司远一点,为什么要做一夜成名的梦,如果自己能踏踏实实地,也许还能陪姐夫走完最后一程。

      车内一瞬间又陷入了悲伤气氛,这种悲伤一直持续到抵达咖啡店。

      夏夏走进这间温暖的咖啡店,当初以温暖人心的名义造筑它,如今竟温暖了自己。

      随着融入到咖啡店的灯光中,夏夏的内心也明亮开来,她看着店内零零星星的顾客坐着阅读,咖啡的香气萦绕在空中抚平焦躁的情绪,便也随之安静下来。

      可是苏斯茗自己先走了。他接受不了任显平就这样离开的事实。

      夏夏拉着阿霜说:“读书会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继续搞?”

      “你也没走多久,都正常运营着,只是,联系不上你,吓死我了”阿霜抱住夏夏,眼泪都快出来了。

      夏夏心想,是啊,我也没离开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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