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重生拼凑的天长地久》阮绵棉

16、第十六章 疼痛

　　这个存在于虚空中的组织——人间魂魄定向传递处理办事处，特殊灵魂处理办公室里，那个爱抽烟摸鱼的神正在被顶头上司一顿狠批中。
　　“桃觅！你自己算算你这是第几次被我抓来办公室了？别以为你以前在投胎那边干活就了不起啊！你倒是告诉我，15062叶梦怎么能死两次的？！”
　　她叫桃觅，正是那个帮陆镜回到过去，帮纪寒月安排了在叶梦身上重生的那个神明。
　　桃觅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团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挨骂，但被上司喷口水时的确难捱，桃觅小小声辩解道：“可是……可是死的两次是不同的灵魂嘛……她们两个都不怕死，我能干嘛……”
　　“你还好意思说了？是谁让路凌的魂魄也重生的，你真当我瞎啊？”
　　“我！”桃觅瘪瘪嘴，不服气地说，“那我又没有违规。”
　　“你！”上司气得咬牙切齿，“桃觅啊桃觅，你真是越来越倔了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办法，要是解决不好15062叶梦的问题，你下个月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啊？！”桃觅的五官更纠结了，央求道，“老大不要嘛！我还等着买新的皮肤特效咧！”
　　上司看了眼她身上那特立独行的荧光，说：“谁管你，干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桃觅被赶出了上司的办公室，看着门外那几个看着她偷笑的同僚，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笑什么笑！你们跟我换岗位试试？”
　　众人忙摆摆手，她的工作琐碎复杂，谁都不想去干，还是处理流水线灵魂的结算更轻松一点。
　　“嘁！”桃觅一挥手，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刚到不久便有同僚探头对她说：“桃姐，15062叶梦的灵魂拼完整了，要让她来不？”
　　桃觅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摆摆手说：“等等再说，我抽根烟先。”
　　“好嘞！”

　　就在桃觅摸鱼的时候，纪寒月的灵魂已经渐渐恢复了意识。
　　太痛了，这一次的疼比起第一次车祸时疼上了好几倍，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疼得她恨不能嘶声大喊。
　　她飘荡在流水中，朝着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而去，身上的疼痛渐渐远去，最终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是意识仍是清醒着的。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流光溢彩的奇怪地方，总觉得这里她似乎来过。
　　此时，那些被神删去的记忆终于回到了她的脑中——
　　她想起来了，当她被碎石掩埋，第一次死去的时候，她也是如此清醒过来的，那一次，她就在这里看到了那个叫神的女人，那时的她正在和一个女孩子说话。
　　而那个女孩子，就是真正的叶梦……

　　【2010年3月18日人间魂魄定向传递处理办事处】
　　真正的叶梦站在那个皮肤流着荧光的女人面前，吃惊地问她：“我不是……死了吗？”
　　桃觅笑了笑说：“你只是暂时死了，你的寿命还没到，现在就可以回去，我们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时间点，让你重新开始死前的时间。”
　　真正的叶梦眼中露出了失落，怯生生地问：“一定……要回去吗？”
　　“嗯？”桃觅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可不想多费功夫，赶紧劝道，“你现在回去，死掉的事就不作数了，我看了你的命格，接下来的日子你会好运连连，惊喜不断。”
　　这些桃觅日常里用起来屡试不爽的好词汇，却一点也不能激起叶梦的兴趣，她的眼中仍是那样空洞，低着头，似乎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桃觅默默叹了口气，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求死之人，是不会对任何即将发生的好事产生期待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真正的叶梦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向了桃觅，问：“我……可以不回去吗？”
　　桃觅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也从促销货品一般的激昂变得温柔平缓，她问叶梦：“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么？”
　　真正的叶梦仍是低下了头，小声回答：“喜欢，这个世界……很好。”
　　“那你怎么……”
　　“这个世界很好，只是我不适合罢了。”
　　她还有可能活下去，所以桃觅无法告诉她，她拥有心想事成的力量，如果告诉她，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她不知道要如何告诉这个女孩，她之前所经历的不幸，只是因为她总是悲观地等待着不幸，命运顺着她的意愿进行，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只要她愿意，一切都会变好，就像她期待自己的成绩变好，她便考上了铭州理工大学这种名校，更是在入学后成绩蒸蒸日上，这就是她的力量。
　　桃觅不想放弃她，她旁敲侧击地说：“其实你只需要积极一点，期待一下美好的生活，好日子一定很快就来了！”
　　真正的叶梦摇了摇头，说：“我想走了，可以吗？”
　　桃觅沉默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桃觅看向了一旁那个刚刚苏醒的灵魂，那个叫纪寒月的，正在等待身体的三十三岁女人。她叹了口气，对真正的叶梦说：“如果你一心想走，那么有件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真正的叶梦抬起头来，仍是那样怯生生的，她问：“什么事……？”
　　“有个大姐姐，她因为车祸死了，但她本来不应该那么早死的，我们可以让她成为你，继续你的命格活下去，你……愿意吗？”
　　真正的叶梦眨了眨眼睛，问：“那个姐姐，是个好人吗？”
　　“嗯，她是个很善良，很温柔，很优秀的大姐姐。”
　　真正的叶梦又问：“她……可以让我妈妈为我骄傲吗？”
　　桃觅一愣，点了点头。
　　真正的叶梦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敢于靠近桃觅，看着桃觅的眼睛，对桃觅说：“替我谢谢那个姐姐了……至少我就算死，也没有人会难过。”
　　听到这句话，在门后看着这一切的纪寒月和桃觅，心里都空落落的。
　　桃觅整理好情绪，凭空掏出纸来，放在桌上，用有些失落与不舍的语气对她说：“你在这里签个字吧。”
　　真正的叶梦点了点头，此时，她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灿烂笑容，签下了字，她把纸张递给桃觅，问：“我可以走了吗？”
　　桃觅点了点头。
　　真正的叶梦释怀地笑着，往前走去，踏着轻快的步子，愉快地走向生命的终结。
　　桃觅还是不能理解，为何人与人之间的差异那么大，有人就算要献祭他人也要贪图那多几个月的寿命，有人就算有百岁寿数，也只愿选择快些结束自己的人生。
　　“叶梦……”
　　桃觅目送真正的叶梦离开了这里，她叹了口气，虽然不是第一次送走这样的生命，她仍是很难接受。
　　她看向了门后的纪寒月，打了个响指，打开了那扇透明的门，对愣愣站在门外的纪寒月说：“你可以进来了，纪寒月。”
　　纪寒月愣愣地走到了桃觅的面前，刚刚从车祸中来到这里的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桃觅那样奇特的穿着与流动荧光的皮肤，她惊讶地问：“你……是？”
　　“我是神，给你们处理寿命结算的。”
　　“刚刚……那个女孩是？”
　　“那是你即将要成为的人。”
　　纪寒月疑惑地问：“成为的人？”
　　“纪寒月，你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纪寒月先是一愣，而后一副释怀的模样，说：“果然……”
　　不过她马上想到了身旁的路凌，忙抬起头问：“路凌呢？”
　　“他也死了。”
　　虽然她也猜到了这个结局，但听到路凌真的死了，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切，瞬间泪流满面，怕给眼前的人添麻烦，又不敢表露太多的悲伤，只是哽咽着道歉：“不好意思……我……”
　　“你哭吧，这很正常，只不过你与他不同，你还有下一次的生命。”
　　此时纪寒月才明白，刚刚那个女孩的生命将要交由她继承，她拥有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忙摇摇头说：“能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路凌？反正……我们都是已经死了的人，让他重生和让我重生应该是一样的吧？拜托你……能不能……”
　　桃觅是真服了这两人了，她也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一对夫妻了，两人尽是为了对方着想，只不过桃觅不太明白，为何车祸的报告写着，路凌是因为提出离婚情绪激动才导致的车祸，这么爱对方，离什么婚？
　　桃觅虽然不懂这两人，但这件事并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冷冷拒绝道：“不能，听好了纪寒月，从今天起，你就是叶梦了。”
　　“叶梦？可是路凌……”
　　见她仍要继续求情，桃觅熟练地对她施了术，只一瞬间，纪寒月昏睡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她打了个响指，叫来了助手，说：“送她到15062叶梦的命格吧。”
　　“她不肯去吗？”助手一边把纪寒月的灵体收进转运的盒子里，一边问。
　　“是啊，这一单的人都呆呆傻傻的，按着单子写的强行送过去吧。”
　　“好嘞，那你记得消了她的记忆。”
　　桃觅又点了支香烟，随口回答：“那肯定，等她百年后死了，再来记得叶梦和路凌的恩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