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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柯学世界(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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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男孩的声音同样有力。
“是的,太宰先生,请回答我的问题。”工藤新一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太宰治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像是小朋友在商场看见自己喜欢的玩具,“你真好玩。”
他转了个圈,小皮鞋在地板上踩得框框响。
工藤优作心里的塞子被人拔掉,忧虑一阵阵冒出,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仅一句话就证明他的与众不同,聪明才智远超常人。
人们通常觉得天才是上天眷顾,可与天才之能随之而来的是亢长亘古的孤独。
这个世界有54亿人口,其中天才有多少?又有多少人这辈子都见不了一面。
太宰治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他太无聊了,大多数人一辈子为之奋斗的目标,他能轻而易举完成,他不缺钱,没有梦想,不奢望未来,也没有期盼,他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秒,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
新一被这样的人盯上,不是变“无聊”让人家兴趣消失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要不就是和他对抗,成为旗鼓相当,心心相惜的对手。目前看来,前者的成功率更大一些。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引得注意,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预感到儿子未来生活的波澜,工藤优作不免头秃。
对话还在继续,面对太宰治奇怪的行为,工藤新一没有转移注意力,“请如实回答。”
黑发少年安分守己的站在原地,居然真的仔细思考起来,“唔……”
他像是在思考合适的措辞,“你们看不出来吗?”
工藤新一一愣,“什么?”
他手腕处的布料空荡荡的,伸出两指一夹就是一大块布料,苍白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折便能折断。
“很多人啊!”手指划过站在死者不远处的几人身上,笑容愈发深切,“他们都想要杀了他啊!”
“不是很明显吗?”
“话说阿姨,你的演技可真差。”
太宰治刚刚指的几个人里只有一位女性,是源木次郎的现任妻子小田有紗——她并没有冠以夫姓,只要源氏集团的董事长还存在一天,就不可能承认她是源氏的媳妇,她永远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小田有紗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当场被指认为凶手也不见她慌张,“不好意思,我自认为没有理由杀死我的丈夫,他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孩子都是温柔合格的,如果他死了,我除了大笔的遗产什么都得不到,我为什么要干这种不利己的事?”
周围的商人点头,他们也很赞同这个观点,要离婚肯定需要利益最大化,现在杀死源木次郎怎么看都不是比划算的生意。
于是目光又回到太宰治身上,可太宰治才不管那么多,他仿佛突然对脚下的地板感兴趣,蹲下身来研究地板砖的花纹。
果然还是个孩子。
众人看见这一幕回过头,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只有工藤优作狐疑的看了两眼。
案件还在继续,有这位世界著名的推理小说家的帮助工藤新一很快找到凶手,是源木次郎的秘书。
男人戴着银手铐,突然爆发:“如果不是因为他,美子才不会自杀,他活该!!”
“他就是个渣滓!”
美子是他的未婚妻,只差一个月就要结婚了,结果来公司找他的时候被源木次郎看上,拖到角落猥|亵,没过多久她就上吊自杀了。
“如果,如果当时我没让她来给我送文件就好了……”秘书的眼里浸满泪。
小田有紗捂着脸万分羞愧,“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你放心,我会安置好你的家人的,这也算是我对你的歉意。”她深深鞠躬。
警察把凶手带回警局,一场宴会草草了事。
发生了这种事情工藤新一心情难免有些抑郁,工藤优作拉着他手,回顾刚才的案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新一,”工藤优作问儿子,“他用来装毒药的瓶子……”
“我记得,是满的对吧?”
三人脚步骤然停住。
他们当时只遥遥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一个浅浅的轮廓。
如果秘书没来得及下毒,那么……毒是谁下的?
真正的凶手,还在吗?
工藤新一像是想到什么猛回头,不远处,太宰治还蹲着,心有所感的抬起头,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指甲!”
工藤新一猛地喊道,“毒药被她藏在指甲里!”边喊边跑回大厅。
下毒的不是秘书,而是……
“小田夫人!”
小田有紗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擦干指甲,最后把纸团丢到下水道。
身穿蓝色小西装的男孩气喘吁吁的站到她面前。
“小朋友,请问有什么事吗?”刚放松下来被他这么突然一喊,小田有紗心脏漏了一拍。顾不得指责他强闯女厕所,她蹲下来。
“你,你刚刚……”他看到夫人的手,话头戛然而止。
“怎么了?”她的笑容还是那样温和自带亲和力,只可惜那种清丽脱俗的秀脸在男孩眼里扭曲,变异,成了嘶嘶吐舌的美人蛇。
搭在他脖颈处的手臂变得黏腻湿润,工藤新一不顾一切跑出去。
女人慢慢站起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淡然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五指用力缩紧,前两天刚做好的美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太!宰!治!”
“太宰哥哥。”工藤新一找到还蹲着的太宰治,真不知道地板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怎么知道小田夫人是凶手的?”
太宰治仿佛没听见,聚精会神盯着地板。
“太宰哥哥!”他拔高声音。
黑发少年不满抬头,“你好吵!”
男孩才不管他,抓住他的手臂摇晃:“你是知道的吧!你一定知道。”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源木次郎先生会把毒杀,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说不定你就能救他一命啊!”这也是工藤新一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这个男孩的灵魂是纯白的,容不下一点灰暗,所有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都值得拯救,那怕是罪犯,唯一有资格审判他们的就是法律。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太宰治冷冷开口,眉眼满是戾气,“我为什么救他,他是我什么人?”
“于情,他是个婚内出轨的渣男,于理,他是女干|淫|女性的强|女干|犯。”他很短促的笑了下,“这么看他也没有被我救的资格。”
“而且,”他拉长声音,笑容尽是讥讽,“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侦探?路人?英雄?”
“他的妻儿都不在乎,你来出什么头,就算要出头也该是去找凶手,而不是我这个路过的好心人。随便说一句,我提醒了他,是他自己不相信的。”
少年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你看,神佛都救不了他。”
他提脚愈走,突然想什么一般扭头哦了一声,“小英雄,你最好去看看凶手。”
他说的人是秘书。
少年声音轻飘飘的传入耳朵,“因为,如果那个人是凶手的话,他是活不下来的。”
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门口,警察的声音愈发尖利,“医生,快叫救护车,犯人服毒自杀了!”
女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下静静看着这一片乱象,她的距离有点远,只能看见灰色小人纷乱吵闹。
她慢慢闭眼,双手合十,“神明保佑你。”
“小田夫人,哦,错了,现在是小田女士。”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源玲也走进来,她看了看四周,慢慢踱步。
小田有紗给她倒了杯茶,“招待不周请见谅。”
“没事。”她坐下喝了口茶,“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女人眉眼自带一股忧愁,声音温温柔柔,“我打算把家里的财产变卖然后带着儿子去国外,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了。请原谅,这里对我们是个伤心之地。”
“理解。”源玲也善解人意,“如果你想要卖掉股份的话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真的吗?”小田有紗惊喜的握住她的手。
“当然。”她勾了勾唇角,“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她们是一家人,在父亲与丈夫死了以后。
两人一齐碰了下杯子。
“合作愉快。”
“爸爸,这到底是为什么?”工藤新一迷茫的看着这一切。
他只是个十岁孩子,眼前的场景对他有些太残忍了。
他开始思考,我真的错了吗?
“爸爸,我是不是不该把推理说出来?”
要是他没有说出推理,秘书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那这个人,是被他害死的吗?
工藤优作开始后悔,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就不该带他来的。
有些东西他迟早会告诉新一,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还太小,过早接触这些对他太过残忍。
男人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拉着儿子的手走出门,路过纷扰的人群来到一处空地。
“新一。”他很认真的看着男孩,“推理没有错,寻找真相也没有错,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些真相会带来什么。”
“你可以正确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但是,一旦你错了,后面就可以是无尽深渊。”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学会沉默。”
不是对一切保持沉默,而是在应该沉默的时候保持缄默。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犯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踏上这条不归路。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那一刻,男人的眼神变得遥远而漫长,穿过尘土飞扬的人群,瑰丽却吃人的建筑,他的目光停留在鸢眼少年身上。
“而这一切的一切——”
“都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太宰治摊手大笑。